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听鸟语，窗前嗅花香。云雾缭绕，穿透山林而过，伴风消散，散入人间。少年人叽叽喳喳围了一圈，眉目如画的青年一睁眼便被十多双眼睛吓到，他瑟缩着往后退，拉扯旧伤，倒抽一口冷气。

    “原来你就是神君啊！可算让我们见到真面目了。”

    “你长得就像神仙。”

    “和我们阁主一样好看。”

    “不一样，阁主的好看是冷的，他是热的。”

    “什么冷的热的？我觉得云小师傅最好看，鼻子是鼻子，眼是眼。”

    “你会法术吗？我们想看看——”

    秦玄夜端着汤药进屋，见他们将其围住，喊了一声，众人散开。“莫要打扰神君养伤，这是阁主交代的。”

    少年人一哄而散，秦玄夜放下餐盘，端着黑乎乎的药汁递给他。“喝吧。”

    云柯一袭青蓝色的道袍，领口绣着金丝藤蔓的彼岸花，日光下熠熠生辉。“青冥神君。”

    “云柯？”青冥想翻身下床，却被伤口扯得龇牙咧嘴。天雷之刑，可不是一两日就可将养好的。云柯和北辰将他带回之时，他一身的伤，鲜血淋漓，不堪入目。“多谢云公子相救。”

    “并非是我。你的伤是幽都鬼王相助，否则神君不会如此快醒来。”

    青冥眼底晦暗不明。

    “你们不该救我。”

    云柯面色一沉，道：“青冥神君可知，当今时间，妖魔横行，非一两日可解。”

    “妖魔？”

    “万物有灵。神域的花草树木受神君灵气滋养可为仙灵，人间万物因神君恶念侵入，多怪异之事。若不救神君你，谁来惩治世间万恶？”

    “竟有此事？”青冥早已知晓会有今日局面。但是，从云柯嘴里说出来，难免讶异。

    云柯坐到一旁，浅抿茶水。“从前种种，我从未对神君有过怨恨。你我立场不同，自有你的算计，我也无权干涉。”

    “可是——若非是我私下神域，你就不会历经波澜，受尽苦楚，一世又一世。”青冥的自责隐隐透着无助的痛苦。

    “第一世与你相识，结伴而行，那段时日我很开心。有人扶我凌云志，便是世间最好的情谊。青冥，我已放下过往，你难道就走不出来吗？”

    青冥被云柯问住，云柯的嗓音清冷、空灵、纯粹，似乎从未被这世间的恶所染。听他一席话，青冥的心渐渐沉静下来。“我会回幽都，他们我会救回来的。”

    青冥所指是宋蓁蓁和顾景昱。

    “有情人理应得圆满。青冥神君，蓁蓁和顾景昱本该相知相爱，相守一生，不是吗？”

    “万物颠倒，世间失序，命格错乱，这些我都会一一纠正。”

    云柯起身，看了看一旁发呆的秦玄夜。

    “青冥神君安心修养，在下告辞。”

    秦玄夜见云柯走了，回头对青冥道：“神君，小师傅和阁主为了救你又把神域得罪了。虽然阁主法力无边，但也经不住神域如此反复的设计。小师傅心善，我们可和小师傅不一样。缙云山是我们的家，不能被毁。”

    青冥被秦玄夜噎住，一阵愧疚之意袭上心头。“你的命格——”

    “我知道。阁主已经告诉我了，他要帮我换回来，被我拒绝了。但我这可不是顺应天命，我不过是舍不得他们。我讨厌你，同样也很感激你以神之力创建了幽都，让我得以往生重来。前世的记忆并不重要，当下开心便是极好的。事事周全，难！”

    秦玄夜收拾好后，踏出房间。

    北辰在转角处等他，拍拍秦玄夜后脑。“多嘴，回去练功。”

    此事全然是秦玄夜自己作主。他见到北辰在转角处，心虚低头。“是。”

    云柯轻轻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抬眸看他，眸底全是他，有着世间最闪耀的星光。“风雨将至，我思虑良久，不若将玄夜他们送走，以度此难。”

    说出来的话却是悲凉无力。

    “哥哥，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云柯捏了捏他的掌心，两人并肩往后山去，山林间微风和煦，鸟鸣悦耳，如生机乍现。“北辰，你和子苦河万恶鬼魂作何交易？”

    北辰脚步一顿，迟疑着。“哥哥怎知？”

    “子苦河是可化神君恶性的河，神君坠入必定受尽噬心之痛，比天雷之刑有过之而无不及。子苦河内皆是灵性溟灭的恶鬼，被困千年。遇到你，自然如恶狗扑食，绝不放过，”若你未和他们做了交易，又怎能轻而易举将我救回。

    “哥哥，我——”

    “告诉我。”对上云柯那双明澈澄净的眼眸，他想抵赖的话堵在嘴边，大步靠近，深深抱住云柯。“哥哥，此事——非我不想告知你，我怕——怕你痛。”

    “辰辰，痛才能清醒，无知只会让人迷失。”

    北辰心念松动。

    “当年为报仇，我苦练法术，日渐精进，未曾想惹得神域大怒，故神域请天火，将我焚烧。魂归幽都，又被折芳所骗，坠入子苦河。可折芳不知，我乃投生于青冥恶念，幽都为青冥所创，青冥不毁，我魂不散。”

    云柯紧紧抓住他的手，心疼地看着他。

    “恶鬼横行，将我日夜折磨。我便与他们立下血誓，助我功成，脱离子苦，直上神域，杀了帝俊，令他们脱离苦海。”

    “幽都乃青冥所创，为何是杀了帝俊？”

    “帝俊乃神域共主，是唯一能压制他们的神。”

    云柯了然，环住他精瘦腰肢，靠在他胸前。“若是帝俊不死，你呢？”

    “血誓必成。若不成，我便受锥心之痛，一天天感受着心口碎裂，不死不休。”

    “为何？”云柯强忍着心口酸涩，温热的泪珠砸在北辰心口。“辰辰，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我不下山，不管恶念，你也不会受尽苦难。”

    “哥哥，不是的。若你不管恶念，便不会有我。哥哥，我是因你而生的啊！”

    云柯如听钟鸣，一瞬间击中他狂跳的心。

    【我是因你而生的啊！】

    好像是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辰辰，往后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好。”北辰耳根燥红，与云柯紧紧相依。“永生永世，我都要和哥哥在一起。”

    二人再此来到北辰为云柯创造的王国，指尖一点，豪华宫殿乍现。北辰牵着他往一密室去，他法术一闪，破开层层障眼法，打开一盒子，将其中手札交给云柯。

    “这是？师傅的手札。”

    北辰点点头，牵着他到一边坐下。“事到如今，我不会再瞒着哥哥。”

    云柯打开手札，手札里记录着他师傅的千百年。云柯面色来回变幻，对他师傅的心疼，难过，甚至不解。可更多的是，对过往的无可奈何，力不从心。

    “师傅是神女选中的第一个神君。”

    “师傅曾言护苍生，便要入苍生，非居于苍生之上，法力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