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戎国

    树林间,巴朗与冯月琴打得难分难解,双方各有负伤,但巴朗一来作为战场之将,在单打独斗这方面缺乏经验,二来他确实也不是冯月琴的对手,几十招之后,局势开始对他不利。只是南宫志等人明白他为子报仇的急切心情,知道他不希望别人插手,是以在真正的危机出现之前,他们都是在一旁观望,直到最后,冯月琴连续十三刀,刀刀砍在巴朗的弯刀上,砍得他连连后退,身体晃动,眼看就要坚持不住,南宫志等人才齐齐而上,将冯月琴制住。

    宁九和宁仇一人抓住冯月琴的一只胳膊,将其反扭扣在背上,用力下压,想让她跪下,可冯月琴虽为女子,却是一身铁骨,纵使被两人内力逼得口吐鲜血,她依然直挺挺地站着,不愿向敌人下跪。南宫志见她如此傲骨,也软了一点心,不再逼迫她。

    冯月琴压力骤减,趁机扫视一圈聚拢在她身边的敌人,看到躲在南宫志身后的彭开旗,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那笑声既如猿啼河岸,又如鹤鸣长空,既悲且狂,闻者无不感慨动容。

    无论是敌是友,能面对强敌而不屈膝,能站在死亡边缘傲视敌人,能坦然赴死,就冲这份骨气,也不得不让人心生赞叹。

    冯月琴笑完了,带着笑声的余音对彭开旗说道:“彭开旗,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我就在地下等着你,看你是怎样的下场!”

    纵然被缚,彭开旗还是不敢直面冯月琴,只敢站在南宫志身旁,指着冯月琴骂道:“你莫要说大话,今日我若不除你,难道你就不会杀我灭口,让我当根刮条件的替罪羊吗!”

    冯月琴冷冷一笑,转而对南宫志道:“没想到啊,堂堂的西军主帅,刚正不阿的镇国公,竟也会与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做交易,耍这种低贱卑劣的手段,当真是时事逼人啊,哈哈哈。”

    南宫志短叹口气,宁九插嘴道:“将军,少跟她废话,快动手吧!”

    彭开旗也在一旁帮腔道:“对对,快动手,免得她又使什么花招跑咯!”

    南宫志看了眼巴朗,往后退了几步,让出空间。巴朗则手持弯刀,满怀愤恨,一步一沉重地向冯月琴走去。

    他走到她面前,因仇恨而变得狰狞的五官抽搐着,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盯着对方,一个等待死亡的降临,一个即将为枉死的爱子报仇。

    巴朗举起弯刀,大叫一声砍向冯月琴。但是那弯刀之前被冯月琴劈砍,已经十分脆弱,虽然在冯月琴身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却碰到她的骨头,当场断为两截,无法取其性命。

    巴朗立即扔掉刀柄,拾起落在地上的半截刀身,直接握在手上,一刀又一刀,连捅了四五刀,刀刀捅在冯月琴的心脏上。

    滚烫的鲜血从伤口迸出,染红了冯月琴的衣服,也染红了巴朗的衣服,其中既有冯月琴的血,也有被长刀割裂的巴朗的血。

    见到巴朗如此疯狂的模样,在场诸位无不骇然,他们都在战场上与巴朗交过手,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嗜血好杀之人,哪怕冯月琴是他的杀子仇人,这样疯狂的举动出现在他身上也太反常了。但转念一想,众人也就明白了,那一刀刀杀的,并不只是爱子的仇恨,还有被最敬爱将军的背叛,自己戎马一生,却被当作棋子利用的悲愤。

    想到此处,便也无人忍心出来阻止巴朗。当冯月琴彻底死去,尸体瘫软在地上时,巴朗也双膝跪地,发出一声悲吟。

    彭开旗拍着胸口道:“哎,终于死了。”

    南宫志却道:“宁王殿下,别放心得太早,事情还没结束呢。”

    彭开旗一愣,问道:“什么?”

    宁九跳出来道:“哎呀呀,宁王殿下,冯月琴和暗武卫都死在戎国,沈庭燎跟戎王的盟约也没达成,你就这么回去,怎么跟他交差呀?”

    彭开旗恍然一悟道:“哦,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那南宫将军,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说过会帮我的。”

    南宫志点头道:“是,我会帮你,就是得请殿下受些苦痛了。”

    彭开旗忙不失点头道:“这是自然,只是不知将军要怎么帮我?”

    南宫志没有说话,宁九则对巴朗一努嘴道:“巴朗将军,动手吧。”

    彭开旗诧异地看了看巴朗,又看向南宫志,惊讶道:“你,你们……南宫志!”

    巴朗起身,抹去脸上的鲜血和泪水,转身向彭开旗走去,一面走,一面说道:“杀我孩子的人,虽然是冯月琴派去的,但你是中原使臣,你会不知道吗?你真的阻止冯月琴了吗?你纵不是幕后主使,也脱不了干系。”

    彭开旗脸色变得煞白,一面后退,一面摇手道:“巴、巴朗将军,我我我,我真的阻止她了,我,我是朝廷使臣,你不能杀我。你已经杀她报仇了,不、不能,不能再杀我!”

    巴朗却是不听,只听他大叫一声,突然暴起,将彭开旗扑倒地面。彭开旗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张嘴,杀猪似的嚎叫,两只手在空中毫无目的地乱舞。巴朗一咬牙,双手持刀,狠狠向他的右膝刺去。

    彭开旗痛得仰天长叫,巴朗则双手齐动,把他的膝盖骨挖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让彭开旗晕了过去,巴朗盯着他那张满是鼻涕眼泪的丑脸,吐出一口浓痰,起身道:“我的仇报完了,多谢。”

    南宫志叹道:“若不是我们双方争夺与贵主的联盟,他们也不会使这等阴狠招数,贵公子也不会枉死。感谢二字,我等实在愧不敢受。”

    巴朗摇头道:“错不在你们的争斗,错在他们用了错误的方法。不管怎样,你们为我提供了机会。把这里处理干净吧,若有意外,我会替你们挡着。”

    南宫志低头施礼,巴朗没再说话,大步离开了此地。

    南宫志看着这满地狼藉,轻叹口气,说道:“仇儿,把彭开旗送回去吧。”

    宁仇低声答是,为彭开旗稍作止血处理后,就把他抱在身上,往驿站奔去。宁九从一棵树后拿出两根铁锹,说道:

    “来吧,镇国将军大人,挖坑吧。”

    南宫志撸起袖子,从宁九手里接过铁锹,在一旁哼哧哼哧的挖坑,余光中,他瞧见一抹蓝裙自林间走出,走到冯月琴的尸体旁停下,静静地看着她。

    正是顾婉兮。

    她在得知今夜的行动后,主动要求跟来的,也是她提醒众人,要让巴朗来。

    戎国的大事结束,戎王得到了他想要的,南宫父子无事,中原使臣也无事,似乎一切都很完美,但唯独有一个人,他的仇恨并没有得到宣泄,这个人就是巴朗。

    乌木措死,虽然引起这件事的是胡伦巴,但下令的是冯月琴,动手的是暗武卫,他们不死,巴朗就不能算报了仇,他的恨就无处消解。让他来,一是卖给他一个人情,二来也排除一个可能会影响签订盟约的不利因素。

    至于顾婉兮,她则是来实现自己的诺言的。

    早在刚入戎宫时,她就对冯月琴说过,她会为母亲报仇。

    那不是一时兴起、装模作样的豪言壮语,而是她真心实意的愿望。母亲那么聪明,当时又是那样的局势,她肯定能猜出薛凤钗进入顾家的真实目的,自然也能猜到冯月琴的身份不一般,或许只是她忧思成疾,也或许是冯月琴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在顾婉兮的记忆中,母亲最后的那段时间明明怀着孕,却瘦得可怜,以至最后难产,母子俱亡。

    不管怎样,母亲的死,冯月琴难辞其咎。而现在,她就躺在自己的面前,躺在血泊当中,身中数刀,死不瞑目。她虽非自己亲手所杀,但却是自己一手促成了她的死亡,就像母亲的死一样。

    冯月琴,咱们俩清了。

    ……

    翌日,戎王得知消息,昨夜中原使臣不知出何原因,连夜离开托尔干,并拜托驿丞递交文书,恳请戎王给途径城镇下达通关命令。戎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肯定是南宫志搞的鬼,既然彭开旗举了白旗,他也没有深究的必要,大笔一挥,让中原使臣一路顺畅地回到璨朝边界。而在不久后,南宫志与戎王签订正式盟约,一旦皇孙与沈庭燎开战,戎王就派兵入关,协助皇孙。

    两日后,南宫志一行人收拾妥当,准备返回中原,跟他们一起走的,还有巴朗率领的三千先锋部队。至于戎军主将,到时另有人选,但无论是谁,禄心都会随他们一起来中原。

    她本身就是战场女将,让她规规矩矩地待在王宫里过普通公主的日子,她反而不自在,而且双方已经达成约定,事成之后皇孙会娶戎国公主为后,现在戎王未出嫁的女儿只剩禄心了,她先去中原瞧瞧自己夫君的模样,帮他打打江山,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她尚未从情伤中走出,就要立即接受另一段婚姻,不管表面上装得多洒脱,眼里的哀伤都是隐藏不住的。临别时,顾婉兮握着她的手,想起暖玉曾说过的话,王族贵女也有她们摆脱不了的责任和命运,不免暗暗唏嘘感叹。

    队伍即将开拔,大王子代表戎国朝臣前来送行,南宫志与之客套一番后就翻身上马,准备下令出发。南宫朔则在父亲离去之后,缓步走到大王子身前。

    他依旧被下着软筋散,只是今日要走,不能让戎国的人看出异样,所以给他吃的少点,让他能够自由行动。见他来,大王子露出疑惑的表情,南宫朔也不多言,从怀里拿出一把刀面细窄的匕首,右手拿着刀柄,对着伸开的左掌快速刺去。

    这突来的举动吓得大王子往后一退,可是定睛一看,那匕首竟没有刺穿南宫朔的手掌,当南宫朔拿开匕首,他的左掌心上也只留下了一滩小小的血迹。

    他翻转首柄,将匕首递给大王子。大王子下意识接住,试着南宫朔的样子,用匕首刺向自己的手,慢慢的,大王子发现匕首的刀身在受压之后是会缩回首柄的,那红色的血液,也是从首柄里流出来的。

    这就是个骗人耳目的假东西!

    南宫朔道:“这就是二王子用来杀害戎王的匕首。我给他的。”

    大王子惊讶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朔,南宫朔则道:“一切都太过顺利了,不是吗?”说完,耳后传来南宫志响如天雷的“出发”二字。南宫朔微微一笑,转身上马,跟随大队而去,只留下大王子伫立风中,对着那把匕首愣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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