“……这苏琬父亲苏奎是先皇时期的举人，考上举人后苏奎娶了苏琬的母亲林氏，这林氏与定远侯府林老夫人乃是嫡亲姐妹。后苏奎未下场考试，后多以举人身份纵情酒月，林氏也极其不堪，家中资产和她的嫁妆也被他们夫妻二人败落的差不多，苏奎在苏琬十岁那年去世。后来苏琬十三岁当家，家中卖了最后一处铺子倚梅阁，也就是现在的老杨面馆，后苏琬用卖铺子的钱整理了两处庄子，勉强维持家用。苏琬之弟苏瑾是十六岁那年考中秀才，大约明年还是要下场考举人……”
小舟一字一顿，慢慢向赵倩汇报自己所打听到的情况。
赵倩咂着嘴，平日里祖母是不允许她咂嘴的，说顾家高家这些清流世家的姑娘都不作这些无礼做派。但她习惯使然，所以平时私下里，还是会偷偷做这些无礼的动作。
小舟看见了，却也并未阻止。
虽然是文老夫人吩咐他们时时刻刻盯紧少爷小姐，但大道理还好，现在这些日常小习惯，他们不敢盯着——小姐最不喜欢遵循这些小习惯，小姐不敢顶撞老夫人，但是会打他们的。
赵倩听完了苏琬的全部消息，奇怪道：“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小门小户，顾曦看上她什么了？居然带她去潘楼？也不知道李家公子看到她没有……”
最后一句话，赵倩说的很轻，没让小舟听到。
小舟回答：“听闻顾三姑娘最喜欢长得漂亮的人，所以，这顾三姑娘喜欢这位苏大姑娘，应该也正常。”
“是这个理儿不错，但是……”赵倩没太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她心想，但是这个苏琬凭什么长得那么好看？那天还在潘楼最好的雅间位置，李七爷一抬头，岂不是就看到了这个苏琬？那苏琬长得那么好看……
还有那个顾曦，顾家要是执意给顾曦定给李七爷，必然要增加顾曦和李七爷相看的机会，顾曦又和那个苏琬形影不离的，万一哪天李七爷见着苏琬怎么办……
赵倩一个人想了很多。
赵倩又问：“这苏家姑娘近来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阿倩，你在说什么呢？”赵信抬步进来，看到赵倩正在和小舟说话，就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我让小舟帮我打听一个姑娘。”
赵倩回答，她这个大哥赵信，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自小就是他们随国公府给大皇子挑的伴读，眼界见识都强多了。
“别闲着了。”赵信显然不怎么在意赵倩的话，他着急说起自己的事：“姑母这些年一直暂代皇后之职，帮着打理皇庄，可姑母哪里会这些？之前都是咱们阿爹帮着打理，今天，阿爹把皇庄诸多事宜交到了我的手里。”
赵倩眼前一亮，急忙恭喜：“恭喜大哥。”
她大哥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虽然人很有本事，又一直跟着大皇子办事，但一直没领个差事。如今可算有差事能展现他大哥的本事了！
赵信摇头摆手：“哪儿是值得恭喜的？我刚刚和几个幕僚商量了一下，这事儿难办的很。”
赵倩不解：“大哥跟我说这些，需要我做什么吗？”
赵信答：“咱们家里，姑母最喜欢的就是你，你去和姑母说一声，这事儿难办的很，估计到过年之后，我才能上手这件事。”
赵信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需要宽限些时日才能完全上手打理皇庄，但并不是因为皇庄的事宜有多复杂——毕竟打理日常事务，有庄头，有佃户，有管事，这些人都是从他爹随国公手里直接转移到他手上的。
他之所以要推迟，是因为他请人做了一杆秤和一个斗，这器皿物件才刚刚在皇庄使用，还没完全铺展开。
它们可以带来巨大的利益。
所以，从他爹交到他手里，这一时期，皇庄的诸多事宜必须是没人管的。
这样，即使以后有人要查，他只用推脱一句他还未曾上手管事，就能把包袱推的一干二净。
至于他妹妹赵倩，赵倩对家里什么事都不知道，所以由她去告诉赵贵妃，最为合适不过。
——
李慎拿着两本约莫有三指厚的账簿，摸到了苏家的位置，四处瞧瞧，很快确认了苏琬所在的院子，他抬手摸着青瓦，借了个力，很快一跃而进苏琬的院子。
啧，今天下了雪，那棵可以让他接力的小枣子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砍了，他差点没找对地方。
苏琬半弯着腰，正在书房里写东西，自从她这个身体能拿的动毛笔开始，她每天晚上都会写一写她前世的事，就怕自己哪天不记得，然后被这个满是对女性充满枷锁的时代给同化了。
李慎大摇大摆的走进书房门口。
“苏姑娘这么晚还练字？”李慎因为差点没找对地方，所以心情有点不好，说话就有点阴阳怪气。
苏琬故意手一抖，把自己刚写的东西毁了，然后团了团，扔进炭盆里。
李慎把账簿放在苏琬的面前。
苏琬掀开一页：“七爷，这是？”
物品名称后面跟着一些数字量词，前面还有日期，大约是什么地方的账本。
李慎没回答，他先兴师问罪：“你院子里那棵枣子树呢？你砍了？”
苏琬看向李慎，他这气生的可以说是莫名其妙了。
果不其然，李慎立刻咳嗽两声，像是心虚一般地别过头，胡乱地给自己解释：“以前我都是看那棵树才确定你院子的，今天我差点没找对地方。”
“噢。”苏琬觉得李慎这人是莫名其妙，这兴师问罪的也莫名其妙。
但苏琬也跟他说明白：“我养了几只猫，最近正长大了磨爪子，总爬树怕它们上去了下不来，我就把树砍了。”
李慎啧了声：“你这是溺爱。”
苏琬不想再继续有关这个猫不猫树不树的讨论了，她于是又主动提起别的：“这是账本？哪里的？”
“皇庄的。”李慎开口。
苏琬就不好再多碰，她合上账本：“皇庄事宜，我记得都是皇室中人打理，七爷也算国舅，这些给你了？”
“给个屁，这是我找人偷偷抄的。”
李慎拿走了书桌上的砚台纸张，自己一屁股跨坐上面，李慎重新掀开一页，又翻一页，连着翻了四五页，才告诉苏琬：“你看看，有的墨迹还没干呢。”
“哦。”苏琬猜测到他心情大概真的不好，今晚这一直莫名其妙的。
于是苏琬问：“你这么生气，是这皇庄一直都在赵贵妃手里打理？”
皇庄算皇家私产，一般这皇庄和普通人家的庄子一样，由主母打理。
但李皇后退居行宫多年，肯定不打理这皇庄，这皇庄，自然就是赵贵妃在打理。
这事儿往小了说，也不算什么，毕竟赵贵妃也是皇上的嫔妃。但往大了说……
——这和普通人家里的小妾越俎代庖，替主母行使管家权力一样。
李慎是李家人，怪不得李慎今晚这么生气。
李慎叹了口气：“虽然你把枣子树砍了，但是我也不能对你发脾气。这毕竟不怪你。”
苏琬瞪着他：“……”
那怪谁？怪那几只磨爪子的猫？还有，李慎为什么一直在纠结这个？
不过李慎很快说回正事：“如果只是这些，倒也罢了，我让人查了一下，我阿姐从未管过皇庄诸多事宜，这些，我阿姐没进宫的时候就在赵贵妃手里，后来，我阿姐是皇后，虽然凭美貌夺过赵贵妃的恩宠，但是无论在皇宫还是后来又退到行宫，这皇庄一直在赵贵妃手里，从未变动。”
苏琬也叹了口气，却没法跟他说点什么。
这毕竟属于上层问题。
所幸李慎不用别人劝，他接着就说：“我李家人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这赵家一门子市井做派，我早晚把他们连根铲了！”
苏琬不再管他，自己翻了两下账簿，然后问：“这些皇庄数量庞多，赵贵妃又是内宫女眷，估计管不到位，这些皇庄，都是由赵家人打理？”
“嗯。”李慎也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立刻说起正事：“皇庄之前由随国公赵枭打理，这两天赵枭老寒腿犯了，他这属于老毛病，如今年纪大更是受不了，没法去城外皇庄一处一处查看，就向贵妃求了个恩典，让皇庄交给他儿子赵信。”
赵信。
苏琬也记得这个人，后来新皇登基，那些有从龙之功的功臣都受了封赏，其中包括李慎和齐烨。
他们受到的赏赐就有这些皇庄。
但是这些皇庄都亏空的厉害，齐烨和沈如卿两个人各种想办法才填补了亏空。
至于李慎……
苏琬抬头看向李慎，浅黄色的灯光下，李慎高她许多，能把她整个人罩住，他的脸很漂亮，但他的手段更漂亮，他或许一抬手，苏琬感觉，自己被他杀了或者砍了，那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后来李慎直接砍了赵信的头，并且当着那庄头和各家佃户的面，赵家人的鲜血洒在了皇庄的土地上。
于是新皇在位之初，尽管根基不稳，但没人敢再对皇庄动手脚。
苏琬叹气，主动收下账簿：“赵家人没什么打理皇庄的能力，你既然把账簿交到我这里，我会帮你找出赵家人打理皇庄的亏空证据，你别生气了。”
李慎同样看向苏琬，有点意外她这次主动揽活，但也交代她：“明日我让邵平和听风跟着你，还有你身边这丫头，叫什么桔的，太不中用了，我给你找个会功夫的。”
苏琬挑眉，倒是正和她意，毕竟她这院子，李慎来也就算了，齐烨凭什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