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死

    陶之音垂下头一言不发,大有封闭五感的架势在。

    “为难你了?”秦岐将那颗毛绒的鹌鹑脑袋提出怀抱,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

    完全不同的肤感在脸上徘徊,即便接触再多次,依然需要适应,陶之音握上他的手背,远远拉开,抬头肃声道:“你说不说!”

    “嗯?”他眉梢微挑,“说什么。”

    陶之音顿时怂了。

    这样恐吓没用?

    她重新低下脖颈,唇瓣开开合合半晌,半服了软说道:“我是说,你解释一下,我才好理解的嘛。”

    如羊脂白玉般的细腻上铺陈着柔滑青丝,一刹那的低头,发尾好像丝绸的质地绕上秦岐手臂。他闷声笑了一下,平日冷淡的表情添上神采。

    他有意下局,怎么能让她轻易逃脱。

    薄唇微动,道:“叫一声听听。”

    “啊?”陶之音不太理解,下意识抬头看他。

    其实她总是不敢看他的,日常交流的对话倒还好,可到了诸如此类亲昵的接触与对话,他的瞳色浓如黑墨,一迎上就仿佛被施压千钧之力,喘不上气,更害怕被一口吞吃。

    读不透,看不穿,总归是带着点让人发怵的本领。

    压力也太大了。

    陶之音稳住自己,绽了个浅浅的笑。

    秦岐只说:“我是你的谁?”

    在临雾园听到那些话,听到她对那些年心仪的人如数家珍。云淡风轻是假,充耳未闻是假,恨不能当场拽进怀里,让她看清楚现在站在身旁的人是他。

    一如现在,克制再克制,告诉自己别吓到她。

    陶之音目光描绘着他的眼尾,近到可以感受呼吸的距离,淡然木香让她思绪飘了一会。

    积极作答:“男朋友!”

    他说:“不对。”

    “……”

    陶之音抿着唇,下定决心般凑上去,咬他的下巴。

    下了狠劲,尖锐的小牙尖刺进肉里,好几秒后才松了口,说道:“不知道,我不听了。”

    她负气般推拒着身前人,要从他的怀里成挣脱出去。

    “脾气不小。”秦岐压住她,牢牢锁在怀里不放,在她耳边呢喃了一个称谓。

    挣动忽地停止了,陶之音的脸熟嫩的好像蜜桃,“你……”

    “不是吗?”

    为了眼下,她应和道:“是!”

    这一声回答的格外响亮,充斥着整个客厅。

    秦岐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嗯,听到了。”

    他拉着她找了位置坐下,非困着人叠抱在腿上,陶之音羞耻不敢言,问道:“可以说了吗?”

    大掌覆在后腰,他暖着那片微微泛凉的肌肤,说:“莫与是他的假名,石康观念老派,回到石家,会让他不改姓石?”

    “可能是,其他人不同意呢?”陶之音记得石康的妻子尚还在世。

    “所以这于他来说并不是必要。”

    他续道:“杜桂香搬走,石康没有任何动作,认回杜与,用的也是养子的身份。任凭福振上下传的多真,他恐怕早就将财产归属分配好了。”

    陶之音听得认真,不由问:“杜与不知道吗?”

    “他知道什么?从温饱不能解决到稳坐权利交椅,他忙着卖命让石康多关注自己。”

    石康认回杜与,或许是当时被秦岐设局当场撞见的无可奈何,也或许是沉寂多年的愧疚心作祟,但利益当前,他要杜与无条件的扶持石炎,做福振工厂最衷心的人。

    可惜没想到的是,他比石炎懂伪装,不服训。

    陶之音双腿分在两边,膝盖顶着坐垫,为了稳住身形,她双手扶住秦岐的肩膀,调整了一下坐姿。

    即便杜与往日的表现有多付出,多努力,经此一事触怒石康,连现有的优渥经济条件,都会缩减吧?

    杜与的怒气无处发泄,会瞄准……

    “那他要找文歌涵算账?还是找我们?”陶之音不解。

    “你觉得?”秦岐将问题抛给她。

    “文歌涵将自己轻松划清,可是根据闵露说的,杜与能这么肆无忌惮,都是因为她设下的计划,如果不是闵露察觉到不对劲,我们去的时候就是……”

    她眉心紧紧蹙着,担忧惊惧混杂一团。

    “不怕。”秦岐拇指揉了上去,为她轻轻化开,“文歌涵想要我们拿着这个U盘里的东西闹开,不是为了帮闵露。是为了让杜与身败名裂,她就有机会将所有事情推到杜与身上。”

    “还公布吗?”他指的是那个U盘里的东西。

    陶之音摇头。

    不公布,在杜与眼里就是他对闵露施暴不成被拼死反击,第一个找麻烦的就是让他没能成功的人——文歌涵。

    让他们自己闹吧。

    陶之音埋进他怀里,感叹道:“好累。”

    “回A市吗?”秦岐抚上她的头发。

    “要回吗?”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看到了刚刚被她咬出来的小伤口。

    出神地想,闵露经历这件事,身心肯定还没有调解好状态,杜与、文歌涵,各怀心思的接近,她想回去,又不能回去。

    秦岐问:“行程已经安排了,下个月,好吗?”

    陶之音不愿意,拒道:“你先走,我想再呆一阵子。”

    他语气微涩,应道:“嗯。”

    “天黑了。”陶之音每每有用完他就丢的错觉,心虚地转移了话题。

    他深深看她一眼,薄唇压下去,封住了言辞伤人的粉唇。

    *

    江城医院。

    杜与一夜未眠,此时外面套了一件皮夹克,站在环山公路口,迎风看着山下的青葱和渺小建筑。

    他脚边的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烟蒂,浓重的烟草气味萦绕,再被晨风冲刷。

    早晨的山上雾气迷蒙,晨露潮湿,鸟鸣雀喳,他看到走近的文歌涵,反身坐上了停在一边的车上。

    他因为伤情未好,在医院接受了询问笔录,半夜因为这事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就溜了出来。

    一直等到和文歌涵约定的时间。

    闵露的较劲他有预料,只是没想到她做事这么决然,直接捅到了警局。

    索性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强迫带人离开,现阶段仍在调查侦办。

    如果、如果文歌涵出手靠谱,就根本不会变成这样被动的结果!

    杜与甩上车门,手掌落下狂摁了几下喇叭。

    一股浓香扑面,文歌涵坐上副驾,说道:“你在生什么气?”

    她笑吟吟转头看过来,打扮精致,与颓废的他迥然不同。

    杜与半压过去钳住她的脖子,“计划失败了,你知不知道?!”

    文歌涵大惊,反握他,满脸诧异之色:“什么?失败了……”

    杜与冷冷推开她,方向盘从手中一打,车子一瞬间冲了出去。

    这里的地势不高,山顶是一座大型牧场,公路一圈一圈盘山而建,弯道多,角度大,文歌涵戏演的再好,也维持不住精心维系的表情,扶着车窗就想呕吐。

    超速行驶席卷的晕眩感包裹整个胃部、头部,晕眩感强烈,文歌涵努力呼吸着车窗外呼啸进的空气,忍不住骂道:“你想发泄,带上我干什么?!”

    要不是想来欣赏一下他被困局中不自知的蠢样,她都不会来赴约。

    等到U盘里的内容公之于众,她就可以将所有事情推给杜与,全身而退。

    她早就打听过了,杜与只是临雾镇一个工厂厂长的养子,从前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司机,最近被认进石家混开了,这在她眼里实在是不够看了。

    文歌涵想到之前杜与出手大方,压下喉咙里的酸味,咳嗽着说道:“你别气了。”

    “你的东西确定效果?”杜与半分神问她。

    车子越开越向山顶,坡度越大,文歌涵终于忍不住半个身体透出窗外,吐了出来。

    食物残渣的酸臭倒灌进车内,杜与眉头紧皱,终于降了降车速,拐向下一个弯道。

    文歌涵坐回原位,拿起座位上的水就灌进嘴里。

    清水洗去舌苔上附着的异味,文歌涵抚了抚起伏不定的胸口,将口腔里的水吐了出去,纸巾擦干唇周,回道:“是,不然你怎么带她到酒店的?”

    文歌涵心脏突然一跳!说多了!

    她立刻补充道:“你怎么失败了?难道她醒了吗?这东西我花了大价钱。”

    杜与没察觉到她提及的顺利带到酒店,说道:“我头上的伤,她打的。”

    文歌涵心里嗤讽,面上端的担忧,“她还剩这么大力气吗?”

    她当时看到也又惊又吓,一度怀疑其中出了什么问题。

    但闵露既然能被杜与带来,说明药没问题。

    那不就是杜与自己太弱了?

    文歌涵想到自己被打的那一巴掌,捏着水瓶的手竟用上了力。

    杜与斜瞥了她一眼,打算转过最后一个弯道,直入山顶的牧场。

    山顶走下去至少要几个小时,算是给她办事不成的教训。

    杜与加踩油门,从盲区出来却立刻迎上了下行的一辆高栏货车!

    显然对方也没料到清晨的山路上会有人飙车。

    一个逆行,一个超速!

    杜与咬牙猛打方向盘,刹车声暴鸣山林,车子疾速往一边避让,失控中冲出环山护栏。

    “啊——!!”文歌涵手中的水瓶早就被捏变形,水花四溅模糊了双眼。

    车子卡悬在空中,由于重力作用,文歌涵整个人倒挂车内,疼痛,温热,一汩汩侵占思绪,透过破碎的玻璃车窗,她看见那辆货车撞上山崖,黑烟滚滚中前座驾驶位挤压变形,情象惨烈。

    意识越来越稀薄,她说:“杜……杜与……”

    没人应她,她身侧看不见的人,同样倒悬身体,青紫着脸,死死瞪着双眼。

    黑瞳放大,目光虚空,他的脖子像是瘫软的橡皮泥,撑不住那颗脑袋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旋转向一边。

    巨大的动静惊得山丛中飞鸟群起,车厢内血腥味渐渐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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