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的几天，穆深心里像是有一道坎，他不在凌瑗的餐馆面前停留了，只是路过的时候偷偷嫖了一眼，确保她没事，确保看到了她，就骑着电动车离开了。

    这段时间，凌池甚至是怀疑穆深已经放弃对凌瑗的表白了，直到有一天……

    凌池又订了外卖，恰巧这次又是穆深送过来的，凌池问：“你怎么不过来了？”

    穆深以为凌瑗不想见他，反正上次她也已经拒绝他了，就没有来的必要了。

    “才一次你就打算放弃了？”凌池道，“你想啊，那个女生会轻易答应表白啊，那样岂不是太随意了吗？”

    “再说了，凌瑗也没有拒绝你啊。”

    凌池这么一说，穆深觉得有道理，他又重拾了信心，想要再一次给凌瑗表白。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做起来就会轻松许多，这一次，凌瑗是疑惑的表情。

    道：“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

    穆深道：“你……”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

    “嗯。”凌瑗好像对恋爱这个东西没什么兴趣，别人被表白是满脸兴奋，期待着男友给自己惊喜，而凌瑗，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先看对方是不是真的喜欢她，然后再等着对方的表白，表白过后她直接答应，一点儿仪式感都不需要。

    穆深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戒指，刚想要跪下，凌瑗就拦住了他。

    “不用了，我不喜欢这些仪式感。”凌瑗道，“你也不需要向我下跪。”

    穆深记得，他以前交往过的女生，都喜欢这些的，或者说，在穆深的记忆里，女人都是这个样子的，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

    凌瑗是第一次，或许她只是觉得害羞，等相处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今天下午餐馆大概率是没有人的，办完了事后，他们可以关了门，到别的地方去。

    在这条街上，除了那个被新修的花园，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恰逢是春天，正符合穆深的要求，遍地是花，虽然只是小野花，也足够为他制造精彩的氛围，让凌瑗感动。

    穆深找来了一个小红盒子，把那枚戒指放了进去。

    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花，凌瑗也一样她只是不喜欢太多的仪式感。

    穆深怕凌瑗紧张，特地选择了无人的地方，他捂着凌瑗的眼睛把那句在睡梦中练习了无数遍的话，无数遍的动作在这一刻，终于可以发挥作用了。

    他再一次单膝下跪，那个红盒子被他打开拿在手上，戒指竖着放在里面，凌瑗就站在他的面前。

    穆深道：“凌瑗，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好。”凌瑗把手伸向穆深，表示她愿意接受穆深的表白。

    这一次 ，穆深说的很顺利，这一次，凌瑗答应的很干脆。

    穆深怀着激动的心，把盒子里的戒指戴到凌瑗的手指上 。

    凌瑗的手指很细，这个戒指戴在凌瑗的手里显得大了很多。

    穆深只顾着看凌瑗戴着戒指的手，抚摸她，触碰她，满足自己心里的欲望，却没有注意到，凌瑗此时已经红到耳朵后面的脸，和樱桃一般的颜色，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快起来吧。”凌瑗道。

    穆深这才发现自己还是跪着的，凌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穆深站起身子，拍掉身上的草，道：“呢什么时候来的？”穆深一直以为没有人看到他刚才和凌瑗做的事。

    凌池道：“我一直都在，只是你没有注意到而已。”

    穆深：“所以你刚才一直都在？”

    “嗯。”

    “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觉得我早点说凌瑗会这么容易就接受你的表白？”

    穆深转念一想，发现凌池说的有道理，这要是凌瑗发现凌池一直都在，他的表白肯定不会这么顺利。

    一旁的凌瑗反复打量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与她的无名指要多出两毫米来，凌瑗的手轻轻握着拳头，防止它掉下来。

    他们的恋情持续了一年时间，这一年内，是穆深自父亲去世后过的最开心的时候，以前是有金钱陪伴，而现在是有爱人陪伴，而心爱之人给予的东西往往要比金钱多许多。

    他们经常会在夕阳下看日落，在公园里牵手散步，在别人的目光下肆意展示着他们的恋情。

    穆深想，那些人是嫉妒他的。

    相爱的日子永远过得太快，还没好好体验一把，就发生了变故。

    黄襄是不喜欢出门的，可偏偏这一天她因为要找穆深出来了，还恰巧撞上了凌瑗他们。

    黄襄看到的是，自己的儿子和一个她从来都不认识的人在一起，他们还手牵着手。

    在黄襄眼里，凌瑗是不漂亮的，根本不符合自己对未来儿媳妇儿的要求，她瞪着眼，盯着凌瑗，嘴里什么都不说，用眼神告诉凌瑗，松开她儿子的手。

    凌瑗被她的气势吓到了，把身体稍微向穆深身后退了几步，疑惑的看着他。

    穆深介绍道：“妈，这位是我女朋友。”他又对凌瑗说，“凌瑗，这是我妈。”

    黄襄的目光依旧是冷着的，她不去看凌瑗，道：“你怎么会她在一起？”

    凌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让黄襄觉得满意。

    见他们还在紧紧牵着手，黄襄怒了，怒道：“你们还不打算把手松开？”

    凌瑗面露难色，然后将自己的手穆深手里抽了回来，她将手藏在身后，两只手互相盘旋着，小心翼翼的，不敢让黄襄看到她手上的戒指。

    可那个戒指太大了，凌瑗一个不小心就把它掉到了地上，她顿时尴尬的不知所措了。

    黄襄一脸冷色，怒道：“戒指都戴上了？”

    凌瑗不语。

    “什么时候的事？”

    穆深答道：“一年前。”

    “哼。”黄襄没好脸色道，“我说你怎么怪怪的呢，原来是谈恋爱了，怎么……不愿意告诉你妈？”

    “没有。”穆深解释说，“我打算告诉你的，可是你已经发现了。”

    “我看你是看到我来才这样说的吧。”黄襄道，“当初要你跟徐洁一起，你死活不干，这个女人到底哪儿好啊，你要和她在一起？”

    “哪儿都好。”

    黄襄：“……”

    她继续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我不喜欢她，你赶紧和她分了。”

    凌瑗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不行，我喜欢她，就是要和她在一起。”穆深的语气很坚决。

    “我不同意。”黄襄的意思也很坚定，“你要是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就别认我这个妈。”

    话刚一说出口，黄襄就后悔了。

    “你们赶紧分了。”黄襄道，“赶紧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黄襄虽然接受了自己变成了普通人，却没有接受普通人当她的儿媳妇，就算是穆深不和徐洁在一起，也应该找一个和徐洁一样优秀的人，而不是凌瑗这样的乡下女人。

    在她的映象里，乡下人都是泼妇，脾气大，爱闹腾，是没有任何优点的。

    凌瑗的长相是不符合黄襄对未来儿媳妇儿的标准的，她讽刺道：“就你这样的人，哪儿来的脸和我儿子在一起的。”

    凌瑗：“……”

    黄襄不知道，主动表白的人是穆深，凌瑗是被动的。

    黄昏渐渐来临，他们三个人就这样周旋着，凌瑗低着头不语，黄襄白着眼看凌瑗，穆深为难着，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路灯已经被点亮了，时间真的不早了，凌瑗打破沉默，道：“穆深，那个……我先离开吧。”

    黄襄在这里，她感觉到无限的压力。

    在穆深凝望着的眼神里，凌瑗越走越远，直到她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黄襄再次怂恿道：“儿子，你和她分了，我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你去哪儿找更好的？”穆深冷着脸反问道 ，“你以为我们家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我们没有别墅了，没有钱了，不会再有人依附我们，没有人再会对你言听计从，没有可以再听我们的使唤 。”穆深谈了一口气，继续道，“你现在还看不清现实吗？”

    “我们家刚一出事，徐家就立刻取消了我和徐洁的婚礼，也取消了于父亲所有的企业联系，马不停蹄回了美国。”穆深道，“你现在还在以为我和徐洁是真爱，你一直都是把你的想法加到我身上，就连我喜欢谁你也有管，是吗？”

    “我记得儿时的所有事。”穆深闭了眼，又缓慢睁开，“当初你根本不是因为有事才没去接我的，而是在还其他富太太们一起打牌，忘记了时间，如果不是徐洁母亲提醒你，你根本就不会想要起来吧。”

    黄襄：“……”

    “对于我的成长，你也是一点儿都没有参与的，幼儿园时期的亲子活动，小学的家长会，初中的运动会……不管是什么，你都没有来参加过。”

    “所以啊，后来我就学坏了，我和其他的坏孩子一起，逃课，去网吧，打游戏，喝酒，凡是学生不能干的事，我都和他们一起去做了。”

    “不过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直到有一天，我和那几个同学一起去网吧被学校校长抓到了。”穆深道，“校长生气都把我们抓回了教室，给我们每个人多家长都打了电话，他开了免提，那些个人被他们的父母骂到狗血淋头，哭着保证自己下次再也不敢了……我记得……你也是接到来电话的。”穆深故意放慢来速度，“可是你却把电话挂断了，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关机了。”

    黄襄：“……”

    “我觉得那不会再管我了，后来就彻底放飞自我了，从被动变成了主谋，我开始怂恿其他人和我一起旷课，他们本来是不愿意的，直到我说网费由我来付，他们心动了，答应了下来。”

    “反正我有钱，那点儿网费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黄襄回忆着当年的事，对于穆深的童年，她是实实在在没有参与的，她不知道儿子最喜欢的动漫角色是什么，不知道她喜欢看什么动漫，不知道他穿多大的衣服，不知道他每次的考试成绩是多少，是上升还是下降，除了徐洁，她不知道穆深还有没有其他的异性朋友……现在，黄襄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

    “再后来，你为了你的面子，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我和徐洁订了婚然后再在你们都安排下结婚，从一开始，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

    “我倒是觉得，爸的公司倒闭的挺好的。”穆深道，“因为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娶不喜欢的人了，我们看清所有人的真面目，那些朋友，亲戚……图的……都是我们家的钱，要是有钱所有人都来巴结你，要是没钱狗都嫌你没用。”

    “……”

    “我和他们完全断了联系，那个时候，我觉得，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爱慕虚荣的，没有哪个人会在你贫困的时候依旧留在你身边，最好的朋友的不例外。”穆深道“直到我遇到了她。”

    “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第一次，我不认识她，她却免费为我处理伤口，请我吃饭，怎么都不肯我的钱。”

    “第二次，我看到了她在为流浪汉做晚餐，满满一大锅，分毫不取。”

    “第三次，她帮助了流浪小动物，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帮助了这个街道的所有小动物。”

    “第四次，有患白血病的孩子需要被捐款，她毫不犹豫捐出了一千，虽然不多 ，可这是她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

    “所以……妈，我真的喜欢她，她是独一无二的。”穆深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和她分开。”

    黄襄的嘴唇稍微动了动，眼神里的冷漠消减了许多，除了第一件事，其他的都没有让黄襄心动，她说：“那是她傻，明明自己都这么穷了，还非要去帮助其他人 ，那些人和她又没有关系，凭什么对他们那么好，再说来，那些人又不会报答她，简直就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所以……妈，你的意思是要我也当那个狗 ，是吗？”穆深道，“你的意思是她不该帮我，是吗？”

    黄襄说不出话了，他自以为是为了儿子今后的生活，自以为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好，却没想到，成为了儿子讨厌她的原因，她做了很多事，却没有任何一件事站在穆深的角度思考问题的，以前是，现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