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深没有急着去学校，他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顺着地上的车轮印迹，穆深找到了那个老板。
因为老板的车轮印是带有泥巴的，还是湿的，所以，要找到他，不是难事。
老板一看是穆深，没了好脸色，他一边给儿子洗着脸，一边道:“赶紧滚，我这儿不欢迎你。”
“对不起。”
老板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穆深会这样说。
穆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巧克力，递给男生，说:“给你吃。”
那男生笑着，摇着头，接下了巧克力，他虽然智力受损，竟还知道把巧克力纸剥下来，一个圆形的巧克力球被男生拿在手上，他先是用把玩儿了一会儿，闻了闻，放进嘴巴里，然后，又把那沾满口水的巧克力吐出来放在手上，继续把玩儿，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
男生的行为看起来是有病的，这要是换做其他人，是会把穆深恶心死的，可这个男生不一样，他本来就是有病的。
穆深说:“我替我妈向你们道歉。”
“对不起。”
老板先是一愣，看了一眼穆深，眼前的这个人举止得体，温文尔雅，跟那个与他扯皮的“泼妇”完全不是一路人，真想不到这人会是她的儿子。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还在吃着巧克力，那巧克力已经小了一半了。
老板说:“也算是那个女人的福报了，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穆深笑而不语。
“我和他妈勤勤恳恳了一辈子，做人，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了。”男人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儿子会生这样的病。”
穆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男人叙述自己的故事，男人见穆深愿意听，也就继续往下说了。
“我和他妈是乡下人，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城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我当初带他妈去产检一下，说不定就不是这个结果。”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这孩子不坏，可是总是被欺负，因为不能正常和人交流，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一直在欺负他，根本就没办法。”
他叹了口气，说:“学校老师都不喜欢他，根本就没有人会为他撑腰。”老板犹豫了一下，又道，“我在想，要不还是给他办退学算了，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也省得他总是被欺负。”
老板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就算是不去学校，这个男生也未必不会被欺负，今天不就是是个妥妥的例子吗？
穆深说:“你可以继续让他去学校，我来保护他。”
“你怎么保护他啊？”男人还不知道穆深是东升小学新来的老师。
穆深是教语文的，口才肯定好，是可以用文字来教育那些学生的，只是他有很长时间没有用过这个技术了，都是用武力解决的，他想，如果口头说服不了他们，那就来武的。
那些学生，其实就是没有经历过教训，说不定打一顿，就不会这么嚣张了。
穆深说:“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是他的语文老师。”穆深解释说，“新来的，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叫穆深。”
“我把电话给你。”穆深把手机递到男人跟前，说，“我保证，以后你不会再在你儿子的身上看到一点被欺负的痕迹。”
“那……谢谢。”男人有些激动，从来都没有那个老师会对他说这话，他们对他儿子，都是避之不及的，又怎么可能会说要保护他这个“智障”儿子呢。
男人说:“他叫张俞。”
张俞好像是听到了他爸在叫他，把头抬起来了，他看向来穆深和男人。
“张俞。”穆深道，“过来。”
张俞听懂了，走到了穆深和男人中间，什么都不说，傻笑着。
穆深笑着说:“看来，你儿子还是很聪明的嘛。”
这是第一次，有人夸自己的儿子聪明，男人无疑是开心的，他看了一眼货车上的橘子，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他说:“我真的狠谢谢你愿意照看我儿子，额……”他起身走到车旁，装了一大袋子橘子，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这些橘子你收下吧，就当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意了。”
男人橘子确实很好吃，可是，穆深身为老师，又怎么会收家长的东西呢，教师的基本素质，穆深还是有的。
他只是从袋子里拿了一个橘子，说:“我只拿一个就行了，剩下的，留着给张俞吃吧。”
穆深对着男生笑了一眼，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那……我送送你吧。”男人说。
“不了。”穆深道，“不远，没事的。”
“那……”老板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说，“快给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
张俞虽然不能自己说话，不过他听得懂别人说话，会学别人说话，就好像是鹦鹉。
穆深是要回学校的，学校距离这里可不近，穆深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学校。
第一件事，就是去班级看看是不是有人逃课。
穆深进教室的时候是下课时间，学生们见上老师，都整整齐齐坐着，等着看穆深想要说什么。
穆深在班级里走了一圈，发现除了张俞的座位是空的，其他位置都坐着学生，看来，那些欺负张俞的人，并不是自己班上的人。
穆深没有话说，又直接离开了，和他来的时候一样，让人懵逼，他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也不知道穆深这个时候回学校干啥，还有一节课就放学了，而且今天是周五，没有晚自习，可以提前回家的，他这才刚来，就又要回去了。
趁着周末的这时间，穆深想了一个方案，他要用这个方案来保护他的学生，周一的第一节课，穆深给班上的学生做了一个游戏。
这个游戏，让大多数学生觉得，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是让他们把手放在身后，用嘴叼着笔写自己的名字。
第二个游戏，是让他们吧双腿绑起来，看谁先跑到终点。
第三个游戏，是关于张俞的，穆深让他们部分人写下张俞的优点，部分人写下张俞的缺点，前提是除了张俞的智商。
……
这些学生对于前两个游戏还是可以进行的，可是第三个，却是把他们的难住了。
优点?一看到张俞那个啥样子他们实在是觉得恶心，根本就没有办法写下他的优点。
缺点?好像除了智商，他们找不到其他的了。
两批人，十分钟过去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写。
而张俞，却是坐在最后一排，玩儿着手，自言自语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穆深觉得，今天一定要让这些学生知道自己的错误，哪怕是自己这节课不上了。
“赶紧写。”穆深严肃道，“要是在下课之前写不出来，就不要下课了。”
一听到不下课，很多人开始急了，有人在纸上写下了张俞脾气好，有人写下了张俞爱偷东西……
十分钟后，那些各种各样的小纸条被交了上去。
穆深在讲台上看着这些纸条，忽然，一个女生大喊道:“老师，这里着火了。”
穆深:“!”
浓烟是从张俞的位置里面散出来的，穆深走过去一看，是课本被点着了。
穆深问:“谁干的?”他的声音很大，把有些女生吓到了。
见没人回应，穆深再次吼道:“谁干的，敢做不敢认，信不信我去告诉你们的班主任。”
“我干的。”那个放火的男生很是嚣张地站了起来，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一样。
穆深问:“你一个人干的?”
男生看了看自己旁边的两个人，还是说:“就我一个。”
他竟然挺重情义的。
穆深又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为什么，就是看他不爽。”
“为什么看他不爽?穆深道，“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同学呢？”
“谁想和他在一个班啊。”男生露出十二分嫌弃的表情说，“他就是一个智/障，干脆回家去算了，真不知道他爸妈是怎么想的，要他来上学。”
“那你……”
可是男生根本就不给穆深说话的机会，道:“老师，你不用问我为什么，直接罚我，告班主任都行，反正我是不会说的。”
这个男生，对张俞的意见很大。
不过还好，桌子下面是铁做的，火焰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他们僵持了一会儿，下课后，这个男生被穆深叫到了办公室。
穆深道:“我不给你班主任告状，不过你要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什么到底为什么啊?”男生道，“我不知道你问我什么。”
“你到底为什么要欺负张俞?”
男生不说话，一直保持着自己的高冷。
“你为什么要欺负他?”
这一次穆深感觉，这个男生好像要哭出来了。
终于 ，男生开口道:“是他先欺负我的。”男生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他用袖子擦了一下。
穆深问:“他是怎么欺负你的?”
男生哭腔着嗓子，说:“上次班级的电表箱盖子坏了，不知道是谁干的，然后张俞就指着我说是他，是他。”
“然后老师就觉得是我了，要我赔，我赔不起，只能和我爸说，然后我被我爸打了一顿，都是他的错。”
“可是，你知道张俞的智力是有问题的。”穆深说，“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也只是学着别人说话，不是他的错，你知道吗？”
“那是我的错吗？”男生反问穆深。
“有不是你的错。”穆深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那件事我不知道，也没有办法管，确实是让你受委屈了。”
“不过……”穆深又说，“你在他位置里放火，烧了他的书，怎么说都是不对的。”穆深白里他一眼，“以后不许这样了，你走吧。”
男生没有急着走，而是问穆深:“你是不是要给我班主任告状?”
“不，你也不要说，这件是到此为止。”
穆深觉得，如果让班主任知道了，就肯定会给他爸告状，他肯定又会被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