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瞒

    一楼,餐桌旁坐着白奶奶和秦岐,他们正在闲谈。

    陶之音在浴室随便冲了冲澡就换了睡衣下来。很渴,想喝水。

    她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踩着楼梯走下来,进厨房,接水,倒水。喝完一杯水,喉咙和空荡荡的胃被抚慰,才总算缓过来口渴的念头。

    “之音,饿不饿?”白奶奶坐在位置上,笑着问她。

    “啊?”她才反应过来这里坐着两个人,“我不饿,喝点水就好。”

    她只敢看一眼白奶奶,其他人,不在眼神搜索范围内。

    白奶奶温和道:“一个早上没吃东西,锅里还有蒸饺,多少吃一点。”

    “好。”

    陶之音拿起料理台上的蜂蜜罐,晶莹的透明稠状质地,用取蜜棒轻轻搅动,搁了一部分进杯子里,重新倒上温水,再拿勺子搅拌开。

    白奶奶在她身后起身,“这会到时间了,得出门咯。”

    “阿奶,您不休息一下吗?”陶之音没注意此时的时间,端着杯柄,转过头问。

    “这都几点啦?就你像个小懒猪似的。”白奶奶呵呵一笑,悠悠地往门外逛去。

    她脸上泛热,重新垂下脸去喝水,靠在流理台那里一动不动。

    四下里安安静静,只有她轻微的吞咽水声。

    直到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一把凛冽嗓音,“还痒吗?”

    她嘴里还含着蜂蜜水,舌尖是甜津津的味道,两腮微鼓,偏过身体,半仰起头来。

    没懂他是什么意思,咽下水,带着初醒的迷茫,“什么?”

    对立而站,陶之音穿着一件宽松的两件式睡衣,纽扣松散的扣着,身体半靠后方,一条腿微屈脚尖点地,姿态闲闲地捧着水喝,很快杯子里的蜂蜜水见空,她放下杯子,转回身体去拿盘子。

    秦岐道:“不是被蚊子咬了?”

    她手里的盘子被他拿走,一股力道牵制她坐到了餐桌前。

    看着他在那边忙碌,陶之音说:“现在好多了,不痒。昨天……麻烦了你啊。”

    话是越说越小,足见心虚。谁让昨天的事情这么尴尬,她表面端坐着,心里早就抓挠不已,使唤秦岐背她,也就只有喝醉的她敢这样做了……

    从她现在的角度看去,男人淡漠的面庞,肩背宽阔,动作娴熟把蒸笼里的饺子端出来,再夹到盘子里摆放好拿给她。

    很像在医院醒来的那天,洗完苹果递给她的样子,只是她好像又看出了今天的几分不同,锋利的眉目柔和,头发乖顺,额前的微分刘海蓬松,有点想揉一揉。

    陶之音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赶忙收敛了视线。

    “冬菇马蹄馅。”他放好筷子,把醋碟推近。

    陶之音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他,“我自己可以的。”

    “嗯。”秦岐坐回桌前,却是她左手边最近的位置。

    “不好意思啊……”她吃完一个水饺,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昨天的事,停下了筷子。

    秦岐:“没有别的想说了?”

    “还有什么吗?”陶之音陷入沉思,脑袋太痛,记忆跟断了片一样,模糊不清,零零碎碎,她想到刚刚在楼上看到了叠好的披肩,整齐地放在桌子上……

    乍然灵光一闪,“啊!我钥匙没带!”

    她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对不起……”

    好想原地消失,那昨天怎么进来的……而且背了一路他应该很累吧。

    陶之音谈叹了口气。

    他说:“只有对不起?”

    “还有的。”陶之音往他身边挪了挪,正色道:“谢谢你,这次一定好好感谢,连同之前的。”

    秦岐目光幽深,很久之后才说:“你不记得了。”

    “对呀,我给忘了,实在不好意思。”陶之音觉得尴尬,出门真就把钥匙忘记了,“你别和我计较。”

    各说各话,陶之音全然未觉。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极淡的语气,“不会。”

    “那,那就好。”

    她能看出现在他情绪不高,品不出原因,归结于自己昨天无理的行径,半是商量的开口:“要不,我带你去市区逛逛?”

    “今天忙,下次吧。”秦岐不欲再聊,快步走过门口,却又走回来,“头发还湿的,记得吹干。”

    陶之音不在意地嗯了两声,充作答应了。

    完全没注意旁边秦岐更冷的脸色。

    *

    吃过饭,下午三点出头的样子,陶之音打定主意去闵露的学校看一看她,她这段时间都没回来,也从来没有打过白奶奶家的座机电话。

    她隐隐有些不安。

    头发是铁定不吹了,随便披在身后,她套了件白色打底衫和牛仔裤,准备出门。

    最后还是拿了一个包,在路上买了几样糕点。

    地址和校名所有相关的都是闵露之前告诉过她的,来了才发现,学校比她想象中的环境要好太多,正门口立一块长方石碑,金底红字,庄重大气,上书——育仁中学。

    小几十米宽的电动伸缩门隔绝外界,旁边两个出入口,需要刷卡进出,保安亭里坐着两个保安。

    她站在外面,可以直观看见临立的教学楼,底下宽阔的场地,正中央一个大型花坛,铁杆从中而立,迎风鼓动着一面旗帜。

    “你好,请问现在可以进去吗?”

    保安例行询问,“家长?”

    “是的。”

    “哪个班哪个学生,在这里登记。现在是上课时间,只能先去宿舍等。”

    陶之音点点头,把闵露的信息一一记上,一张临时的登记牌被递给她,刷卡进去。

    她不认得路,距离放学都还有一会,索性逛了一圈。

    原来外面看着是一个中央花坛,实则花坛内部开辟蜿蜒小径,里面曲径通幽,繁花锦簇。

    绕过花园,旁边依次是操场,篮球场,她没往那头走,走过另一面,看到几栋写着宿舍楼的高层建筑,从正门果断走了进去。

    依然是看登记牌,登记手续,她问了闵露住的宿舍房间位置,爬了五层楼才到。

    这里的管理属实严苛,四人寝宿舍,每个人的床铺都叠的整整齐齐,不留折痕,书桌干净整洁,东西依次排列摆放,就连地面瓷砖都亮的反光。

    没有随意乱动,她大概扫了一眼,看到书桌架上一本书封面写着闵露,确定这就是她的座位,拉过椅子坐下来等。

    手机里刷新出好多附近的美食和地点,她挑了半天,最后敲定了一个发给秦岐。

    【知音难觅】,[图片][图片]这里可以吗?你什么时候有空?

    【Q】:明天晚上。

    【知音难觅】:这里晚上不好玩。[猫猫摇头]

    等了两分钟没回信,陶之音干脆点开备忘录,上面断续地记录着一些关于车祸的信息。

    她回想着所有和那个姓杜的男人有关的细节……

    车祸发生几天后,她仍在卧床养伤,情绪濒临崩溃,父母本不欲告诉她太多,刺激病情,最后是浅浅说过一次事发经过,一直瞒着没有向她吐露太多细节。

    一男一女吵架,争夺方向盘导致车辆失控,车祸发生。车辆失控撞上绿化带,车毁人亡。

    一个当场死亡,一个送医抢救无效死亡。

    其他消息,好像被刻意封锁,她再也无从知晓。

    那是无数不可求助日子里最难熬的一天,一个中年妇女趁夜班轮岗松懈,偷偷溜进了她的病房,全身素白麻布衣服,脸部蒙着一条宽大的巾子,神情鬼鬼祟祟,待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她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猛然浮现情绪,几步就扑到床前。

    上身在床,两腿跪地,涕泗横流:“小妹,你行行好,我们家不是故意的,赔不起那么多医疗费啊!”

    那双粗糙的手抓着被子边缘,褶皱一圈圈刻印在陶之音的眼里。

    “你是谁?”她的嗓子干哑空洞。

    妇女低头掏出衣服里的钱包,把里面的东西露出来,泛黄陈旧的照片夹在里层,她直接抽出,那张单人照没有经过丝毫保护,右角卷起,写着两个字——闵露。

    照片模糊,上面的女孩穿着简陋,神情冷淡。

    中年妇女眼见能搭上话,自我介绍道:“我是闵露她亲妈,闵露出社会早,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一个男人,瞒着大家和他私奔出来的!我们做家里人的完全不知情啊!”

    “何况……这车也不是闵露开的,是那个男的,是那个男的开的!”

    陶之音恍恍惚惚,耳边嗡鸣不绝,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嘶哑开口:“你告诉我是谁开的?”

    “小妹,那个姓杜的,听说很有钱啊,这钱应该全让他们家赔,何况我孩子人都死了,花一样的年纪,过完年马上就十九岁了啊,都没有熬过去!”

    “我问你是谁?全名!杜什么?”她眼眶发红,死死盯着眼前的妇女。

    “杜——啊!”门口的开门声,吓得赵芳霞一下从床前站了起来,陶母半点没有曾经雍容典雅的样子,怒气冲冲地上前就给了中年妇女一巴掌。

    “你算什么东西?你来我女儿面前哭求,出去!”陶母指着门口,警告她立刻闭嘴。

    赵芳霞不肯出去,继续道:“小妹,我们家穷,你行行好吧……”

    可是很快,她的头发被拽住,一股力道拖着她往门外去,身体被迫倒退着踉跄行走,她不得不抓住头顶的手,死死抠着,“啊!我走!我走!”

    陶之音半坐在床上,“别走,他叫什么,你说啊!叫什么!”

    回应她的是砰的关门响。

    一切都被隔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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