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如盘,皎银如玉,清辉泠泠,转眼已至中秋之日。
褚清加冠之礼于白日间,其后犒赏三军,晚上夜宴时,接待北燕使臣。
褚清早早被颜沫唤醒,由着宫人帮着更衣梳妆,辰时末时,登上礼车,由羽林卫亲护绕皇城至祭台,在百官及百姓见证下,由晋帝亲授公主封号,随后行及笄礼。
时值午时,南郊秋高气爽,惠风和煦,万里无云,百官们位列看台两侧,再往后,不少城中百姓纷纷前来观看,场面浩大庄严。
褚清在司天监带领下,一步一步跨越台阶,往看台走去,行至最高处时,晋帝已等候在此。
“清儿,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晋朝最尊贵的公主了。”晋帝郑重道。
“多谢皇伯伯恩典,往后清儿会加倍爱护百姓,治理好封地,不叫您忧心。”褚清笑盈盈回道。
看台上的二人言笑晏晏,一旁的司礼监在晋帝示意下,宣读提前拟好的加封诏书。
“兹于嘉平三年八月,朕亲封清河郡主褚清为我大晋护国公主,今上告于天,下告于民,望天佑我大晋。”
礼官唱和毕,褚清正式享公主尊爵。
“今恰逢护国公主及笄,盛世开泰,着请王夫人、庾夫人和谢家小姐为其奉簪。”
晋帝身旁的礼官再次道。
王相夫人出自谯国桓氏,皇后亲母,居一品夫人,晋帝特意选其当褚清及笄礼上的正宾,有司则是庾家宗妇,至于赞者,由谢氏之女担任。
话落,官眷之中三人适时出列,朝晋帝一拜道:“臣妇领命。”
及笄之礼开始。
礼乐之音司鸣,百官盘膝静默观礼,宫中侍从备上一应物具。
三位夫人净手后,庾夫人奉上罗帕和发笄,王夫人行至褚清身前,高声吟诵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祝词毕,随后为其加笄,并作揖道贺。
礼官唱和:“一加。”
王夫人再净手,庾夫人奉上发钗,王夫人继而高吟日:“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祝词落,王夫人再为褚清簪上发钗。
礼官再次唱和:“二加。”
褚清今日着大袖长裙冠服,南郊多有不便,是以,省去了初加襦裙和二加曲裾深衣。
王夫人三加高声颂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庾夫人为其去发钗,由王夫人为其加钗冠,谢家娘子为其正冠。
随后三人退去一旁,褚清昂首上前,至礼台正中,朝明台行跪拜大礼。
礼官唱和道:“三加,及笄之礼成。”
话落,褚清走向晋帝和太后身旁,百官纷纷作揖道:“恭贺护国公主及笄。”
“众卿平身,今夜宫中设宴,一为贺护国公主加冠及笄,二为我江左北岸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接风洗尘,三为迎北燕使者,诸位爱卿务必到场。”晋帝龙颜和悦道。
中秋之际,三喜连连,晋帝难得如此开怀。
“太后让宫中尚食局备了糖果点心,到场围观的百姓皆可领一份。”晋帝也不忘与民同庆道。
闻言,百姓纷纷跪地感谢道:“多谢太后和陛下恩典,祝公主身体安康。”
临安宫夜宴在即,褚清折腾了一上午,得以换下冠服短暂小憩后,颜沫已取来宫装,按照公主规格为其重新梳妆。
褚清实在困得不行,按颜沫要求摆正后,继续泛起迷糊,放心大胆地由着颜沫摆弄。
酉时三刻,褚清跟随太后一道相携而来,宴席中,百官及家眷已至,后宫嫔妃们也携了皇子公主早早来了,便是使臣席位上也有人。
见太后来到,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太后瞧百官及后妃们都来了,唯独不见晋帝和皇后,问内侍周律道:“皇帝和皇后如何还未到场?”
周律此次被皇后特意讨要过去,协助其筹办中秋宴会。
“回太后,陛下来时听宫人回禀十二皇子线下浑身发烧,便改道去了皇后宫中。”周律谨慎道。
“太医如何说。”太后关切问道。
“太医说是急症。”
“陛下到。”
一声尖细的通传声后,明黄身影帘入眼中,众人纷纷跪地行礼。
“皇帝,十二皇子如何,皇后没随你一道而来?”
“母后,十二遇急症高烧不退,皇后自请照看,不前来赴宴了。”晋帝解释道。
“可要紧,小孩子最是轻易马虎不得。”太后往日里与皇后等一众后宫嫔妃往后甚少,但总归还是挂念孙儿。
“有太医在,母后莫要过于忧心,今日是小清儿及笄的大日子,您可得高兴些。”晋帝关怀道。
说话间,晋帝上前来扶住太后往尊位而去,褚清乖巧地跟在二人身后。
待太后与晋帝纷纷落座后,众人也才纷纷再次落座。
上首处,晋帝与太后居北朝南,皇后缺席,是以,晋帝手边为谢贵妃及十三皇子,褚清席位则于太后手边。
“清清阿姊。”褚清落座后,对面的十三皇子立即笑靥着轻声唤道。
“不得胡闹。”谢贵妃当即严厉低声呵道。
今夜宴会如此盛大,皇后与十二皇子缺席,又有外邦使臣,谢贵妃怕司马彦无端惹出祸事来,连忙阻止道,一边又朝褚清报以歉笑。
褚清知晓谢贵妃之意,回以轻笑,并未过多在意,随即朝十三皇子颔首,是以安抚。
晋帝一番佳节激昂说辞,百官纷纷附和,随即又大肆夸扬了此次领兵阻北燕的将领,最后对来朝的使节表示了欢迎之意。
月下皇家花苑中,桂香四溢,盛宴热闹和谐,香妃丽影,丝竹管乐。
太后近来精神不济,不喜闹吵,与晋帝笑着低语几句后,便离席而去。
临去前,特意让褚清不必跟随,待宴席结束后再回康宁殿。
今日乃褚清十年后首次以褚家身份行走于世人眼前,虽居宫中数日,宫中之人却大多不识,席间落在她身上打量探究的目光只多不少。
尤以斜下首那位着翠绿宫装的妇人最甚。
席中,晋帝忙于与朝臣寒暄,目光朝谢家席位看去,却是不见本该归来受赏之人,不由突问道:“为何不见谢尚书?”
“回陛下,尚书大人本已入宫,只是临开席时突告急事,又出宫了,许是晚些时候来。”一旁的周律答话道。
“若是他来了,记得告知朕一声。”晋帝闻言笑着道,毫无半分怪罪之意。
褚清趁着众人说话间隙,朝一旁的颜沫问道那着翠绿宫装、年华不在的夫人谓谁,为何初次见面便明目张胆地窥视,目光隐晦而敌视。
“公主不记得了吗,那位曾是陛下的丽妃,如今是丽美人。”颜沫望着褚清一脸迷茫,不由轻声提醒道。
她虽入宫晚,但自打得知褚清即将回宫后,宫中之人早将其当年之事传了个遍。
那位之所以被贬位份,六皇子在众皇子中默默无闻,皆与其有关。
“我该知道吗?”褚清不解反问道。
颜沫闻言一时语塞,瞧着,褚清满脸困惑,不知该如何说起。
最终思虑再三,终是道:“宫中之人传言,公主当年离宫,皆是由那二位引起的。”颜沫压低声音道。
褚清闻言默,细细回想,脑中毫无印象,却也明白了那恨意从何而来。
“那位是六皇子,丽美人之子,当年便是他将您推下池中溺水的。”颜沫怕褚清一知半解往后反倒遭人算计,索性一五一十说与她,也好有个提防。
“知道啦,这梁子我记下啦。”褚清闻言朝二人不动声色地会以轻蔑一笑,随后继续保持乖巧得体笑意。
宴席过半,绕是宫中尚食局厨艺再好也腻味了,丝竹糜音聒噪,席中无相识之人,褚清待得无趣,索性借更衣之名逃之夭夭,不若独自到花苑中赏月来得自在。
“公主,您不是要去更衣吗?”褚清带着颜沫借遁逃离宴席后,二人往那花木葱郁,月下无人之地而去,入了一片园中。
颜沫知晓褚清嫌宴席无聊,借故逃脱而已,但如今既是用了更衣之名,就得圆回去。
是以道:“公主在此地莫要走远,奴婢回去替您取件披风。”
“去吧,我再此等你。”褚清瞧着宫中难得有一株西府海棠,不由走近些细看道。
颜沫离去后,褚清手执照明灯笼,不由往花园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