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谜

    结束通话,陶之音看了看旁边隔着三四个铺子的早餐店。这时候已经过了早高峰,店门外并没有客人,摊主擦拭着门口摆放的桌子,正准备折叠起来收进店铺里。

    耽搁了时间,不知道早餐卖完了没有。

    她小跑着过去,问:“老板,胡辣汤还有吗?”

    早餐店的老板将黄白的毛巾一放,走进店里,揭开泡沫保温箱,道:“还剩两碗。”

    陶之音扫了码,想再买点其他的。

    “素肉包子没有了。茶叶蛋要吗?”老板指了指旁边架着的小锅,里头用茶包浸润着十数个棕黑油亮的裂壳茶叶蛋。

    “好吧,要八个。”

    陶之音两手提着塑料袋,分装的茶叶蛋,两碗胡辣汤,还有四袋豆浆。

    再把车推回去恐怕闵露饿坏了,他们先开车回了医院。陶之音走进病房,外面的家属只剩下那个妇女,趴在床头守着病床上的小孩,旁边的老人断断续续地咳嗽吐痰,没引起妇女的半分关注。

    陶之音看着瓷砖地板上的污秽,快步去了第三隔帘。她后面跟着的秦岐单手提着所有早餐。

    旋转病床餐板,她接来早餐放在上面,分给他们,“吃吧。”

    胡辣汤分给了闵露和那个男生,她和秦岐一人一袋豆浆,两个茶叶蛋。

    病房里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窗户密闭着,陶之音想去开窗,却被那个男生阻止了。

    “他们不让开窗,先将就一下吧。”男生小声说。

    陶之音不想把原因说出来扫兴,便道:“我出去透透风,你们吃。”

    安全出口的楼道里,阶梯上染着淡淡的金色光芒,隔绝了大部分人群,陶之音一手隔着塑料袋去扒拉蛋壳,一手拿出手机要看看今天的幺蛾子。

    文歌涵还能发什么新的内容,多半可能是关于她的。单手握着手机,大拇指点触,陶之音做起来略有些困难,左手拆蛋壳的动作渐渐停了一下来。

    眼前站了一个人,阴影落下来,她还没抬头,秦岐已经将她手里的塑料袋换了一个,他说:“这两个剥好了。”

    咖棕的蛋白裹在袋子里搁进手心,连同开盖的一袋豆浆,温温热热。

    “豆浆先不喝。这些,够你吃吗?”

    她只记得大致分配,却忘了每个人的食量不同。

    “够。”他站在一侧,合紧盖子,将豆浆放在塑料袋悬挂在手腕,慢慢剥着另外两个茶叶蛋。

    修长的手指干净整洁,沾染上湿润的茶色,她突兀地想到了不久前的某一时刻。晶莹透亮的一缕银丝,也是这样挂在指腹,在她懵懂胆怯的目光中,无所顾忌地放进了嘴里。

    “甜的。宝宝,你尝尝?”

    “我不要!”

    总归是低笑她连自己也嫌弃,印象无比深刻的回忆,逐渐和现实中的场景重叠。秦岐用纸巾擦了擦指腹,唇角是极浅的上扬弧度,说道:“在想什么?”

    这次她没马上回答,牢牢闭上了嘴巴,复低头去点开帖子。咀嚼着厚实的蛋黄,等茶叶蛋全部吃完,她也将帖子看得七七八八了。

    莫名有些好奇文歌涵的专业是什么,帖子里绘声绘色地笔墨描绘了短短几日内的爱恨情仇。

    是的,爱恨情仇。或者又名,禾子歌的悲惨情感际遇。

    和男朋友满心欢喜参与农家乐游玩,却被排挤孤立,遭男友劈腿。虽然没有实质证据,但她口吻肯定,顺带隐晦地提了提T姓女子与农家乐幕后老板关系匪浅,还有一位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以此说了很多事件佐证。

    【脚踏三只船??66666】

    【我焯,美女小姐姐太惨了吧!】

    【之前农家乐的事儿又是啥情况啊?】

    底下众说纷纭,有新吃瓜的,也有追帖发问的,禾子歌几乎不回复,更不提他们究竟是谁,全部用了字母代称。

    陶之音啼笑皆非地查看,却在前排的某一个高赞回复中看到了自己的真名。

    曝光的这个人头像还很眼熟,是一张微单拍摄的荷塘明信片。她不必点进主页,就知道是杜与。

    【暗恋多年的女生被陶之音哄骗离开家庭,情感骗子,惯犯了。】

    ……?

    难怪可苑不让她看。

    她的大概经历因此彻底泄露,被其他人体无完肤地扒了出来。23岁,A市人,曾就读于本地某所双非院校,法语系,过分的是一张大学时期的单人照,像素清晰到恐怕在路上遇见都能认出她本人来。

    这似乎是大一新生入学时拍的,眉眼青春肆意,头发迎风披散着,在看镜头的方向,眼神又好像并没有对焦镜头。

    她对这张照片并无印象,可能是之前有人随意拍下的。

    “怎么不听话?”秦岐扔了餐余垃圾回来,一眼便清楚地看见她手机屏幕里的内容。

    抽手一拿,手里的一方机子就被无情抢走了。

    “我都看完了,拿走也没用。”陶之音摊开手掌,“还我。”

    秦岐抿唇不语,递上豆浆,小小的圆口堵在她唇瓣,淹没了再次开口的权利。

    “……唔。”

    他投来的眼神隐含着压迫,谈情说爱的时候挺温柔,一生气就摆脸色。陶之音低头吸着豆浆,塑料口被牙齿磨的咯吱响,不满一触即发。

    “慢点喝。”

    她不听,喝的格外起劲,在为那句慢点喝较着劲。

    “喝完了~”陶之音得意地晃了晃空袋子。

    她的倔强与独特,她的柔软脆弱和小心思,尽数教他甘之如饴,秦岐情不自禁捏着她的下巴便低吻了下去。

    呼吸纠缠,沙哑的嗓音传进耳朵,陶之音听见他说:“你不要看,我帮你解决,好不好?”

    “好吧……”

    方法总比困难多,交给他处理,她反正也不亏。

    下一秒,秦岐:“那你也要帮我解决一下问题。”

    “什么问题?期限?太难的我可帮不上忙。”陶之音警惕地往后靠在墙壁,拉远了和他的距离。

    楼道下方传来脚步声,他牵起她走出安全出口,淡淡道:“个人问题。”

    医院里人来人往,她恨不得低头埋进地里,掐着他的手掌,很轻地说:“我觉得不划算。”

    他几乎是秒回,“像上次那样就可以。”

    在走回病房的前一刻,陶之音下定决心说:“……那你快点。”

    *

    福振冷冻食品加工厂,部门经理办公休息室。

    杜与现在的处境,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切形容,是青云端,还是地狱火?

    翻弄着那叠看不懂的报告,他不耐烦地翘脚放上办公桌面。

    他本来想多观察几天那对姓秦的男女住的地方是什么情况,凌晨时分最合适,他不怕门口的监控,是怕周围的人注意到。就这么去了几天,想着顺便管杜桂香要一笔钱,,却突然被石康撞见他和杜桂香在一起碰面。

    巧的是石康凌晨居然能来这里,奇的是他找杜桂香是临时起意。

    他第一时间怀疑上了杜桂香。一定是她一手策划,一手设计的。

    一切都变了。全盘计划脱轨,他没能在自己掌控的时间里让石康知道身份,转变来得猝不及防,根本没给他时间!

    石炎没有触及石康的生意底线,停卡又怎样?依旧蹦跶得起劲。

    在他被认回的那一天,直接扇了他两耳光,怒骂他是贱种。

    杜与眼神阴沉的可怕,笑道:“凡事讲求先来后到,我比你大一岁,谁是贱种?”

    他嗤笑地回忆拼凑出来的身世。

    杜桂香年轻时偷偷和一穷二白的石康在一起,未婚先孕,随着肚子日渐变大,为了不让唾沫星子淹死,跑到偏僻乡镇边缘的一个村庄,拿出所有积蓄要那家人给她一个住所庇护。

    只要一口热饭热菜。那户人家穷困潦倒,冒着风险都想得到那笔钱。

    他的母亲,在那里躲了几个月终于生下了他,也和那户人家达成交易,抛弃了他。

    养父没有生育能力,得到一个便宜儿子当苦力,而她能够孤身脱离。

    养父姓杜,他小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是他们亲生的。后来杜与发现,每个月他们打开一封装着信的绿荷色信封时,就会对他百般呵护细致,吃一顿荤腥,洗一次热水澡。再过十来天,他就又会接受毒打棍棒。

    如此循环往复着每一年。

    后来他懂事了,养父母总说:“你妈是个贱人,生了你这个孽障,要不是为了那点钱,我们不养你,你早就饿死了。”

    原来外面的传言不是假的,绿豆眼睛黑黄皮肤的他们,又怎么会生下他这样的异类。偷偷看了寄过来的信封,里面是不多不少的现钞,信封外写着寄信人——杜桂香,鱼锦路。

    他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

    长大后凭着这样的长相愈发吃得开,他早就摆脱了养父母的控制,远远离开临雾镇,直到他们过世,一笔数目不小的欠款落在他头上,原来养父早就拿了他的身份证抵押贷款,骚扰电话上门堵截,他不得已回到原点。

    一筹莫展想要以暴制暴,被杜桂香找到了他。

    还以为是很有钱的女人,没想到蜗居在一条巷子里,孤寡地守着小房子。

    杜桂香看出了他的排斥,解释道:“小与,你别走啊!你的名字是妈取的,每个月妈都给你寄了钱。”

    “你来叫我还钱的?”他走得更快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过的好不好……”杜桂香抹着眼泪鼻涕跑上去,“我不是故意不要你。”

    杜与呵呵地冷笑,问她,“那我爸呢?”

    杜桂香怕他去找石康,更怕他不肯相认,立刻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我就住在鱼锦路,你以后可以夜里来找我,我们聊聊天,我想知道这些年你过的咋样。邻居他们都认识我,你也懂……不方便知道我们的关系。但是你别担心,我马上就攒够钱了,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听说有个地方发展的特别好,叫啥,叫啥来着——”

    “你有钱?”杜与打断她,“先拿来我保管。”

    还了一半的钱,留着另一半租房换假证、肆意挥霍,钱花光了,他最后决定混进石康身边。

    在杜桂香的口中,石康是一个抛妻弃子的人渣,可在石康自己口中他却不承认。

    “我和你妈两情相悦,我从来不知道她竟然怀了孕,突然有一天就跑了,那个年代交通不便利,也联系不上。我心灰意冷才再一年后娶了别人。”石康将他带进独栋的自建别墅,一路上解释着。

    “现在你是我石康的儿子,我绝不会亏待你。”

    他曾经的面具没来得及摘下就被认祖归宗,对着石康谦逊有礼道谢,真真是千人千面。

    三楼的房间,有一张病床,石康明媒正娶的妻子躺在上面形容枯槁,身形虚弱,疑惑地看向他们。

    他当然是被那个病女人赶出来了,石康一小时后走出房间,表示愿意培养他,只不过还姓杜,不用改姓了。

    杜与回忆着,近若癫狂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流泪。

    大拇指擦过眼角,他点开软件,看向自己的个人后台。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曾是石炎的,可谁叫石炎不争气呢?他既然被推向前,对于石康父子的一切自然不会客气。

    至于闵露,他时常会想起这么一个女孩,皱了皱眉,看向的却是和文歌涵的聊天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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