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蓁情昱爱
昔镜高耸，清透明亮，云柯初见便觉头晕目眩，甚至……想要就此沉睡。
折芳一道灵光射入云柯眉心，云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已身处五州交汇处——天下第一名楼——寒江月——四时宴。
春水满四泽,夏云多奇峰。秋月扬明晖,冬岭秀寒松。
四时宴乃是五州为了试探彼此而设的宴会，参与宴会的人多是各州世家贵族，以吟诗作对之名，行相互试探之实。
“曲水州丞相府嫡女宋蓁蓁到。宋蓁蓁，曲水州才女，烹茶插花，刺绣书法，无一不通。以一曲《送军行》惊艳五州。”
宋蓁蓁青绿锦衣，长摆摇曳，轻抬手指，拂过秀发，袖口绣着别致的牡丹花纹，腰间一枚碧绿玉佩与其端庄迤逦的容貌相得益彰。
原本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谁知宣一州大皇子顾景泽见五州名门贵族皆在此处，故寻了由头对顾景昱百般刁难，甚至让他在众人面前学狗吠取乐，受胯下之辱时被宋蓁蓁拦下。
她道：“听闻宣一州大皇子顾景泽乃大雅君子，为人最是端方。其爱民如子，高风亮节世人皆知。今日怎会有意刁难一奴才？这……难道传言皆为虚言？”
被唤作奴才，装作不识此人，也是顾及他的身份。毕竟堂堂皇子被人踩在脚下，实在屈辱。若是一个普通的下人，他人看看也就作罢。
谁知？
顾景泽果然收起裙摆下的长靴，站立后看向宋蓁蓁，只觉得眼前一亮，笑道：“自然如此。可我这弟弟素来性情乖张，目无礼教，如今更是在各家贵族前失了礼仪，本殿不过是略施小惩。”
弟弟？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
宋蓁蓁温婉一笑，道：“既然是略施小惩，又恰逢这四时宴，不如就罚酒三杯？殿下以为如何？”
“既然是丞相嫡女所言，那便依你……扶风，上酒。”
宋蓁蓁原本以为顾景泽会就此作罢，谁知拿上的酒杯比之酒壶更大。宋蓁蓁见此，眉头紧皱，看顾景昱闷声不哼，咕噜咕噜喝酒，她道：“瞧这美酒，定是甘香可口。可否分我一杯？”
顾景昱当场愣住，宋蓁蓁笑着接过酒杯，将余下的酒悉数饮尽。顾景昱痴痴看着她，宋蓁蓁低头莞尔，抱歉道：“实在是这酒太过醇香，被我一人独饮，抱歉抱歉。春儿，今日四时宴的酒就由我们宋家买单吧！”
顾景泽黑着一张脸，甩手离开。
宋蓁蓁此举当如女中豪杰，飒爽英姿惹得在场贵子纷纷侧目。春儿交代随从后扶着早已醺红了脸的宋蓁蓁坐上马车。
马车伴风，轱辘前行。
顾景昱在马车后追赶，春儿小声提醒，道：“小姐，二皇子在后面。”
马车停下，美人醉酒，车帘微掀，半遮半露，摄人心神。
“公子，何事？”
顾景昱拱手道：“多谢宋小姐搭救。我……”
宋蓁蓁低头浅笑，醉眼朦胧，道：“蓁蓁有幸读过宣一州二皇子所作《离将赋》，文采斐然，堪称天作。公子心性如何？行事如何？似乎从那篇文章中我便能知晓……大皇子骄横跋扈，目中无人，以前种种，定是公子为其收拾断后？”
顾景昱羞愧低头，道：“惭愧！惭愧！宋小姐今日之恩，我……定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若公子要报恩，便多写几篇文章给我读读就好。”
马车远去，顾景昱矗立在风中，任由被撕烂的衣摆翻飞。
这一来一往，他们以文章会友，书信传情。
直到！
宋丞相宋濂那日面露大喜，跨进宋蓁蓁院子，道：“蓁蓁啊，好消息。宣一州大皇子特地点了你的名，不日便会来此下聘，娶你入宫，成为宣一州太子妃。”
闻此言，宋蓁蓁手中杯盏落地，清脆声响起激得她愠怒，她强装镇定，柔声道：“父亲，女儿与那大皇子不过见过一两次，他行为不端，欺压百姓。父亲怎会？”
“蓁蓁，此乃我丞相府天大的荣幸。那可是太子妃位，入了宣一州，等他登基后，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宋蓁蓁知晓宋濂固执己见，不愿多言。
宋濂道：“我知晓你与那二皇子书信传情，这本就违背礼法，这些年来我对你太过纵容，竟养成了你这般骄纵无法无天的性子。大皇子顾景泽，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宋蓁蓁何其聪慧，道：“可是因为哥哥？”
宋濂背脊微抖，脚步一顿，道：“一派胡言。春儿，即日起，小姐不许踏出房门半步，直到宣一州花轿到此迎接。”
宋蓁蓁苦苦等候顾景昱的来信，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顾景昱的死讯。
一道白光闪过
云柯猛然回神，心道：“原来如此！顾景昱从未和蓁蓁提起身中剧毒一事，他知晓顾景泽意欲娶妻宋蓁蓁后便亲自写下这封绝笔信，快马加鞭交给宋蓁蓁。也是在知晓宋蓁蓁死后，顾景昱才甘愿赴死。”
顾景昱死后，一切功绩都成了顾景泽的。而宣一州也借宋蓁蓁之死对曲水州大举出兵，曲水州一败再败，退守皇城。
折芳似乎有点遗憾，道：“人间真情，实属难得。”
云柯沉默不语，此情此爱，他从未体验过，却觉心痛万分，难以呼吸。他久久不能回神，挪动步子往来时路走着。
他心口莫名绞痛，似乎有千千万万难以言说的痛，那痛似乎是另一个人带来的。记忆里有一团模糊的黑影，云柯甩甩脑袋，道：“今日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子苦河一事……折芳大人打算如何？”
折芳跟在云柯身后，道：“子苦河乃神域罪罚之河，若非自愿，子苦河便会认为其有罪，受万鬼撕咬，魂飞魄散。云将军……”
“此事阁主不知？”
折芳道：“阁主不知。”
“也好。”云柯道：“我还有一事，可否传音黑阳白月，去往人界引渡亡魂之时带一串糖葫芦回来给我。”
“？？？”
云柯浅笑，道：“许久不知甜，想尝尝。”
云柯只身前往五河，彼岸花似乎更红了，张牙舞爪的像是要把人吞没。云柯坐在河边，静心诵经。
“云将军……”黑阳扛着一束冰糖葫芦走来，霸气地插进彼岸花丛里。他道：“云将军，咯，冰糖葫芦！”
糖葫芦颗颗圆润饱满，红润透亮，颇为诱人。
云柯起身，拱手道谢：“多谢黑阳大人。”
黑阳害羞滴摸摸后脑勺，道：“我才不是什么大人。对了，云将军，你近来可好？”
“甚好。”
黑阳面露苦涩，道：“白月催我了，又要去引渡亡魂了。云将军若是有想要的，告知我便是，我往人界给你带来。”
云柯莞尔，道：“多谢。”
黑阳刚踏出去，云柯追问不到，只得放弃。
云柯不信折芳所言，但有一点：他的消失对青冥百利而无一害！云柯取下一串糖葫芦，握在手里，道：“北辰，待到往后，若还有机会，我便将此亲手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