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正式开课，江月和顾泽在第一节课的时候一起挨个班逛了一遍。
走到六班时，看到队员正在上心理课，江月突然想起来课程记录的事——心理课程是公益机构赞助的，需要全程记录做反馈。
她伸手去兜里掏手机，却摸了个空。
手机竟然没带，她轻声叹了下气。
顾泽注意到了江月的反应，问：“怎么了？”
“要做课程记录拍视频，我手机没带，可能落楼上宿舍了，一会儿我上去拿。”
“用我的拍呗。”顾泽边说边把手机递给江月。
江月笑起来：“谢谢哈。”
江月先拍了好几张照片，又录了5分钟的课堂视频，结束后，她滑动相册查看拍摄的效果。
手指滑动了三四下后，她倏地一顿。
她不知道已经滑到了最后一张，手上的动作就没有停下来，左滑之后，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张她前两天在河里捉月亮的照片。
顾泽就站在她右侧不到一米的距离，此时正看着前排一个偷吃零食的学生。
江月趁着他不注意，赶紧右滑手机屏幕，翻回到前面的课程照片。
“谢......谢谢啊，我拍完了。”她把手机还给顾泽。
“我一会儿发给你。”
江月回到办公室，开始做课前准备，她第二节有课。
顾泽很快就把刚才拍的视频和照片发过来了，江月打开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了刚才的事。
那天在河道里，她确实感觉到了顾泽对着她的方向拍照了，但她没有多想，以为顾泽拍的是月亮。
她手里捏着笔盖打着转，思绪纷乱着。
片刻后，她强行切断了脑中的杂念，放下手机，把注意力集中到手头的课程上来。
第一节课带的六班，比想象中顺利，下课时学生们围过来一堆，主动把画交给江月让她打分。
~
后面两节江月都没有课，她就在办公室里准备心理课程的反馈。
不知过了多久，江月的思绪突然被一阵哭声打断，她回过神听了听，是从教室那边传来的，有学生在哭。
她放下手头的事出门去查看，发现三班门口站着三个男生，哭得眼泪鼻涕一整脸。
江月走过去，朝教室内望了望，是李沉的课。
她弯腰问男生们：“发生什么了呀？”
没人理。
她掏出纸巾给他们一人递了一张，又说：“不哭了好吗？有什么问题告诉老师，我帮你们解决。”
三人没接她的纸巾，依旧没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哭得更厉害了。
教室内的学生被外面的动静打断，都纷纷朝外看。
江月为了不影响课堂秩序，只好把三人带走。她伸手去拉他们，用了好大劲，最终近乎连拉带推地把三人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江月再次问：“所以你们是因为什么哭呢？闹矛盾了？”
男生A突然指着男生B：“他@#%#%*@%%......”
男生B瞬间激动起来，用手指凶狠地指着男生A的眼睛：“你@#%&*￥%……”
男生C很快加入，瞪着男生A和男生B：“你们@#￥&*%……”
三个男生吵得太过投入，语速疾驰，声调跌宕，纯正的方言悉数炸开在江月的耳朵里。
但她一句没听懂，这方言实在太陌生了。
“呃……那个，你们，要不，说普通话？”江月有些无奈得开口。
三人又自动屏蔽了江月的话，吵得更加激烈了，一个男生率先动手捶了身边的男生一下，被捶的男生踢了一脚做反击。
江月连忙伸手阻拦，很快，三个人就拳脚齐上，越打越凶，江月眼看着拦不住了，就往三人中间挤去，想用自己的身体把他们隔开。
“不要打架，冷静！”
终于拉开了一些距离，江月弯下身子去按一个正要伸手的男生的肩膀，结果左侧一个乱飞的巴掌就甩到了她的脸上。
“啪，”清脆作响。
江月：“……”
这一巴掌打得很结实，刺痛感瞬间从脸上传来。
江月直接往下一蹲，仰起头就哭起来。
泪如泉涌，止不住似的。
三个男生直到这时才恢复了些许冷静，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倒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其中一个男生愣愣开口：“老师，你，你，你别哭，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另外一个男生也开口：“都怪你，谁让你手乱甩的，”他又看向江月，“老师，你别哭了，我们错了。”
“对，老师，我也错了，你，你别哭了。”最后一个男生也应和道。
江月微睁开一只眼看了看三人，说：“你们不哭了？”
她站起身，擦了擦眼：“那我们聊聊吧。”
眼泪在一瞬间就止住了，她几乎是在一秒间就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收放自如。
男生A：“……”
男生B：“……”
男生C：“……”
“说吧，你们怎么了？因为什么闹矛盾？”江月抱着手臂看着他们。
“是他，他掀了我的拼图！”
“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你活该，谁让你手痒的!”
“你们赔我的拼图，我没招你们！”
“……”
江月：“又开始吵是吗？冷静，跟我讲一下事情脉络行不行？”
“老师，他把我拼图毁了，都是他的错。”
“老师，他骗你的，是他先动手扯我的拼图的。”
“老师，我什么都没干，他们俩就把我一整张拼图毁了，你要罚他们。”
“你放屁，你把我拼图也全毁了你怎么不说！”
三人越说越激动，又开始吵起来，方言脏话一起上，江月如何劝阻都无效。
江月只好站在旁边等他们吵，吵够了总能好好说话了吧。
过了将近十分钟，三个人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江月思忖了片刻，就留他们在原地，自己出了学校门。
她来到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问老板：“请问哪种辣条卖得最好？”
老板给她指了一个，说：“这个，学生娃最喜欢。”
她又买了瓶可乐，回去后，她直接搬了个凳子坐在三个男生旁边，把辣条打开，吃几口辣条，喝一口可乐。
烈日当空，一口冰镇可乐下去，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江月又把游戏打开，故意调大音量。
“哈哈哈哈，但愿长醉不复醒。”游戏语音传到三个男生的耳朵里，其中一个男生朝江月这边看了一眼。
江月：“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Double kill.”
“Killing spree.”
江月紧盯着屏幕，手上出招，但她察觉到了旁边吵架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她快速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几个男生显然已经被她手上的游戏吸引了大半的注意力。
“别停啊，继续吵，等你们什么时候吵够了我们再聊，我不急。”
“An ally has been slained.”
“Enemy unstoppable.”
三个男生齐刷刷看过来，一个男生没忍住：“老师你不会要被推塔了吧？”
“Your turret has been destroyed.”
说话的男生跑到江月旁边，凑到屏幕前观看，他一拍大腿：“哎呀，完了完了。”
“Aced.”
“老师你不行啊，你这也太弱了，你刚应该让我帮你打的。”
江月：“……”
她拿起辣条给他们一人递了一包，刚吵架一直能闻到江月那边飘来的辣条香味，三个男生早馋了，毫不犹豫伸手接了。
江月看三人的情绪应该是平复了，又问：“所以，这次，你们能冷静地跟我聊聊发生了什么吗？”
“他们因为拼图想法不同起了冲突，互相毁了对方的图。”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江月回头，李沉已经站到她身后了。
第三节课结束，操场很快嘈杂了起来。
李沉继续给江月解释，他手指着三个男生，来回穿梭，以便理清关系。
“他们俩拼图中途卡住了，互相求助，后来因为意见不同起了争执，左边的男生把右边男生的拼图一角给抹了，右边男生为了反击也抹了左边男生拼图的一角，然后两人就动了手，推搡过程中不小心把对面男生的拼图给掀了，那男生就把这两人的拼图全都掀了。”
李沉又补充：“我拿他们没办法，就只好让他们出教室冷静冷静。”
江月看向最先动手抹拼图的男生，说：“玩游戏意见不同可以好好商量，动手是不对的，这个头一开，个个都会学着使用暴力解决问题，最后伤害的是你们所有人，你说是不是？”
男生嘴里嚼着辣条，有些别扭地嗯了一声。
江月又看向另外两个男生：“同样的，因为一件小事就大打出手，你们谁也没得到好处，都是吃亏的，这种处理方式大错特错，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好吗？”
男生们讪讪点头。
“那你们互相给对方道歉，按动手的顺利来。”
虽然这歉道得并不那么心甘情愿，但吃别人的嘴软，他们还是有模有样地照做了。
江月拿着辣条和他们碰了一下：“好了，和解了。”
学生走后，李沉又往江月身侧站近了些，他注意到了江月左脸上的红痕，问：“你脸怎么了？”
“刚被他们误打的。”
李沉眉眼霎时蹙起，他朝学生的方向看去，对着他们的背影给了一记冰冷的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