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懵懂将军
青冥的无奈显而易见无奈，没翻白眼是他最后的坚持。他压着性子，挤出一抹尬笑，“暄和，把这头蠢猪给我丢出去，他爱干什么干什么，莫要再让我瞧见…”
暄和听令，抓着云柯衣裳便将他扔到了门外，云柯委屈地趴在地上，像被什么压制住一般，云柯心道：“要照顾他也不行？问一问都不行？那要他做什么嘛！”
云柯在门外张牙舞爪，大喊大叫“暄和，你松开我…”在幽都他就是个文弱书生，毫无用武之地。他一个将军，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折芳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汤进了屋子。
青冥眉头微皱，一口饮下。“云柯还在外面？”
折芳不语，青冥接着道：“折芳，他好歹是个将军，可有法子恢复他的武功，总不能在我幽都白活着。”
折芳道：“回阁主，亡魂是无用之魂。法子倒是有，但、需要阁主亲自动手。”
“如何？”
折芳道：“让他与常人一般。”
“他的尸身何在？”
“云府陵墓。折芳曾去探查，发现云柯将军尸身不腐，正要上报。若阁主想让他与常人无异，将他的死魄打入他体内便可。”
“除此之外，可查出云柯有何不同？”
“未曾。”
青冥放下药碗，自然地拿着红丝娟轻柔地擦了擦嘴。“继续查…今日困在赤焰河的魔兽异动，你让四大鬼王去瞧瞧，其他事自行处理。”
“折芳告退。”
青冥怀疑那亘古不灭的魔兽与云柯有关，可又没有证据。云柯那脑子，实在不知他是怎么坐上威震四方的将军位的。
莫不是家族推荐？世袭爵位？其实是个绣花枕头！
回看云柯一生，只有“杀杀杀”，仿佛一个被下了禁制的杀人木偶。
折芳出了青冥殿，瞧见云柯闷闷不乐地坐在门前，他将手中书籍递给他。“阁主交给你的。”
云柯无辜狗狗眼。“给我的？”
折芳点头，转身离去，云柯又惊又喜，有了这些术法，他就有用武之地，在这幽都也不会憋屈！
暄和叽叽喳喳地跑来，抓住云柯的马尾，扯得他头皮生疼，暄和道：“我叫你好几次你都不理我，是不是不想干了？”
云柯道：“有亡者？呀……你先把我的头发松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要这么粗鲁？”
暄和努努嘴，傲娇一哼“走不走？”
云柯认命地跟着她走，暄和道：“今天这个可厉害了…宣一州的皇子。”
云柯诧异，“谁？”
暄和道：“宣一州的二皇子，和你打仗的人。哎呀，就是把你杀了的人…当初浮屠崖一战，你被他一剑穿心而亡，忘了？”
云柯道：“顾景昱？可这大胜得归不过数日？”
暄和点头，背地里吐槽，道：“什么数日？从你死去到现在，人间已过半载，这幽都暗无天日，你不知晓也是正常。”
云柯道：“为何我不困？”
暄和心虚两秒，“你身已死，一个鬼魂，何来困倦一说？不过…过几日吧！”
云将军问“为何要过几日？”
暄和给他一个白眼。“烦死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多问题？探查一个鬼魂而已，若总是拖拖拉拉，主子会生气的。”
云柯听说鬼王会生气，瞬间精神百倍，他道：“嗯…暄和，鬼王他一直都这样吗？”
“哪样？”生气？
“受伤…”
暄和摇头，道：“打我有记忆起，我便生活在幽都，跟在主子身边…除了传闻中的那次，我没见过王受伤。”
云柯自责，若是欠了鬼情，他该如何自处？原本只想保住宋蓁蓁顺利投生人世，查清他入不了鬼狱刑牢的真相，顺利受刑，顺利离开。
他云柯最不愿受人人情，别说鬼王，谁的情都不行！
云柯道：“暄和…阁主最喜欢什么？”
暄和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进去瞧瞧，我在门口等你…”
云柯和暄和站定在宣一州皇宫顾景昱的宫门前——厌临宫？云柯暗中嘀咕，这个宫殿看上去破败冷清，堂堂皇子，门前连个守卫都没有！
云柯一脚踏进去，顾景昱的一生在他识海回放。
顾景昱是宫女所生，虽是皇子，却因身份遭人嫌弃。三岁时被其他皇子公主故意推进池塘病了数月，差点死掉。六岁时又因为不得入学堂，不得受教诲，自己躲着偷听，奋发图强，暗中习武。
顾景昱吃的穿的连宫人都不如，云柯没想到他见到的顾景昱和不曾见过的有这天差地别。
原来顾景昱穿过最好的一身衣裳是军装！他这一生凄凄惨惨，爹不疼，娘不爱，活生生一个保家卫国的工具。
顾景昱是大皇子顾景泽的一把刀，为他赢了天下，丢了性命。云柯漠然哀伤，居然心疼起顾景昱来。
暄和见他像吃了苍蝇一般的神情，道：“这是顾景昱的一生，你哀伤个什么劲？”
云柯道：“我敬他是一个值得相交的对手，却不知无论胜或败…他都必须死。暄和…可不可以？”
暄和立即道：“打住…不可以。留你一个就够了。再留？你想让主子触犯天规，不得安宁吗？”
云柯道：“我知道幽都有幽都的规矩，可顾景昱他…活着就吃了那么多苦，死了还要受那些罪。”
暄和只差没把大眼珠子瞪出来，她道：“不想受罪就不该做那些事。他是皇子，本来庸庸碌碌地平安度过这一生就够了，可他偏不信。再者，杀人犯法他难道不知道吗？世道不公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再不公、路也是他自己选的，犯了罪犯了错就要受惩罚，才能抵消他的罪过，洗刷他的罪孽。”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暄和道：“回到幽都，你若胡言乱语，我就让小鬼们拔了你的舌头，省得你一天悲天悯人，总想着救苦救难。我说你活着的时候要杀就杀，怎么死了反而一心救人了？你要是能救，早就救了不是吗？你仔细想想你和顾景昱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当真没看出他的不同？”
云柯耷拉这脑袋，他只知道打打杀杀，真的未曾注意到。云柯默默跟在暄和身后，暄和将所见所闻告知折芳，折芳会做出判决。
云柯闷闷不乐，问“你？”
暄和狠狠踩了云柯一脚，云柯痛得哇哇叫，坐到地上抱着脚，那模样别提多滑稽，原来令人闻风丧胆的云将军也怕痛？
云柯慌慌张张站起来，道：“阁主…”
暄和咳嗽两声。
青冥嫌恶。
“本王不喜欢看人摆臭脸，鬼也不行…”
云柯委屈，力争反抗道：“我没有摆臭脸，我…我…”你也不照照镜子，明明你的脸才是幽都最臭的！
暄和有意无意提醒，突然袭击，捏住云柯的脸，将他嘴角往上扯，“咳…嗯嗯…”
云柯不听，挣脱道：“阁主，如果一个人在世时已过着非人般的生活，坠入幽都却还要他的魂魄受尽折磨？若是如此，对他岂不是不公。”
折芳道：“生而为人便是最大的补偿。”
云柯反问“若他不想为人呢？”
青冥斩钉截铁，气势勃发道：“由不得他。”
折芳道：“云将军，人世一遭，人是能自我主宰的。不管是谁，无人不想成人，即使苟延残喘，偷偷摸摸地活着。”
云柯蒙了。
折芳道：“生而为人是一场赌局，是好是坏，是恶是善都掌握在本人手中…奈何桥前，虽已忘却前尘往事，但却忘不了本身的怨气和遗憾。再世为人，不过是想再拥有一次弥补遗憾化解怨气的机会…当然，要看他们怎么选？折芳今日话甚多…请王见谅。”
云柯沉默了，他一心想让顾景昱摆脱刑牢刑罚，却不知那本就是他再世为人该受的，即便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
“本王乏了。”
云柯着急道：“阁主，顾景昱他知道那是毒药…可那是？”
青冥淡淡扫了云柯一眼，继续往云霄阁走。云柯不气馁，跟上去，继续道：“即使他不喝下那瓶毒药，他也要死了。王…顾景昱他？”
不理会他！
云柯着急拉住黑阳和白月，喋喋不休地和顾景昱说话“你为什么要喝下那杯毒酒啊？你知不知道，喝了你就再没有机会重生为人了？”
顾景昱一脸陌生地看着云柯，粲然一笑，道：“生而为人，太累。”
云柯担心道：“你知不知道，若是不能成人，便只能轮入他道。”
顾景昱冷静点头，道：“谢这位公子关心。路是景昱选的，不管是那一道，景昱都愿受着。”
云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任由黑阳和白月引渡顾景昱入殿。暄和坐到门槛上，摇晃着小短腿，嘲笑道：“白忙活一场咯！”
云柯暗自腹诽，心道：“毫无人性。”
暄和摆摆手，道：“我本来就不是人啊…我只是一只兔子。”
暄和竖起耳朵那萌样让他心底柔和三分，云柯道：“真的不能改吗？”
暄和道：“不能。”
雪野殿内，折芳正在宣读顾景昱的判决书：“宣一州顾氏顾景昱，年二十六，连连征战沙场，杀人无数，罪恶深重，妄图自缢，有悖天道人伦…判层层受刑，入十九鬼狱二十六年，入花木道。”
顾景昱道：“多谢。”
云柯静静地听着，那颗悬着的心逐渐放下，暄和道：“若是在灵气聚集之地，也有可能化为精灵，飞仙成功。”
云柯似乎忽略了什么，他惊奇道：“十九鬼狱？”
暄和无语，道：“看你的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