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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前尘往事

    战神给她托梦了?

    这念头甫一冒上来,岳芷林下意识地顿住脚步。

    对面的女子冲她微一挑眉,语中带笑:“我有那么吓人?”

    吓人倒不吓人,就是挺意外的。

    岳芷林踩着湖水,一步步往湖心岛去,身后拖出一条长长水纹,荡碎了霞光。

    对方两眼盯着她,又道:“我的魂力不足,只能等你睡着,唤你在心海相见。”

    “心海是什么地方?”岳芷林问。原来不是托梦么。

    “乃是你内心的深处。”

    岳芷林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她这“内心的深处”,看起来有种残阳落幕的美。

    换句话说——有点萎靡。

    “过来。”战神催促道。

    哦。

    岳芷林提起脚步,缓缓踏上小岛。待靠近了战神,方惊觉,不愧是守护三界的神,这身量可谓是高!

    自己已算是高挑的了,战神还要高出她大半个头,往这儿一杵便自带一股威压。

    “看你的样子,很困惑?”战神勾了勾唇。

    这一笑,冲淡了浑身的气势,也扫去岳芷林心头几分畏惧。

    岳芷林不敢直视对方眼睛,微垂着头思忖片刻,才小心地问:“战神不回天界,怎的还在我这里?”

    经这一问,至羽那嘴角的笑倏尔沉下,连带着眸光也冷肃下去。

    “当年十万恶鬼冲出冥界,究竟是谁打开的恶鬼窟尚不知晓。此事查明之前,我不能贸然现身。”

    哦。

    神仙的事儿,岳芷林听不大明白。不过,听起来,似乎是说三界之中出了歹毒之人。

    至羽凝着眉头,严肃地道:“我会暂时依存在你体内,待时机成熟再返天界。”

    岳芷林自是慷慨,点点头:“既然如此,战神请自便。”

    其实,这算是某种荣幸了吧。况且,她敢说个“不”字吗……

    战神满意于她的接纳,上前两步,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手起掌落,岳芷林顿时膝盖一闪,差点跪了:“???”

    这是想卸了她胳膊不成!

    欸?!至羽两目一瞪,十分尴尬:“对不住啊对不住……本神天生神力,一时没收住力道。”

    连忙将她扶起,一脸抱歉。

    岳芷林疼得龇牙咧嘴,很想知道自己这肩胛骨碎了没。

    抬头,与战神对了个眼。对方望着她,眼中含着几分关切与不知所措。

    岳芷林看出来了——这位战神瞧着威武,性情倒算得上平易近人。

    就是有点缺心眼儿。

    她回以一笑,摆摆手:“无妨,若没有您的天生神力,这三界可好不了。”

    至羽哈哈大笑,把腰一叉:“你倒是个豁达的。”

    岳芷林:“……”嗯,算是吧。

    战神:“对了,我得提醒你一句——我既依存于你,便会不由自主地吞噬你的魂力。半年之内,你便会因魂力消亡而死。”

    岳芷林抽了抽嘴角:“……那您钻进我体内,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想弄死我?”

    空气稍有一些凝固。至羽抠抠脑袋,尴尬地笑:“这个……这个嘛……”

    岳芷林看出来了,这位战神确实是个缺心眼儿。

    对于这个后果,至羽也是很无奈。

    她长叹口气,再次拍拍岳芷林的肩。这回力道轻多了,可岳芷林还是觉得,仿佛有一把大锤抡到她肩膀上。

    “事急从权嘛,只要你先别轻生,后面都好说。”

    岳芷林:“如何说?”

    至羽一把揽住她的肩,笑道:“别急嘛,我给你指条登仙之路,待你掌握了修炼法门,自不会再被我吞噬魂力。届时,我只需吞你一点点灵力,即可修补元神。”

    登仙?

    这世上,上到天子百官,下到市井流民,哪一个不向往长生不老,白日飞升。

    岳芷林是个俗人,自然也向往过,可也只停留在做梦的阶段。

    她倏地亮了眼睛,问:“我若成了仙,可否帮我的女儿还阳?”

    至羽愣了下。

    对方这反应着实是令她意外。一说修仙,竟然就想到这个。

    她偏开头望向广袤的湖面,掂量了片刻,方道:“世上生灵各有命数,能否还阳,得看机缘。人活着,归天界管;人死了,归冥界管。倘若不可为而强为之,乱了天道规则,必有天罚降下。”

    岳芷林立即往前半步,目光灼灼:“听战神的意思,那就是有希望咯!”

    至羽把眉心一皱:“你这又是何必。过了忘川,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便尽抛下了。孩子这一世苦命数,转世投胎,说不准能投个好胎。”

    仙人超脱,可岳芷林超脱不了。她用力摇头:“不!转世了,就不是我的女儿了!”

    至羽盯着眼前这个女子,见那眸光中的坚定丝毫未有退却。

    唉……

    她沉默了片刻:“罢,你想强求也不是不可。只是,后果须得自己担着。”

    太好了!岳芷林听得这话,笑意立时浮上脸颊。

    小岛上的树,忽然抖动了下,她连忙抬头看。竟见树枝上抽出来嫩绿的新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点点长大。

    “这是……”她惊讶地瞪大眼睛。

    至羽:“这是你的心海树。”

    “何谓心海树?”

    “心海树以你的心壤为养料,你过得好,它就长得好,你心力交瘁,它便半死不活。你方才得知女儿有希望复活,心中高兴,这树便感受到了养料,立即抽出嫩芽。”

    原来是这样。

    至羽笑了笑:“如果把你之前受的那些委屈都报复回去,你彻底的痛快了,它会长得更好的。”

    岳芷林仰起头,望着那些青黄相交的叶子,心头一颤。

    要找宋豫川……报复么?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斑驳掉皮的树身。触及的瞬间,她能感应到这棵树的悲伤。

    她摇了摇头:“我跟他,只是缘尽了。”

    “不想报复?不恨他?”至羽倒是诧异,好奇地问。

    岳芷林再次摇头,半点没有犹豫。

    其实,岳芷林只想忘掉宋豫川。

    和宋家的恩怨,要从二十六年前说起。那时候,这世上甚至都还没有岳芷林。

    那一年,她的养母还是个杀手,接了桩杀人的差事。杀的,是宋豫川的父亲,当时的某县主簿。

    宋父发现了上官贪墨的罪证,又拒不肯同流合污,是以遭买凶暗杀。

    那日,她的养母杀了宋父,撤离时撞见了身怀六甲的宋母,因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将宋母放过。

    后来,宋父的死被定为畏罪自杀,背了好大的黑锅,被抄没了家产不说,按本朝律法,宋家往后三代皆不得入仕。

    宋母含辛茹苦将儿子养大。

    宋豫川自小好学,满腹经纶,可惜不得参加科考。

    因年纪轻轻便学问颇深,他在永州城很有名气,破例在县学做了个夫子,家境也逐渐好了起来。

    至于岳芷林的养母,后来金盆洗手,在山边开了块地,种药材卖。日子过得不咸不淡,不算富也不算穷。

    一晃许多年过去,被养母收养的岳芷林长到了十八岁。

    在她眼里,养母是很好的人,平素吃斋念佛,乐善好施,最忌讳打打杀杀。

    六年前的中秋节,她在灯会上与宋豫川结缘。

    养母起初反对,可也没太坚持,不久也就松口,还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新婚后,她好似掉进了蜜罐子。宋豫川哪哪都好,婆婆也十分喜欢她。

    不久,却传来噩耗,养母突然撒手人寰。

    起初,她以为养母死于急病。直到那把随养母下葬的刀被盗墓贼挖出来,又被顾守中截获,交还至宋家,一切的恩怨才浮出水面。

    宋母认出了那把刀。

    正是这把刀,杀害了宋豫川的父亲,断绝了宋豫川的仕途,害得宋母苦了大半辈子。

    一日之间,夫妻成仇。

    曾经把岳芷林当亲闺女疼,会为她喜欢的香包跑半座城去买的宋母,对她再没什么好话。

    岳芷林说到这里,喉间酸涩得难受:“我娘并非病死,是自尽的……她心里不安,想早日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

    可养母以生命守护的秘密,终究抵不过命运的残酷。岳芷林没能如她所愿,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

    这般命运可说是造化弄人,宋家母子没有错,她作为养女,也是无辜的。

    为此自戕了的她的养母,似乎也赎够了罪。

    所以,在这段姻缘无法继续下去之时,他们起先是准备和离的,而不是休妻。

    可毕竟心结在,岳芷林怕女儿留在宋家会遭受薄待,执意要带走菁菁。

    最终,她如愿了,可代价就是和离书变成了休书。

    宋母含恨二十多年,如今又要忍受与亲孙女分别,宋豫川自是要顺了他母亲这口气的。

    一纸休书,终究把错归到了她的身上。

    后来没多久,菁菁就出了事。孩子弥留之际喊着要爹爹,她背着孩子一遍一遍拍宋家的门……

    宋豫川分明就在家里,却一声都不肯应。

    小小的孩子在她怀里断了气,最后也没见着爹爹。

    此后孩子下葬、头七,他始终未露面。倒是顾家夫妇帮了许多的忙,陪着她熬过最难的那些天。

    对于宋豫川的态度,顾家夫妇三缄其口,也到底说不出劝和的话来。

    再后来,一次进城去绣庄,岳芷林亲眼看见媒婆从宋家出来。

    她站在街角,愣了好久。

    这才没多久,宋豫川便开始说亲了么。

    可怜菁菁那么想念父亲,她的父亲却根本没有在乎她。

    那一刻,宋豫川在她的心里,彻底的成为过去。她再对他不抱希望,再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也再不为杀父之仇对他余一丝愧疚。

    命运弄人。

    这一切苦涩的过去,就是这棵心海树显露枯相的缘由。

    至羽听到这里,很久没说出句话。头痛,简直头痛……

    岳芷林深吸口气,声音微微地发着颤:“我只想菁菁回到我身边,至于宋家好还是坏,我不关心。”

    至羽也深吸口气:“……明白。”

    有时候,放下,已是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至羽抬头,望着这棵高大的心海树,说:“不谈那个了,说说你这棵树——它长得端正笔直,经历这些风雨还保有六分茂,说明你的魂力很强大。”

    挺好的,不至于三两天就被她吸干了。

    岳芷林:“何谓魂力强大?”

    至羽:“换个说法,就是意志坚定。如此心性,正适合修仙。”

    她说这话时一脸的欣赏,有种我果然没有选错宿主的骄傲。

    聊到这里,该拉回正题了。

    岳芷林认真地问:“好,我修仙。如何修?”

    至羽:“往东三百里有座山,名崇吾山。山上仙人唤作凌虚仙翁,乃是我的忘年交,你去拜他为师即可。”

    那么远?岳芷林:“可往东一百里就是乐游山,听说那山上也住着仙人。”

    至羽把手一摆,啧啧道:“乐游山上住的是玉虚仙翁,擅长岐黄之道。我看你资质不错,学药可惜了,不如拜在凌虚门下,这老头剽悍得很,你可与他学点斗战之术。”

    斗战之术?!

    岳芷林慌忙摆手:“不不不,我觉得学药挺好的!”

    养母最讨厌打打杀杀了,若是泉下有知,只怕要气得掀了棺材板儿。

    至羽长眉一挑,不屑地呵呵一笑:“学药?若想冥界放你女儿还阳,你觉得是拳头好使,还是药材好使。”

    岳芷林微垂下头,沉默了片刻。

    少顷,她重新抬头:“好!我会尽快上路,去崇吾山。”

    至羽满意地就要来拍她的肩膀,岳芷林肩膀一挪,飞快躲开。

    至羽哈哈大笑:“你看,这反应多快,很有前途嘛。”

    岳芷林:“……”

    至羽响指一打:“对了,给你个东西。”

    夜静悄悄的,当清晨第一缕光穿透窗纸,岳芷林翻了个身,醒了。

    好久没有这样一觉到天明。她睁开眼,慢悠悠坐起来。

    屋外,小河里的水哗哗流过,冲刷走她的恍惚。

    她张开手臂伸个懒腰,肩膀传来轻微的酸痛,真被人大力拍过似的。

    枕边有什么东西反射着清晨的光,晃得她眼睛睁不开。

    岳芷林将之拾起。

    是一片金鳞。

    战神至羽真身应龙,她将仅有的一点力量化为了一片鳞。说是,求仙之路艰难,这鳞能替她挡一次灾。

    除此外,昨晚战神还说了许多——

    菁菁是意外身故,要先在枉死城耗完阳寿,再去酆都城过完阴寿,之后才会进入轮回。

    救菁菁不必急于这一日两日,但修仙之事得务必抓紧。否则,她很快就会魂力微弱,连床都下不了。

    此后,至羽不会再主动出来,也不会经常召唤她在心海见面。毕竟每一次露面,都是在消耗魂力,这对她二人来说都不好。

    故而上仙山这一路上,有什么艰难险阻,还得岳芷林自行解决。

    这个清晨,阳光明媚。她坐在镜前,一下一下梳着长发。镜中的那张脸,一如往日温婉。

    她这前半生,在养母的教导下,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此后却要去修仙,去学怎么打架……说不出的荒谬。

    坐了很久之后,岳芷林忽然伸出手,“咔——”,盖上了铜镜。

    她去柴房取了背篓来。

    家里所有能当的,都拿去当掉好了,攒点路费。

    岳芷林又去了一趟永州城,换了些银子回来。加上三娘给她的,走到崇吾山应该够了。

    次日天晴,她打包好行囊,锁好门,上了山。

    养母与菁菁的坟都在山上,挨着葬在一起。

    她给养母上了香,敬了酒,磕了实实在在的三个头。

    养母梦想的人生,她终究无法代替着走完。

    清冽的酒很快渗入泥土,一杯,两杯……她心里愧疚又难过。

    岳芷林垂下酒杯,视线落到一旁小小的坟包上。她的鼻尖倏忽一酸。

    “菁菁啊,娘得出一趟门。”

    早夭的孩子没有立碑。她趴在坟包上,轻轻地吻了吻泥土。

    “说不准,咱娘俩还能一起回来。到时候啊,太阳花肯定开得很漂亮。”

    眼睛酸涩胀痛,本就模糊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

    岳芷林站起身,背好行囊。

    香烛的青烟袅袅四散,勾着她的裙摆,好似无声的挽留。

    既然要去拼一把,她发誓,从今往后,再不轻易掉眼泪。

    这条路,千难万险,容不下怯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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