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之音拉过可苑，走到窗边角落，反驳道：“没有那回事。”
“好嘛，你说什么是什么。”可苑收了笑，耸耸肩。
“我是有事情和你说。”
远处，秦岐正掀开厨房门的挂帘，在门边和老板沟通着什么。
她转回视线，“他在这里帮了我忙，才邀请他一起来吃个饭。”
“你说怎么这么巧呢？”
陶之音一张小脸皱着，想去挠她，被可苑轻松躲了过去。
无法，只能继续说：“我当时到这里匆忙，只来得及和宋辙逸道了谢，本来也有打算挑个时间吃顿饭之类的，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虽然是他定的地方，我想这顿结束还是我来付吧？总不好再欠他。”
可苑纠结了半天，看她神态正色严谨，依着她点头，“也好，就按你说的吧。”
*
稻香荷塘院子里。
长方桌子中央摆着一盏复古小马灯，所有菜已经上齐。
陶之音按照之前的想法，分别表示了对两个人的感谢之意。此时心里也踏实下来，再没有原先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了。
她低头专心吃着碗里的蔬菜，这时一个小碗被可苑递了过来。
是她点的菌菇老鸭汤。汤底油亮金黄，散发着鸭肉炖煮后的咸香，里头除了菌菇料包，还加了党参、枸杞和红枣，袅袅冒着热气，她接过来，先慢慢喝了一口。
这道菜是最后上的，慢炖非常考验火候，里头的鸭肉肉质不柴，热汤味道香醇。
看她尝过味道，宋辙逸开口：“这道老鸭汤是康叔最拿手的菜。”
“很好喝。”放下碗，她继续夹起一小块鸭肉放进嘴里。
可苑眼神在两人之间一徘徊，一个贴心盛汤让她帮忙递过去，一个娇羞喝下，她的八卦之心烧之不灭，不过顾及还有秦岐在，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忍下了。
陶之音问他，“你认识这里的老板吗？”
“认识，他和附近几个村民一起张罗的农家乐，刚刚开张。”
“难怪呢，地方偏了一点，但是看起来干净亮堂。”陶之音四处环顾了一周，前院打扫的干干净净，白漆重刷，粉墙黛瓦，屋脊处还延伸着棕绿茂密的枝桠。
和鱼锦路的房子几乎一样的建筑风格。
他继续道：“附近景色不错，有时间可以来玩。”
可苑当即拍板答应。
气氛说不上太热闹，却也格外松弛，宋辙逸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起说说笑笑直到晚饭结束。
谁也没注意到他对面一直沉默的秦岐。
饭后已经八点多，开始有飞虫盘旋在附近，陶之音感觉桌下的双腿皮肤刺痒，便借口起身，走到了房子里。
聚餐进入尾声，正好找来老板结账。
“不用不用！”康叔憨厚一笑，“已经有人付过了。”
宋辙逸和老板认识，不用想也知道是他了，陶之音有点欲哭无泪。
康叔表面客客气气，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小宋这孩子小时候吃苦，长大了总算苦尽甘来，这些朋友没交错，刚刚一个过来厨房言谈有礼，一定要付钱，百般推脱只能收下了，这边吃完又来一个。
见这小女孩要休息，就让她坐在大厅一边的靠椅上，他去端过来一个茶壶，“这是新酿的果子酒，用枇杷做的，喝一点暖身体。”
斟了小小一杯给她，另外又拿了一壶出去外面。
陶之音谢过之后，随意品了一口。
农家自己酿的饮品，用量都是纯天然无添加的，喝起来带丝丝苦涩，细品则回甘清爽，闻着果酒香，像是在吃枇杷肉。
她不自觉又多喝了几杯，坐在椅子上发呆。
小腿上再次传来痒意，陶之音弯腰去看，左腿下方位置有一块指甲盖的红印，略微凸起，，被虫子咬了一个包，稍微一压又麻又痒。
她伸手想去抓。
这时，在她面前蹲下来一个人。
对方高大的身体落下一片阴影，陶之音随着影子愣愣地看过去。
水雾的眸子，睫毛上挂满湿气，眼尾垂着，漂亮的嘴唇往下撇，让他觉出几分委屈的样子。低沉的眉松泛，静静回望她。
“你？”陶之音不知道这种果酒的度数其实并不低，喝了那么多杯，没有醒酒药，已然比上次在清吧醉的还厉害。
“喝什么了？”秦岐一只腿曲着，另一膝盖虚跪在地面，以低姿态抬头看她。
陶之音的披肩半垂在椅子上，肩头和手臂漏着，她没发觉，靠着本能去挠痒的红肿包。
“喝的，果子酒。”她低头动作，长发滑过他的手背，“你们没喝吗？”
秦岐没说话，去看她手动作的地方。
皙白皮肤上骤然出现一块红色，又因为不加控制的力道平添几道划痕和细小破口。
他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顺便把披肩盖回她的肩膀，语气前所未有的柔软，“给你找驱蚊膏，好不好？”
陶之音不想回他，咬着嘴巴，想让他放手，挣了好几下，没反应。
“疼！”
那力道终于松了，她还是低着头，看到手腕上印着淡淡的红痕，莫名其妙更委屈，想到上次提了好久的东西，也是这样的痕迹，当时还做了个噩梦。
她有点想哭。
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探过来，大拇指指腹压在眼下，划掉了她要掉下来的眼泪，随后很快撤开。
手的主人问她，“走得动吗？要回家了。”
“走不动。”陶之音往后一倒，没有精力思考，赖在椅子上想睡觉。
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她也管不着了，倒头就进入梦乡。
*
狭窄的道路，可苑和宋辙逸走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人影，她叹了一口气，“真不好意思，学习委员。”
“为什么道歉？”
“人家郎才女貌……我们还是……算了吧……”
宋辙逸难得闭上嘴，往旁边的稻田看。
可苑说：“哎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放心，你这么优秀，单身不了。”
“嗯，不用你提醒。”
……
前面的男人走得快而稳，有力的双手托着身后的女人，手掌握住她膝盖后方，缠着两边披肩的尾端，披肩盖在她后腰往下，防止走光。
他担心陶之音在路上又被蚊虫叮咬，大体说了声再见的客套话，便背着她走回了车边。
脚上的鞋子脏的不行，他没管，先把人放进副驾驶位，调了座椅背，拿过后座一件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
发动汽车，突然一只柔如无骨的手探到他腿上。
角度、位置，就差一点……
大腿肌肉立刻紧绷，他低头，侧过脸。
“鞋子脏，我不想穿了。”陶之音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呢喃还是命令。
他深呼一口气，“马上到，快了。”
那只手开始随意乱拍，哭诉着，“骗子，都是骗子！现在明明在车上。”
他脊背笔挺，全身僵硬，只感觉太阳穴青筋鼓动。
晚上车辆少，路况良好，他很快就开回原处，停好车。
俯身过去拉人，陶之音便乖乖环住他的脖子，走下车，闭着眼把下巴磕在他颈窝。
“这样不好回家。”他关上车门，手克制地拍了拍她的肩。
陶之音有意识却不多，只把这当作一场与现实颠倒的梦境，毕竟秦岐的举动全部不符合真实情况，她索性什么也不管，抱住脖子借力一跳，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舒舒服服地继续睡觉。
……
鱼锦路不算多长，但秦岐走的慢极了。
他没办法托着她下方的位置，只能双手握住两侧软腰，往巷子里走。
这个姿势，和梦境里一开始的一模一样。
每走一步，内侧娇弱的皮肤便受惯性上下前后拍打，走一段，就要使力把她往上带，免得垂落下去。
心脏滚烫跳动，身体胀疼。
他已经完完全全没办法以寻常之心看待她。
走到89号，他看了眼门边，“钥匙在哪儿？”
“房间里。”
他揽住她，右手拂开长发，半边绯红脸颊露出，垂头重复道：“钥匙放在哪里？衣服兜里吗？”
陶之音拍开作乱的手，“衣服没有兜，在房间里，自己去拿。”
“……”
他靠在院墙外，任她将整个身体的重量攀附，沉默得不知道何以应对。
就这样站了五分钟，他拿出手机给里面的座机拨电话。
打了三四个，终于被接了起来。
“喂？”
“白奶奶，是不是睡了？不好意思，没有钥匙，我在外面，麻烦您开一下门。”
“今天怎么这么晚来。”白奶奶找了件外套披上，慢慢走到门口，解开门锁。
门外的人让她吃了一惊，很快了然笑道：“我回来的晚，以为之音这孩子早就在楼上了。”
“刚刚在外面吃完饭，白奶奶，您继续睡吧，门我来关。”
“好！好！”白奶奶笑着点了点头，马上转身往回走，脚步不知道快了多少。
他锁好门，准备走进正厅，路过院子时停住了脚步。
看向怀里酣睡的人，月光皎皎，映照着甜美睡颜。
很私心的，指腹捏上那朵圆圆小小的耳垂，嗓子喑哑，“衣架是你拿进去的？”
“嗯？嗯……”
*
陶之音怎么醒来的，痛醒。
头疼，全身疼，无一不是疼。
而且她很快发现，昨天在秦岐面前出洋相了。具体的对话细节忘的一干二净，只记得奴役他从农家乐背到车上，又从车上背到白奶奶家。
秦岐居然没有反对。
任劳任怨，佩服……
她揉了揉太阳穴，翻身下床。
身上还是昨天的裙子，披肩叠在桌子上，找了拖鞋要穿，才发现腿上的痕迹消减了很多，她想应该是过了一夜的原因，红肿自然褪去了。
其实根本不知道，秦岐抱她进房间之后，去浴室洗了热毛巾，给她仔细擦掉脸上的妆容，又换了湿巾擦脚，跑到楼上给她拿了棉签和驱蚊膏，一个个地把红痕区域涂上。
做完一切，披盖上薄被，才提过床边那双脏了的白色矮跟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