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兮诧异地看着沈庭燎，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确定自己没听错他说的话后，忍不住大笑起来，说道：“沈庭燎，你是个疯子，真是个疯子。”

    沈庭燎也笑，没有说话，顾婉兮继续说道：“你要杀我的至亲至爱，却又对我说这些话，你希望我怎样，对仇人倾心相付吗？”

    沈庭燎道：“放心，我刚刚是唬你玩的，我已经吩咐过任雪，不会伤你父亲和弟弟的性命，至于南宫朔，如果他没死的话，我也可以饶他一命，只将他终身□□。”

    顾婉兮道：“你在威胁我？”

    沈庭燎摇头道：“不，我只是在扫清我们之间的障碍。”

    顾婉兮愣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沈庭燎见状握住她的手说道：“你跟陆云铮等人本身没什么关系，只是受你父亲连累，才与其有所牵扯，现在只要等他们三人到来，你跟叛军之间的瓜葛就斩断了，我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任何阻碍。”

    顾婉兮用力抽回手，可沈庭燎握得紧，她根本抽不出来，只能说道：“你放开我。”

    沈庭燎不仅不放，还把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放，婉兮，我已经放过一次，绝不会再放第二次。你不是问我为何会在这儿吗，我就是来接你回去的，你跟我走，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顾婉兮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说道：“我们之间的障碍根本不是其他人，是我不爱你，明白吗？我根本就不爱你！”

    沈庭燎置若罔闻，自顾自说道：“我知道，你是在气我之前利用你，对不对？我那是身在其位，逼不得已，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会好好对你，在后宫里你想怎样就怎样，没人敢对你指手画脚，包括那些大臣，任何人都不敢！”

    顾婉兮真的是哭笑不得，又气又恼，“你听不懂话吗？我不爱你，而且我是南宫朔的未婚妻子，我与他已定下终身，不会再移心别的男人，你就是把我掳回去，也只是带回去一具空壳而已。”

    沈庭燎道：“你们的婚约是假的。”

    顾婉兮道：“只要我当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沈庭燎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没关系，你只是先遇到他而已，金石为开，我相信你最终会明白我的。”说着就把顾婉兮往他身边拉，顾婉兮挣扎无果，只能顺势被他抱在怀里，她狠起心，踮脚仰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疼得他下意识松手后退，顾婉兮趁机逃出他的怀抱，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清脆响亮的一声，沈庭燎撇过头，周围的暗武卫们更是吓得连忙低头，恨不得立即化成水，找个地缝流进去。

    顾婉兮心潮起伏，如雕像般站在原地，保持着打完人的姿势，夜风拂过，吹起她的发丝衣袖，双目因愤怒而炯炯有神，灿若星眸，“我为什么要明白你？我根本不想明白你。你有你的不得已，我有我的心悦之，我既对你无意，你又何必强迫于我，宫里有那么多女人爱你，还不够吗？”

    沈庭燎转头看向她道：“不，她们不爱我，他们爱的是皇帝，不是我。”

    顾婉兮突然又觉得他有些可怜，语气缓和了些，说道：“至少穆云慈是真心爱你的。”

    沈庭燎却笑了，那笑容里却有着几分凄惋。

    他一面笑，一面走向顾婉兮，摇头道：“不，她也不爱我，她只是害怕我，服从我，婉兮，没有人爱我，没有人。”

    不知道是月光洒在眼睛里的倒映，还是顾婉兮的错觉，在某一瞬间，她竟然觉得沈庭燎的眼中含有泪水。

    顾婉兮心中泛起一丝怜悯，可她很快压制住这种情绪，说道：“我也不爱你。”

    沈庭燎止住脚步，但很快，他又继续向前，说道：“没关系，我可以先爱你，我可以等。”

    他向前，顾婉兮就只能向后退，边退边说道：“爱不是等来的。”

    沈庭燎道：“至少你在我身边，我就有机会。”

    顾婉兮道：“你这根本不是爱，你根本就不爱我。”

    沈庭燎道：“那怎样才算。”

    顾婉兮道：“至少你不该强迫我。”

    沈庭燎低头沉思道：“可若非如此，你就不会待在我身边，也就永远不会注意到我了。”

    顾婉兮用余光往后瞥一眼，她快退到悬崖边上了，“那你能废了现在的皇后，把那些嫔妃都逐出皇宫吗？”

    沈庭燎略为一愣，顾婉兮继续说道：“我绝不与人共事一夫，纳妾都不行，更别说让我做妾了。你若真的爱我，就该遵从我的意愿。”

    沈庭燎道：“皇帝娶妻纳妃，不能只凭自己喜好，皇后家世庞大，我更不能轻易罢黜。”

    顾婉兮冷笑道：“那你就是要让我做妾受辱了。”

    沈庭燎道：“你不会受辱，我虽不能罢黜皇后，但那也只是一个名分而已，我可以给你全部的宠爱，也给你横行后宫的权利。”

    顾婉兮道：“可女人要的就是名分。”

    沈庭燎想了一下，说道：“那就等解决陆云铮，我腾出手来整顿朝堂，到时我想办法架空皇后母族，也就能罢黜皇后了，皇后既除，其他嫔妃更不在话下。”

    顾婉兮一愣，沈庭燎能说出这些话，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不得不说，甚至还有些感动，只是在感动之余，她更察觉到他的冷酷和疯狂。

    他能坐稳皇位，皇后一族贡献颇多，后宫那么多女子，全部身心都放在他身上，可现在他说要抛弃她们，就像抛弃几根木头那样简单，没有丝毫情义，顾婉兮不敢想象，若有一天他的爱消失了，那么自己的下场是否会更加凄惨。

    后宫纳妃也不仅是为了给皇室开枝散叶，更关系到朝堂稳固，大臣人心，他说不要就不要，是想怎样？不管不顾了吗，还是要大权独揽，架空整个朝堂？

    顾婉兮不敢想象，她又向后瞥了一眼，说道：“那我岂不是要等很久？”

    沈庭燎道：“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就会很快。”

    顾婉兮道：“怎么帮？”

    沈庭燎道：“跟我去庐陵郡，劝说你父亲，因为不能杀他，那边的战事一直僵持着，他是主心骨，只要他投诚了，庐陵郡瞬息可下。黑旗军是陆云铮最大的王牌，也是最忠诚的部队，只要将其收归己有，或者尽数歼灭，陆云铮势力大减，我就赢了一半。到时我就可以继续往西境边城增派兵力，让戎军完全无入境之机，如此一来，我就能集中精力对付陆云铮的残余势力及其本人。他大势已去，我相信会有不少支持他的人转而投向于我，或者直接保持中立，要对付他就会容易许多，也会更快。解决了他，我就能腾出手来收拾朝堂，也就那么重要的几个人而已，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顾婉兮嘲讽似的一笑，说道：“到头来你还是要利用我。”

    沈庭燎摇头道：“不，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顾婉兮冷笑道：“有区别吗，只要我在你手里，父亲和南宫朔就会有所顾忌。放弃吧，我死也不会如你所愿。”

    话音落地的瞬间，她的脚踩到了悬崖边缘。她闭上眼，向后纵身一跃，身体却没有传来悬空的失重感。沈庭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

    他抱着她，轻轻抚摸她的秀发，说道：“傻丫头，你做得那么明显，我会察觉不到……吗？”

    他话未说完，胸口就传来一痛，下意识放开顾婉兮往后急退，低头一看，胸膛上已然中刀，鲜血顺着伤口向外直流而出。

    他用手摸了摸伤口，再拿到眼前一看，似是不相信眼前所见，可是抬起眼，他分明看到顾婉兮双手握着一把匕首，神色冰冷地盯着他。

    他的心瞬间冰凉，自从母亲死后，他的心还从未如此凉过，可是见暗武卫冲向顾婉兮，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别动她！”

    暗武卫们应声停手，转而看向沈庭燎，沈庭燎挥手推开来为他包扎伤口的暗武卫，说道：“一点小伤，不用担心。”

    确实，虽是突然袭击，但顾婉兮不会武功，手上力道不够，沈庭燎又是个练家子，在刀尖刺中肌肤的那一刻，他的身体比他的脑子更快做出反应，是以伤口虽然流血，伤得却并不深，时下天寒夜冷，伤口边缘的血液甚至已经开始凝固了。

    “拿去匕首，把她身上所有能伤害自己的东西都拿掉，看着她，不许她受一点伤害。”他吩咐道，没再上前靠近顾婉兮，只是自顾自说道，“这点伤，就当是对利用你的惩罚吧。”

    顾婉兮仍由暗武卫拿走自己的匕首，没有说话。

    不多时，一直未现身的孙季急匆匆跑来，看到沈庭燎身上伤口，先是一愣，可瞧了眼顾婉兮，他也没有多问，而是说道：“陛下，有情况。”

    沈庭燎心情不是很好，没好气道：“说。”

    孙季欲言又止，沈庭燎道：“顾美人不是外人，你说就是。”

    孙季说道：“我们已成功拿下端王府，端王妃和她那几个儿媳、孙子也都抓住了。秦文礼中毒，虽有郎中治疗，但无解药，也是时日无多，只是他和南宫朔跑了，眼下暗武卫们正在全力追捕。”

    想是已经预料到秦文礼逃跑的结果，沈庭燎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只是淡然地问道：“城北营地呢？”

    孙季道：“照计划，一见火起，我们的人就会起事。”

    沈庭燎道：“秦文礼既然没死，就一定会去城北营地，起事定然失败。”

    孙季道：“那陛下？”

    沈庭燎道：“走吧，狡兔尚有三窟，像秦文礼这种早有谋逆之心的老狐狸，肯定也准备的有安全之所，若朕猜的没错，他们会去那里。咱们就跟在他们身后，等他们自以为安全了，再起而攻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孙季低头赞叹道：“陛下神武英明。”

    沈庭燎转而看向顾婉兮，露出一个笑容，说道：“等我回来。”见她秀眉微蹙，又说道，“放心，我答应过你，不会伤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