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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认亲其实是做散财童子

    行至正院,隐约听得一阵欢声笑语传来。

    陈圆圆脚步一滞。她猛然意识到,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目前她唯一可依靠的,就是旁边的这个男人以及他的家族。虽有大婚时替他挡杀的情义在,可这“情义”二字,也是凭着他的良心,而男人的良心,往往是最不可信的。这可比年底的升职加薪更重要,关乎到她日后在沈家的生活利益。

    沈丛从离开燕僖居开始目光就一直在许令宛身上。此时他略略走在前面,余光中见她身形一滞,便转头看她。仲夏天亮得早,许令宛脸上虽是一副四平八稳的神情,但望向他的眼睛里清亮又犹疑。

    这让他想到了林溪中的鹿,弱小又无辜。但想到大婚当日她不顾一切覆上来替他挡住那致命一剑时,又觉得这个女子看似柔弱,实则刚烈又决绝。

    “慢些走。”他伸出手,心里微微泛起笑意来。

    原来这个连生死都不惧、这段时间还敢大胆撩拨他的女子也是知道怕的,这样很好。女子过刚则易折,有畏惧心行事时便不会大胆到不管不顾。按照他的身份,日后她是要替他在京中官眷场上交际的,若仗着年纪小性子过于烈性,只怕会惹出些事端来。

    虽内帷之事纵然也不是什么大事,旁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敢有诸多绊子,但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时,越要小心翼翼谨言慎行。一个有畏惧之心不卑不亢的主母比一个大胆泼辣肆意妄为的主母总是要好得多。

    “有劳夫君了。”许令宛顺了顺心中的忐忑,将手放在他的手心,朝他浅浅一笑。

    这一幕,恰好被出来的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美妇人看到。这位美妇人朝他们抿嘴一笑,随即朝帘内笑道:“娘,二伯二嫂到了。”

    这个新称呼,让陈圆圆脸一红。虽说现代的她也谈过恋爱,见过渣渣男的家人,但这当人家正儿八经的媳妇还是第一次,何况这还不是她本尊。

    几个丫鬟婆子忙迎着他们进入,转过一架十二扇花鸟鱼虫纹的紫檀木围屏便看见一个宽阔的次间。里面坐了好几位衣容华贵的贵妇人,其中就有刚才朝他们抿嘴一笑的美妇人。坐在正中罗汉床上的,便是沈老夫人,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老二媳妇过来,快让母亲好好看看。”沈老夫人朝她笑道。

    许令宛没动。

    沈二爷瞥了她的神情,见她微楞,低声道:“快过去,母亲叫你呢。”

    陈圆圆这才想起她这夫君排名第二,老二媳妇说的自然就是她了。

    她走到沈老夫人面前先屈身问安,沈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左右仔细看了好几眼,越看越欢喜,随即将她介绍给身边的顾老夫人,顾家大太太,定国公夫人和文定公老夫人和世子夫人。

    想来是许令宛大婚当日那为夫挡剑的英勇事迹,各位夫人都朝她投来亲切笑意。

    “你的嫂嫂、弟妹们之前你虽也见过,但如今正式认亲,还是要介绍一下。”沈老夫人指了指旁边坐的两个人,随即介绍起来。

    沈老夫人左手边的是大夫人卢氏,闺名明达,本家是范阳卢氏。范阳卢氏一直是“声高冠带,为世盛门”。本朝族中出过三位帝师,两任宰辅,三位将军,族中子弟在朝堂内盘根错节,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真真算得上是当世高门。

    此刻卢氏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近四十岁年纪,身穿晴蓝底白玉兰金银错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朝她浅浅微笑。

    这样庄重又端肃的嫡长嫂,每次都让陈圆圆想到了读书时候的教导处主任,此时她不禁挺直了后背,上前一步,喊一声:“嫂嫂。”

    卢氏笑意更深。许令宛养伤期间她就常去探望,相处下来知她是一个极和气明理的好孩子。今日见她容色虽艳,但行止得体打扮规矩,通身上下并无多余装饰,只发间一支拇指大的南珠顾盼时莹莹生辉,心下当即好感了几分。再见她身量虽长却难掩稚气,论年纪比她长女还小了几岁,心里更是一软,笑意又多了几分,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雀蓝金丝绣芙蓉荷包,放在她手上:“二弟妹多礼了,以后便是自家人了。”

    这时刚见过她的美妇人站起来,先屈身行礼,随即亲亲热热喊道:“二嫂嫂,那我可要向您讨要见面礼了。”

    沈老夫人看着她,脸上明显多了宠溺神情。这美妇人是老夫人六子媳妇陶氏,承恩伯府二房嫡幺女,也是刚才见礼过的文定公老夫人内侄孙女。

    看这番天真讨喜模样,定然是备受父母兄长夫君宠爱的世家贵女。

    沈老夫人介绍完,许令宛才笑道:“六弟妹客气了。”说着便从红月手里接过预备好的绛红锦缎底忍冬纹荷包给她,里面装着一只金丝嵌红宝石如意簪。簪头那颗顶好的红宝石,通体透亮,泛着好看的水红色。昨晚她看着时,心就巴巴疼,这搁现代,还上什么班打什么工啊,直接卖个千儿百把万,悠哉游哉过逍遥日子了。

    沈二爷待看见许令宛拿出那只忍冬纹的荷包时,眼底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昨晚见她准备见面礼,贴身的那个大丫头刚拿出这只簪子便听许令宛倒吸了一口冷气,接着很快镇定,对着大丫鬟故作老成:“就它了,且去收好罢。”

    待大丫鬟离开,素面散发的小女娃伏在罗汉塌的小桌前,心疼了半晌。末了,还抬眼望向他,道:“夫君,明日我可是要破财?”

    这番小女儿态,沈二爷便觉着明日认亲她定是应付不过来妇人间的寒暄。便打定了主意认亲之时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她若是局促时,便过去替她圆几句。却不想她年纪虽小,在外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持重模样,乖觉侍立在母亲身旁,始终从容得体笑着。

    这时候有丫头来传话,说是五夫人来了。

    五夫人也曾随长嫂和陶氏来探望过许令宛一次。但那时她精神不济,五夫人又站在靠后的位置,是以她对这个五弟妹没什么印象。

    此时陈圆圆闻言看去,见一名身穿丁香色百蝶穿花纹样比甲的清秀少妇急促而来,戴金丝八宝攒珠髻,双手各套了两只赤金镂空嵌红宝石手镯。

    “请母亲恕罪,儿媳来迟了。”这位清秀少妇朝着沈老夫人福身行礼,因来得急,行礼时身体似没站稳,两只金镯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是又和敬之置气了?”陈老夫人皱了皱眉头,语气微微不悦。

    还未等她回答,站在一旁的陶氏忙扶了沈老夫人的手臂,娇声道:“娘,五嫂嫂今晨本是同我一道来的,但珉哥儿醒来便哭着要母亲,五嫂嫂这才折返了。”

    明眼人一听,便知陶氏又在解围了。五房和六房住处一东一西,哪又能顺着道一处走呢。

    “罢了,今日便不说你了,来见过你二嫂。”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朝她淡淡道。

    五夫人姚氏,是余杭大族中旁支出生。许令宛听俞妈妈提起过,说这五夫人若论家世是万万嫁不进沈家的,但沈家的沈五爷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一日在忠正侯府的酒宴上醉酒公然调戏了姚氏。消息传到沈家,为保姑娘名节,当时还在世的沈宰辅当即派了嫡长儿媳卢氏亲自上门提亲,将姚氏娶了回来。沈五爷本就因为姚氏受了惩罚,又见她姿色平平毫无意趣,对她更是不喜,婚后的头几年,便传出在外养了个质本洁来还洁去的外室,还生了个聪颖伶俐的儿子。

    沈老太爷为着此事差点气出病来,罚着沈五爷连跪了一个月的家祠。姚氏倒好,不知听了谁的拾掇,为讨沈五爷欢心,欲将那外室迎进门,还要将那外室之子养在自己名下。

    当时府中的沈大爷沈二爷皆外放于任上,家中只有老夫人和大夫人。大夫人卢氏提前得了消息,将人拦在了西侧门,不知使了什么雷霆手段,将那品艺高洁的妓子打发出了京城。那庶长子嘛,据说是养在了沈五爷的一个姨娘名下。

    想到此,陈圆圆不禁生出几分同为女子的悲哀来。在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时代,若是遇见一个良人美满一生还好;若是遇不见,自己还不拿出骨气来,那便只能一辈子委曲求全,仰人鼻息了。

    姚氏此时忍不住微红了眼眶,小声给许令宛见了礼。

    许令宛给了他一个鎏金底五福绣金银丝荷包,里面是一只通体莹润的如意纹和田玉簪。

    顺便瞥了一眼那个大她十八岁,她名义上的丈夫。若她遇到此情境,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接着便是奉茶认亲的正式环节。

    一行人去了正堂,沈老夫人笑容满面地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的空位是代表逝世八年的沈老太爷。

    沈老太爷官居宰辅,在许令宛的记忆内,自家祖父对沈老太爷气节风骨犹为推崇。

    令宛朝沈老夫人、沈老太爷都磕了头,接着接过来丫鬟递过来的茶,朝沈老夫人喊:“母亲”。

    这一声“母亲”引得周围观礼的贵妇们都捂嘴微笑,沈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她,也笑。接着将早已备好的东西递给她。

    陈圆圆接在手里觉得沉甸甸。昨晚上和俞妈妈以及身边丫鬟盘点要准备送出去的礼物时,她心都在滴血。沈二爷辈分高,除去亲生子女,下面还有一大堆弟媳侄子侄女们,这认亲哪是认亲啊,分明就是去当散财童子的。而且,早知许令宛的陪嫁如此丰厚,她这半年也不用时不时去和沈丛联络感情,若是二人真过不了,按照她目前的身家,养活陪嫁的一堆人且生活自由滋润完全不是问题。

    陈圆圆当时只觉心梗,待瞥见灯下沈丛看书的侧颜时,又捂了捂心口安慰自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自己的男人花自己的钱也该。若他待自己好,那便将他当作老公;若他待自己不好,那就将他当作长工。这本小生意,就当长线投资,也不见得亏。

    沈二爷在许令宛行完礼后,见她当下已无刚才的局促,这才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文定公、辅国公和魏其侯还在,小五和小六我怕他们应付不过来,得去前面招呼着。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和母亲说,母亲是极喜欢你的。”

    末了,又补充道:“女眷交往中若你有不便之处,只管跟着大嫂嫂。”

    陈圆圆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这沈家后宅,难不成还有人欺负她不成?

    也是太小看她了吧。她在心里微微诽谤一句,但瞧见沈丛表情很自然真诚,好像这般叮嘱关心她是一件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心里也就舒坦了些。

    嗯,她这夫君还不赖,知道护着她。便朝他轻声道:“知道了,夫君去吧。”

    这个“夫君去吧”带了些平日里许令宛朝她撒娇的意味,让沈丛觉得她是在强装镇定,便笑了笑:“我一会就过来,放心。”

    陈圆圆瞧着他绯红色的高大背影消失,想起约摸是早上刚来得那一滞让他觉得她露了怯,故而他才不放心安慰。于是心里笑了笑,转头便继续全神贯注在认亲一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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