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北辰！”
北辰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断回应：“哥哥，我在——我在。”
再度醒来，依旧在飘摇的仙艇上，云柯茫然四顾，目光停在北辰那张关切的脸上，云柯拽了一下，急切地抱住北辰，道：“还好你还在。”
“哥哥！”北辰一动不敢动，声音带了三分颤抖。
云柯单手搂着他的脖颈，依偎着他，久久不愿松开。
青冥端着药进屋。
“额？”
许是不想打扰，他敛起眉间的诧异和些许害怕，轻轻放下药碗，又走了出去。
青冥既害怕云柯想起从前，又怕他不知从前。这样的矛盾纠结，让他无所适从，不敢面对云柯那双清澈纯洁无辜的眼，只剩逃避。
北辰将药碗引到手中，柔声道：“哥哥，喝药。”
药的苦涩飘入鼻腔，云柯微皱眉。
云柯见北辰不为所动，下意识问：“你不是最怕喝药了吗？”
北辰惊喜过望：“哥哥！”
云柯浅咳两声，道：“之前在幽都你说过的。”
云柯并未漏掉他眸底的失望和深埋的落寞，北辰浅笑，道：“哥哥喝药吧。”
云柯早年驰骋疆场，受伤无数，喝药如喝水。他一口闷下，才觉换了一身淡白色衣衫。他的脸刷地红透，似有些羞涩，不敢看北辰。北辰背对着他，遥看茫茫海面，不知在想什么。
云柯喝了药后，只觉浑身轻巧，软绵绵的，轻飘飘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云柯起身，北辰转身扶住他，道：“哥哥要做甚？”
“我睡了多久？”
北辰道：“不久。原先受大雾迷惑，仙艇走错了方向，如今才回正轨。”
“如何脱险？”
北辰未答，扶着云柯走到甲板上，落日余晖映照海面，落霞缤纷，碧水红波，交相辉映。
云柯见青冥身旁屹立着一少年，和他相差无几，少年眉如远黛，目若星辰，桃花眼中似有万丈光芒。
“他是？”
“万水泉扶光神君。”
青冥和扶光同时转身，扶光道：“云公子，好久不见。”
云柯懵。
扶光失笑，道：“我愿以为云公子都想起来了。抱歉！”
云柯茫然地看向北辰，北辰冷着脸，道：“少在这里阴阳怪气。若不是你…哥哥也……哼！”
云柯勉强一笑。
扶光无辜耸肩，道：“仙艇我已修复，明日一早你们便可到达虚屿之地。初景，你不随我回去，我也不会强迫你。但…你接下来要面对的，只有你独自去面对了。”
青冥拱手，道：“哥哥。多谢！”
云柯：扶光神君是青冥的兄长？那不就是帝俊之子。
扶光离去，青冥依依不舍的看着那道白光消散的方向。
北辰道：“扶光神君，帝俊第五子。帝俊有五子，皆是造神而来，青冥神君是第六子。”
云柯道：“可我从未听说帝俊还有四位神君。”
北辰嘲讽，眼底的寒意加深，他嘴角弯弯，道：“因为前四个都死了。”
云柯看了眼青冥，道：“嗯？”
北辰倒是不想放过羞辱神域的机会，他道：“哥哥不想知道帝俊前四子是怎么死的吗？”
云柯心道：“自然是想的，可不能现在说。”
北辰笑呵呵地讥讽道：“因为他们不遵神规，私下人间，受不住诱惑。这第一位神君神号上玄——”
“北辰！”
家事若为丑事，家人知便可，外人道则会变成羞辱。
青冥多日以来，第一次直言不讳，厉声叫住北辰。北辰梨涡浅浅，无辜地问：“怎么了？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青冥沉默。
在青冥看来，他的四位兄长姐姐，并无错处。他们的事不该沦为别人嘲笑的话柄，不该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云柯站在两人中间，隔断剑拔弩张的气氛，他那副苍白的脸色，瞧着就可怜兮兮的。
青冥于心不忍，道：“无事。”
北辰冲他微笑，道：“我也没事。”
青冥独自坐到船尾，云柯游移不定，举步不前，北辰走到他身边，道：“这里风大，哥哥进去吧。”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青冥神君他……”
“哥哥不必费神，该想起来的总会想起来。”
云柯一怔，看他的目光幽深晶亮，轻轻点头，道：“确实。”
北辰想转移云柯注意，回答方才云柯的问题，道：“水龙数不胜数，难以压制。扶光神君引万水泉的泉水而来，才得以压制，我们才得以解困。”
“万水泉？”
“万水泉之水引至天之尽头，是神峪河的源头，亦是人间水之源头。水镜可用人间万水起事，扶光则可用万水泉压制水祸。”
一山更比一山高！
“扶光神君他……”
北辰道：“扶光这个神，法力不算强，修为也算不上高。但为神是没得说，谁也不得罪，也从不干预万水泉之外的事。”
云柯微微惋惜，道：“原本听你所言，以为阁主众叛亲离，幸好，还有扶光神君在他身侧。”
北辰道：“青冥养尊处优，身边的人可比哥哥多得多。”
“挺好。”
北辰虚扶着他走进船舱，北辰弯腰蹲下，云柯制止他，道：“不用。”
北辰仰着头，一脸痴像，道：“哥哥手伤未好。”
北辰对于照顾他这件事熟稔于心，仿佛刻在骨子里的顺手。
云柯羞惭，道：“有劳了！”
北辰为他脱鞋，道：“等寻到那可塑灵体的药，也可将哥哥的病一并治好。”
“什么药？”
北辰道：“回首，又名一重生。上古史书记载，虚屿之外，专门生长着一罕见灵药，五百年发芽，五百年成长，其春萌芽于荒野，夏长于烈火，秋壮于荒漠，冬藏于冰雪。”
云柯道：“莫非他长脚了？”
北辰轻笑，道：“确如哥哥所言。回首可日行百里，寻找最佳的生长之地。灵药可随四季变幻颜色，此刻正值虚屿之地入冬，我们便是要去往冰雪极寒之处。”
北辰从随身物品里拿出一青色斗篷，道：“哥哥明日便穿上他。此斗篷上有符文加持，可避邪气入体。”
云柯听得愣神，描摹着符文纹路，只觉异常熟悉，若笔在手中，他定能画出。云柯道：“北辰果真是学识广博，无所不知。”
北辰道：“哥哥若是想知道更多，日后我慢慢说与你听。”
云柯躺到榻上，歪头看着北辰，道：“好。”
北辰坐到一旁，拉了拉被褥，道：“哥哥早些歇着。”
云柯突然问：“北辰，我有这样照顾过你吗？”
北辰一怔，道：“有过很多次。哥哥好生歇着，明日醒来就到虚屿之地了，那里很冷，恐哥哥受不住。”
云柯乖巧地闭眼，北辰一道灵光散开，将云柯护在其中，他坐在一旁静静地守着，单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冥掀开门帘进屋，道：“宗主。”
北辰随他走到甲板上，明月高悬，映照海面，孤帆怜影，清晖散下。月光将北辰和青冥的身影拉得袖长，交叠重合。
北辰抱着手臂，看向清冷明月，道：“何事？”
青冥躬身一礼，道：“我自诩神域第一先知。可……忘川水让我遗忘近千年的事。我知千年来你数次到幽都寻我，定不单单只是恨我。”
“就是恨你，厌你。”
青冥一愣，哑口无言。
北辰笑着，道：“与其问我这千年的事，不如问你的百花仙君。他对你可是神域幽都，誓死追随，从未离去。”
青冥道：“此番凶险，恐再没机会与折芳相见。”
北辰冷哼，道：“你当真以为我到幽都，都是被你打跑的？”
青冥心道：“难道不是吗？你修为高我知道，可竟是如此高深莫测吗？”
冷飕飕的风吹动北辰发梢，北辰弯着嘴角，道：“本宗主劳心劳力，若是想打架，何故找你？比起你，本宗主更想让折芳狗贼去死。”
北辰如此信誓旦旦，青冥也从未真实体验过北辰修为。青冥心惊，北辰是真的想要致折芳于死地。
青冥道：“我虽不知折芳做过什么，但…请宗主饶他一命,其余…由宗主发落。”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公私分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