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他如父

    当年,亦鸿玉察觉民变有异,便带着妻儿和证据逃跑,一路上险象环生,好几次险些身死,最后一次,还是靠妻子引开敌人,他和女儿才得以逃脱,可爱妻最后的结局……

    亦鸿玉不敢想,他怕了。

    他不是怕死,而是怕真相再无人得知,怕妻子和同伴死得不值,更害怕年幼的女儿也遭受杀害。于是他辗转找到顾塬,想将女儿托付给他。

    顾塬同意了。

    于是,在某一天,亦鸿玉让年幼的女儿去某个店铺买东西。

    那个店铺在闹市区,人来人往,街道复杂,年幼的亦采章不过一会就迷了路。她在人群中着急地寻找,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父亲说的那家店铺,转身四望,连来时的路也找不到了。她害怕地哭了起来,人群来来往往,却无一人为她停步。

    她就在迷路的街上当起了小流浪儿,饿时向人讨饭,困时找个稍显干净的地方躺下就睡,如是几天后,她已瘦得脱相,整个人又臭又脏,是个路人见了就会远离的小叫花子了。

    而后的某一天,她乞食不顺,又实在饿得不行,在路过一个卖馒头的摊子时没忍住,伸手拿了一个馒头就跑。摊主在后面追,她不管,一面跑一面将馒头往嘴里塞。

    她太小了,腿短,又没力气,没跑多远就被摊主拎了起来,双脚腾空的时候,还不忘把馒头放进嘴里叼着。

    “好你个小叫花子,好的不学,学坏人偷东西,你看我不打死你!”

    摊主说完就要打。亦采章斜眼瞄到摊主扬起的手掌,害怕得眼泪直流,可就在摊主手掌即将落到她脸上的时候,顾清出现了。

    顾清阻止了摊主,询问情况后替亦采章付了馒头钱,又说看亦采章孤小可怜,于心不忍,便想收她回府做个小丫鬟,以后等家里有了小主人,她就是小主人的玩伴。

    亦采章感激落泪,跟着顾清回了家。

    路上,顾清问亦采章的名字,亦采章说了,顾清微微一笑,低头对她说道:“这个名字不好,而且当了别人家丫鬟,就不能有自己的名字了。我新给你取个吧,以后你就叫鸾玉,好吗?”

    亦采章点头,“好。”

    亦为姓,鸟为鸿,玉为父名。亦采章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父亲的安排,她也不知道,在她流浪的这几天里,她的父亲其实一直在暗处注视着她,保护着她,为她的经历自责流泪,也为父女俩的分离痛苦万分,但是为了保全她,他只能狠心丢下她。

    此后,亦采章改名鸾玉,一直生活在顾家,等顾婉兮出生后,她就成了顾婉兮的贴身丫鬟,年复一年,她逐渐忘记了从前的事,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父亲母亲,每当回忆过往,她记忆的出发点都是顾家的宅院,好像她生出来就是在这里。

    而亦鸿玉,他自知扳倒沈家的时机未到,为保护证据,他选择隐姓埋名,从此以山野为家,流云为伴。只是在与女儿分开前,在她的后背上纹了一些图案,一是为了方便日后相认,二来,这也是顾家寻找他的线索。

    薛凤钗带着鸾玉满世界寻找亦鸿玉,经过多地寻找,鸾玉终于在一处偏远的小乡村的界碑上看到了与自己后背上一模一样的图案,当时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后背的图案是父亲所纹,所以她确定父亲就在附近。

    又经过近一月的寻找,她们终于在村子三十里外的一座山里找到了亦鸿玉,亦鸿玉也从两人口中得知了最近的事,欣喜万分,毅然决定出山,与女儿同回河东郡。再后来,就是他听说了边城的战事。皇孙军大胜,伪帝军大败,他认为时机已到,是时候面对沈庭燎,向百官、向百姓说出真相了,于是他收拾行囊,再次向延城出发。

    ……

    听闻亦鸿玉的消息,陆云铮和南宫朔也不休息了,吃完饭就马不停蹄地向延城赶去。三日后的凌晨,两人途径一座延城郊外的小山,此山葱郁俊秀,草木茂盛,只是地处偏僻,少有人来。

    陆云铮抬头望了眼天,两手叉腰道:“距离开城门还有段时间,咱们两天没合眼了,休息下吧。”说完就找了棵相对比较干净的树,走过去想靠着睡一会。南宫朔走在背后,嘴上说着好,却忽然出手朝陆云铮打去,陆云铮没有防备,被打了个正着,顿时被打倒在地,体内气血翻腾,脏器生疼,一时竟站不起来。

    “你做什么!”他怒喝道。

    南宫朔没有回答,右手伸直成刀状,一掌挥下,把他劈晕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时,已是在一个用树枝搭建的简易木屋里。明亮的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照射进来,混杂着不知什么时辰的风,让他觉得又暖和又寒冷。

    “这是哪里?你在做什么?”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南宫朔,愤怒道。

    南宫朔却答非所问,“顾婉兮肯定在后宫,那不是我们能轻易进出的地方,顾先生在何处,我们不知道,亦大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这三个人,哪一个都不好救,动哪一个,沈庭燎都会察觉。”

    陆云铮道:“所以你把我绑起来做什么?”

    他想冲向南宫朔,可是他的两只手分别被藤蔓拴住,藤蔓长度有限,他够不着南宫朔。不仅如此,他虽然能动能言,身上力气却小得可怜,体内真气更是停滞无法流转,显然是南宫朔封了他的穴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怒吼道。

    南宫朔伸手扯下陆云铮的面具,又扯下自己的,随后说道:“眼下大军正向武都郡进发,延城应该也加强戒备了,我俩说不定一进城就会被发现。这一趟,比想象中危险。”

    陆云铮愣怔地看着南宫朔,突然咧嘴一笑,说道:“怎么,你怕了?想退缩了?嘿,若是害怕,你走就是,我不会拦着,我一个人也能把他们救出来。你放开我。放开我!”

    南宫朔道:“我想说的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根本救不出他们。”

    陆云铮气极,猛地冲南宫朔,面目狰狞地吼道:“那你跟我来做什么!”

    南宫朔道:“我不来你就死了。”

    陆云铮眼角一抽,既不解又生气道:“什么?”

    南宫朔不言,只是静静地看着陆云铮,那眼神,既平静,又汹涌,既淡漠如水,又如海上烟波,缥缥缈缈,好似里面藏了许多东西,只是他隐忍着,没有爆发出来。

    陆云铮看见他的眼神,莫名安静下来,沉声道:“南宫朔,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是皇孙啊,你这样对我,你知道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南宫朔的眼神再次变化,陆云铮第一次,破天荒的,在他眼中瞧见了温柔。

    “我知道。”南宫朔说道。

    陆云铮更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南宫朔:“我说了,我不能让你死。”

    陆云铮冷笑一声,说道:“你真是奇怪,我为什么会死?你老说我死死死的,到底怎么回事!”

    南宫朔:“他们想杀了你。”

    陆云铮无语了,像瞥白痴一样瞥了眼南宫朔,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歪着头道:“沈庭燎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至于现在这么紧张吗?”

    南宫朔看着陆云铮,眼里透出了悲哀,只是陆云铮仍旧歪着头,没有看到。

    “他们不是沈庭燎,是我父……是南宫志,顾清,还有……陶姜。”

    “……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

    “南宫朔!”

    陆云铮怒声大呵,伸手指着南宫朔道:“你……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沈庭燎给你灌了什么迷药,让你挑拨离间,你竟敢说出如此狂言!”

    南宫朔神色凄凉,无比温柔,却又无比无奈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两个为什么会长的一模一样吗。”

    陆云铮盯着南宫朔,南宫朔叹了口气,说道:“云铮,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关于孪生子的故事。”

    静谧山林间,南宫朔将往昔缓缓道来。他没有任何隐瞒,从顾婉兮那儿听到了什么,就跟陆云铮说了什么,并且将自己的猜想,以及在顾慎那里得到的证实也说了出来。

    “他们不会让世人知道这世界上曾经有过两位皇孙,未免璨朝再遭动荡,我们之间必须死一个。”

    “而他们选择了你,所以死的那个人,是我。”

    南宫朔低眉道:“是。”

    陆云铮道:“所以你那日带我走,根本不是为了救顾姑娘,是为了我。一旦我们参加战斗,胜利之日,就是我被暗杀之时。”

    南宫朔突然感觉心中一阵悲凉,缓声说道:“也许他们并未打算在那时动手,但你我已经见面,他们不敢再等了。”

    “我视他如父……”陆云铮低下头,眼泪如断线珍珠般垂落在地,“我视他如父啊!”

    他仰起头,浑身颤抖着,眼泪纵横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与失望,疼痛与哀伤,“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

    南宫朔低头沉默,陆云铮又道:“滚。”

    南宫朔:“……”

    陆云铮:“我叫你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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