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离神（上）
幽都断垣残壁，满目疮痍，一派凄凉肃然，凡入五河，皆被吞噬。万鬼嘶嚎哀叫，令鬼狱万鬼躁动，幽都动乱。
四鬼王见此，皆是扶额叹气。
“看看！我就说阁主这个人一点也不在乎我们这个家。”
“阁主这么多年靠谱过吗？时常被帝俊惩罚。”
“是啊，记性还不好。前前次欠我的百两黄金都没给我。”
“还有我的。”
“我的也是。”
夜摩受不了他们嘟嘟囔囔。“好了，别说了。不就是破了点房子嘛，抓几个小鬼来修就是了。”
“是是是，就大鬼王最大度，修房子的钱你出。”
“老子出就老子出。”
三个鬼王偷着乐。“又省了一笔。”
四鬼王在五河边吵吵嚷嚷，丝毫没注意到有一双手从子苦河内伸了出来，那双手鲜血淋漓，可见森森白骨。突然被抓住的大鬼王惊叫一声：“啊！有鬼啊？”
三个鬼王:“……”
青冥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是我。”
四鬼异口同声。“阁主？”随后反应了一秒钟，鬼嚎乱叫:“阁主！！！”
几大鬼王将青冥从废墟里扒拉出来，青冥灰头土脸，衣衫凌乱，伤痕累累，周遭灵力都运转不了。偏生他那双眼异常明亮，炯炯有神，不像之前那般慵懒无神。
青冥颤抖着双手请礼，嗓音嘶哑。“请鬼王们相助，我……”
见青冥这副惨样，鬼王们还等着他出钱修屋子呢。当然愿意相助，四大鬼王法力虽不高，在这幽都也是翘楚。
青冥无奈自嘲，失笑道：“原来如此。”
四鬼王：“？？？”[小心思不会被他发现吧！]
青冥吸收四鬼王灵力后，撑着地面站起来。四鬼王面面相觑，不敢去扶，青冥颤颤巍巍地找了块完整的石壁，歪头靠着坐下，那模样着实惹鬼心疼。
他问：“夜摩（大鬼王），折芳和暄和呢？”
“回阁主，阁主坠入子苦河后，暄和昏迷，折芳被魔宗宗主北辰带走了。”
“？？？”
青冥白皙的脸上突然多了三道划痕，鲜血溢出，嘴唇泛紫，像一个破碎的瓷娃娃，拼凑不回原样。他凝神静气，思索半晌。“今日之事，无须上报神域，幽都重建事宜，由我云霄阁一力承担。”
夜摩被其他三个鬼王推上前，他逼迫自己说出口：“恐难如阁主所愿，此事早已惊动神域，神域已下神令，请阁主自上神域领罚。”
青冥冷笑：“神域？呵，既然如此，幽都就独立于人界和神域之外，神域再无权管我幽都。给他面子，倒是蹬鼻子上脸了。往后，幽都无须在意神域通文。”
“？？？”
四鬼王惊得目瞪口呆，互相看了一眼对方，这还是那个表面邪魅狂狷，实则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幽都之主吗？
四鬼王拱手道：“是。”
“夜摩，幽都修建之事由你来做，云霄阁禁令我已解除，库房随你进出。”
“是。”
青冥寻到暄和，将她从废墟中拔出来，注入灵力。暄和满血复活，惊喜地扑腾着短腿跳进他怀里，亲昵地蹭蹭他胸口。
“主人！”
青冥将焕然一新的暄和放在地上，暄和幻化成人，跪在地上。青冥道：“还有些事需要我做，暄和待在幽都，待你修建好幽都后，我就回来。”
“阁主要去哪？”
青冥取下令牌给她，大义凛然道：“救人。”
暄和胆怯的转着红眼珠子，她之前被砸的疼还没缓过来。“万一神君来访，暄和？”
“除夜阑和折枝，任何神君都进不来这幽都。”
“阁主早些回来。”
————
北辰与云柯才回到云居观，便见一黑影，他一掌挥出，那人闪躲。北辰指尖轻弹，屋内烛火被点亮，云柯看清那人容貌，惊道：“阁主？”
青冥脸色阴沉，垂眉耷眼。一张俊脸满是阴郁之色，这是云柯从未见过的模样。他瞧见青冥那刻眸底是有一闪而过的惊喜，与初见时的邪魅妖异相比，此刻的他多了几分清雅脱俗，却是黯淡无光的。
北辰先一步将云柯护在身后，开口就没好话。“哟，前些日子有宵小来闹，说是青冥神君已死。如今一见，确实快死了。”
青冥应景地咳嗽两声，看向云柯的目光怀念，愧疚，悔恨，像是看另一个灵魂。他音色混浊，像是重伤了嗓子。“云柯！”
云柯轻轻拍了拍北辰手臂，自北辰身后走了出来，他十分尊敬青冥。
“阁主。”
青冥一口鲜血涌出。
北辰见状，拉着云柯往后躲，好像青冥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对他避而远之。云柯甚至来不及担心，青冥轰然倒地。
“嘭！”激起一地尘埃。
云柯：“？……？”
沧溟听召进屋。
北辰好像很满意此情此景，他呵呵笑着，像帝王一般下令。“把他给我丢出去。”
云柯制止沧溟，侧头看向北辰，可怜兮兮地征求他的意见。“北辰，他身受重伤，若将他丢出去，定会没命的。不如……”
北辰道：“可以！但是……哥哥不能见这个讨厌鬼。”
云柯略微疑惑，肯定道：“好。”
北辰颇为嫌弃地看了眼地上趴着的青冥。
“赶紧把他给我拖出去，免得脏了我的眼睛。”
云柯打量着北辰，见他目光闪避。他问：“青冥神君这是怎么了？”
“和哥哥一样坠入子苦河，随后爬出来，上神域闹了一番。”
云柯见青冥伤势惨重，道：“肯定不是闹了一番那么简单！”
北辰摇头晃脑，道：“就是闹了一番。毕竟帝俊是人家亲爹，上神域不就是进自己家门吗？和自己老爹撒撒娇，卖卖萌，还不是安然无恙地下来了。”
云柯心道：“这叫安然无恙？”
缙云山上仙气缭绕，灵气充沛，微风和煦，阳光正好。青冥神君之体，在此休养最合适不过。
窗外鸟儿在花田间嬉闹，孩们围在一起做游戏，青冥悠悠转醒，侧头看着他们，微微弯起了嘴角。
玄夜趴在窗框上，好似无意经过。“你醒了？”
少年生得白净可人，那双澄澈明亮的眼里尽是单纯无辜。青冥问：“这是何处？”
“缙云山云居观啊！沧海哥哥好。”
沧海端着药汤进屋，嘱咐秦玄夜。“去玩吧。青冥神君。”
青冥一怔。神君二字，好像有几百年无人对他提起，恍若隔世。偶尔的回忆，只那一封封降罪书里会提及他曾是神君。这一刻，他没太多怨，没太多恨，好像释然了，又好像背负了更大的枷锁。
他也不清楚他的神心了。
“我已不是神君，幽都也不再为神域管辖。往后唤我名讳即可，我小字初景。”
沧海放下药汤，并未把青冥的话当一回事。他说:“此乃良药，神君请用。”
青冥欲言又止，喝了两口汤药，道：“云柯？”
沧海莞尔，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神君若是想问云公子的事，还是问宗主吧。”
青年衣袂翩跹，青衣碧波摇曳，双臂环在胸前，倚靠门边。“哟，神君大人这是醒了？醒了就快滚…”
“？？？”
青冥面红耳燥，尴尬道：“这千余年的事我已知晓大概。”
“…”
北辰晃着凭空出现的折扇。“关我屁事！赶紧滚。”随即离开！！
云柯在门前等侯北辰，见北辰面色不虞，他着急关切，下意识抓住北辰的手，道：“如何？”
北辰虽噘着嘴，一脸的不好惹，却也是乖巧地立正站好回答云柯。“他没事。”
“那就好。”
云柯一路走向厨房，北辰尾随其后，云柯端起清粥，道：“我知道你不想见阁主，委屈你了，我给你煮了粥。”消消火。
“给我一人煮的？”
云柯点头：“嗯。”
北辰一扫眼底阴霾，眉眼舒展，喜笑颜开。一口粥，他就心满意足。
“好喝。”
云柯浅尝一口，粥浓而不滑，甜咸里带了点微辣，水好像也放少了。“？？？好喝？”
“粥？有粥——”小孩们一哄而入，全都端起小碗准备冲过去，北辰站在锅前，一人之力抵挡他们。“这是哥哥给我煮的，你们——不行。沧溟——”
“宗主。”
北辰义正词严，一张脸黑成了炭。“煮粥给他们喝。这锅不能动，只能给我喝。”
云柯轻声劝慰。“其实没那么好喝，大家一人喝一点也省得浪费了。”
“不行！”
他看北辰那认真严肃的样儿，对着少年们一笑。云柯一转头，见厨房外有一蓝衫，道：“阁主？”
北辰心里狂喊。
【哥哥不准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