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暗不明，风雨欲来，山林倾斜，雨打屋前梨花落。一袭青衫的青年连忙跑去将隔壁阿婆晒在院子里的干菜收进屋内，阿婆跌跌撞撞跑回来，青年凑上去扶着她。“林阿婆，你又下地了。”
说话间青年将阿婆背上的背篓接过，背在背上，二人进屋。
“小张啊，每次都麻烦你，喝口水。”
“不了，我还要去别处看看，张大爷在家没人照顾，我得去给他煎药。”
青年忙了一天回到家里时，只见一女子在月光下熠熠闪光，美得不可方物，好似她不属于这世间。
“你是谁？”
“猗猗茂才，执节云停，志励秋霜，冰洁玉清。张陵，你可愿入神道，护苍生，济危难。”
“神道？”
神女面含微笑，轻声解释。“我乃神女凤里牺，创人创世间万物。神虽长存，终有神识消散一日。故我遍寻天下，你便是我寻到的第一人。”
“我不愿意。”张陵斩钉截铁地拒绝，再道：“若是护苍生，为何要凌驾于苍生之上，受苍生供奉？”
神女一愣，随即笑了。
“即是如此，我便赐你长生，留你在人间护苍生。”
张陵一愣神，再看时，眼前人已不见。第二日，他恍若一梦，只觉周身很轻很轻，像落入云端般。他只当是一场梦，可一天天过去，他的模样、身心都没有丝毫变化，他停在了那一夜。
从此他不知岁月悠长，走遍天下。直到遇见云柯，他一眼便瞧出云柯非凡胎，只当这是天意，将他养在身边。
云柯随他云游天下，终在缙云山落了脚。张陵第一次察觉神君恶念，是在遇到云柯那日，他便知晓，他将如神女烟消云散。
“惟愿手札有重见光明的一日，以让我徒望舒和北辰放下过往，安然度日。师傅此生再无憾事，陵——绝笔。”
手札之中并未提及半分苦难，情真意切，都是对过往的叙述和对云柯北辰的期盼。
北辰的手抚上云柯颤抖的肩膀，云柯靠在他腰间，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吐露。“护苍生之难，师傅却一以贯之万年。我未完成师傅遗志，是我错了，连师傅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哥哥，此事非你过错。师傅也不愿你因此耿耿于怀，不得解脱。”
“北辰，我乃神女消散神识汇集天地灵气所化灵胎，那我是不是能习得仙术，掌控神力，拨乱以重归正途。”
“哥哥，你可以。”
缙云山后山种满了红杉林，也是灵气最繁盛之地，最适宜修炼。云柯和北辰将手札收好，二人来到此处。
云柯席地而坐，默念道法心经，引天地灵气修炼。
北辰坐在一旁，嘴边叼着一根草，心满意足地看着他眉目俊朗的哥哥无数精灵受他灵气指引，在云柯身边飞舞徘徊。
“心之指引，灵之所聚。”
北辰耳边微动，分神离体。刚至前厅，见紫衣青年提灯前来，恍惚相见，紫衣青年头戴金冠，长发梳得一丝不苟，风吹不乱，衣无褶皱，身无坠饰。
“阁主，多日不见，可还好？”
北辰翘起一只腿坐在廊亭之上，吐掉嘴边绿草。“夜阑神君真是稀客啊！”
“今日前来，为迎接青冥神君入幽都。”
“天命阁独立于神域之外，从不插手神域之事。但夜阑神君一再遵帝俊神谕，前往幽都主罚青冥，可有违背你天命阁神律？夜阑神君，动私心，可做不了天命阁之尊。”
夜阑依旧是那张无甚神情的面容，声音微冷，想要抬步，却被一众少年拦住。秦玄夜直视夜阑，言之凿凿。“未得阁主允许，请神君勿动。”
众少年皆道：“请神君勿动！”
夜阑紧盯着秦玄夜，他心口一阵痛。这边是与乱命之人相触的惩罚，心裂之刑。他强忍着颤抖的手掌，额头青筋显露。秦玄夜 退后一步，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神域夜阑，求见阁主，允我见青冥殿下？”
北辰察觉夜阑异样，屏退一众少年。
“你？”北辰冷哼一声，笑了。“命格错乱，原会对神君有影响，看来影响不小啊！”
夜阑费力抬眸看他。“他是谁？”
“秦玄夜。你知道的，青冥找过你问过玄夜命途。”
“原来如此。”夜阑恍然大悟。“此为我的疏忽，我该罚。可云公子的命途非我所愿，也非我能改。今日我来，便是告知你云公子是灵胎，不为天命阁所缚。但他不该生生世世受尽苦难。”
“哥哥的苦难不也是你束手旁观造成的吗？”
北辰的质问如雷贯耳，夜阑只觉耳边轰鸣不止，一阵杂音扰得他心绪不宁，神识不稳。
夜阑是唯一能够影响云柯命途的神君，可他数千年来对此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任由云柯照着帝俊安排的苦难行进，意图溟灭他的圣心。
“云柯之事，是我误解。青冥创下幽都也在我意料之外，我天命阁在幽都之前从未插手神域之事。当初，我听闻青冥因一凡人被罚，心有不平，故对云柯有偏见。北辰阁主，时至今日，我并未伤害过你们。”
“是吗？那你今日到此只为见青冥？”
“正是。我窥测到帝俊殿中灵气紊乱，想来帝俊心绪不稳。恐——恐会对阁主和云公子有威胁。”
北辰一阵狂笑，好像听了世间最极致的笑话。
“帝俊入魔！”北辰又是一阵笑，讥讽道：“这一日早该来了。他恨哥哥，却不知恨错了人。我无意管你神域之事，但帝俊若不依不饶，我便也不依不饶。你知道的，我胡搅蛮缠的本事可不小。”
北辰笑得像个单纯稚子，可总让夜阑觉得笑里有阴恻恻的寒意。“阁主的本事我亦是知道的。让青冥回幽都，我帮你。”
“你帮我？”北辰挑衅地看着他，夜阑将星灯递过去。“云公子无星灯，但你有。此星灯我已施法，可在命悬一线之时抓住阁主最后一丝神识，保阁主不死。另外，帝俊即将功成，必定会令神君讨伐缙云山，请阁主早做准备。”
北辰面容松动，略一施法，将星灯送入兵器库内。
“星灯不会灭。”
北辰转过身去，道：“我从未将青冥为饵，不过是他重伤难治，在我缙云山养伤罢了。你要带他回幽都，便带吧。”
这是夜阑第一次来缙云山，他不知人间竟有这般风水宝地，灵气充沛，仙气缭绕，和神域别无二致。
“山色空蒙绿树倚，天下盛景亦难比。”
“你可知此地为何灵力充沛？”
夜阑偏头看他，眸底十分不解。
北辰轻蔑一笑。
“神女选中的第一神君是我的师傅，我的师傅拒上神域，神女便赐我师傅长生，以在人世护苍生。可神域让我的师傅死在了此处。从此他神魂消散，不复存在。”
夜阑瞳孔放大，惊得开不了口。直至二人到青冥房前，夜阑才道：“此事我并不知晓。虚宿神君——我的师傅从未提及。”
“夜阑神君，你知道的事太多了。”北辰直视夜阑眼眸，夜阑慌张避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青冥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