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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前身后事02

    听了袁蕾想要起诉父母的诉求,沈榕一愣,“原由呢?详细说说事件经过,还有你的诉讼请求。”

    袁蕾:“我……患有原发性肺动脉高压症,这半年来,一直住院治疗,现在已经是重症晚期,时日无多。这个病到目前除了肺移植,没有太有效的治疗手段,所以,我想在自己身故后,将遗体捐给研究机构……”

    沈榕了然,“但是你的家人不同意。”

    “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也劝了,吵了吵了,一点用处都没有。起诉是我能想到最后的办法。”袁蕾对此并不否认。

    “这件事,我不建议你通过诉讼手段解决,而且即便起诉,你也赢不了。”对于袁蕾的情况,沈榕给出的判断很客观。

    “为什么?”

    “有实例摆在眼前。大概三个月前的事儿,一位八十多岁的大爷把独子告上法庭,原因就是他想死后捐献遗体,但是儿子坚决不同意。主审法官还挺重视,邀请另外两位民事庭的法官组成合议庭,法庭辩论的时候,当事双方吵得跟菜市场似的,但最终结果依然是大爷败诉。”

    沈榕转头看向明肃,“你知道为什么吗?”

    明肃皱眉思考了一下,“……大爷要捐献遗体是他的权利,儿子不同意他就告儿子侵权。可作为直系亲属,出于各种因素的考虑不愿意捐出父亲的遗体,也是儿子的权利,并不构成事实上的侵权。”

    沈榕点头,再转向袁蕾。

    “而且,诉讼耗时耗力,对于你现在的身体是极重的负担。再说,保持亲人的遗体在完整的情况下火化,是老人家的传统观念,就像那种“女儿活着的时候已经被病痛折磨了,为什么过世之后还要被解剖研究?”之类的想法,也算是亲情的另一种表现。如果可以,还是尽量和你的父母沟通吧。”

    袁蕾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他们不想我捐遗体,可不是出于什么亲情!”

    沈榕皱眉,意识到了其中存在的隐情。“什么意思?”

    袁蕾神情迷茫且忧愁,“这件事,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公立医院走廊上。

    袁蕾一个人从医院的热水间走出来,手上还挂着吊瓶。她用扎着针的左手拎着保温杯,右手推着吊瓶架,缓缓地向病房走去。

    周围是来来回回的医护人员、患者和家属,而袁蕾一个人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她走到病房门外,听见父母和另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老姐姐,别犹豫了,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可是,你这事儿我就是觉得不靠谱……”

    病房里,袁母坐在病床上,袁父坐在一边的一边的塑料凳子上,中介咱在他们面前,正口沫横飞的说着。

    中介:“怎么能不靠谱呢?我干这行好些年了,渠道绝对可靠!”

    袁父烦躁的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似乎又想到医院禁烟,只能再拿下来,在手里反复摆弄。“少了。”

    “15万还少?”中介对袁父的狮子大开口表示震惊。

    袁父咬着烟,“家里儿子要娶媳妇儿,得盖新房……”

    “那……20?”中介试探。

    “30万,少了不行。”袁母一锤定音。

    “哎哟老姐姐,你这要价也实在太高了,怎么就翻了一倍出去呢!”

    袁母:“嫌贵就别谈了。”

    “老姐姐老姐姐,别着急。我跟你实话说了吧,人家买家就出了25万,你看要是行,咱们就成交付定金,我在这中间一个子儿的辛苦费和差价都不挣,就当是结个善缘,怎么样?”中介似乎并不想放弃品相这么好的“商品”。

    袁母看向袁父,袁父将手里的烟又咬了两口,“行吧!”

    “老哥是痛快人。那咱们可说好了,等你家闺女咽气儿,我们就来拉人了。”

    “先把定钱给了。”袁母不见兔子不撒鹰。

    中介被袁母的话噎得一哽,随即又露出笑脸。“那是肯定,你看是手机转账还是现金?”

    袁父:“现金吧。”

    “行!我上银行给你取钱去。”中介饶是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也是头一次见到这对夫妻如此奇葩的存在。

    袁父依然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袁父跟着中介往外走。

    门外的袁蕾赶紧退后几步,躲进隔壁病房,等两人走远后,露出愤恨和绝望的神情。

    盈华所会客室。

    沈榕听袁蕾说完,长长呼出一口气。“你留证据了吗?”

    袁蕾:“没有,事发突然,当时我手上只有一个保温杯,手机放在病房里,什么都没留下。”

    “袁小姐,你的诉求到底是什么?身故后捐赠遗体,还是给自己讨个公道?根据不同的诉求,我们接下来的处理思路和方法也会不一样。站在我的角度说,更希望你报警。”

    袁蕾摇摇头,“沈律师,你没生在我这种家庭,所以不明白,跟亲生父母讨公道,是最不切实际且令人绝望的。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死了之后不用被他们祸害。”

    “好吧!我的建议是,你立一份遗嘱并公证,在里面指明继承人,同时加入继承条件即是此人在你身故后办理遗体捐赠的一切事宜,继承人只有走完了捐献流程,才能继承你的遗产。”沈榕对这个刚刚见面的委托人生出许多心疼。

    袁蕾点头,“嗯。”

    沈榕见袁蕾脸色越来越差,呼吸也不太顺畅,当即站起来。“我送你回医院吧,你的身体状况应该不能离开输氧管太长时间吧?”

    袁蕾:“谢谢。”

    停车场,沈榕和明肃扶着坐进袁蕾车子后座,之后两人分别进入驾驶座和副驾。

    沈榕一边发动车子,一点对袁蕾说,“有任何疑问都可以电话联系我,不用特意折腾这么远。”

    “第一次见面,怎么也得表示我的诚意。再说,我这个破身体,已经不在乎折腾与否了。”袁蕾笑笑。

    “就算再绝望,也好好珍惜还活着的日子吧。”

    袁蕾苦笑,“我尽量。”

    有那么一瞬间,沈榕不知道该对自己的委托人说什么。同情,袁蕾大概不需要;客观阐述案件利弊,对明知已经不久人世的她来说,又显得那么不近人情。

    什么都不好说,沈榕只能专心开车。

    坐在副驾的明肃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袁小姐,回到医院之后,和外面的联系尽量谨慎。”

    袁蕾疑惑,“怎么了?”

    “这种遗体买卖的,大概率是团伙作案,一旦给家属付了定金,肯定会派人看着病人,确保病人身故后第一时间将遗体拉走,也是防止家属反悔,或者……一鸡多吃,将一具遗体卖给多家。”明肃解释道。

    袁蕾:“所以,现在就有人盯上我了?”

    明肃点头:“非常有可能。”

    沈榕边注意着路况,边插嘴,“你了解的倒是挺清楚。”

    明肃:“因为我有一个在小县城当法官的妈,从小就把各种奇葩案件当成睡前故事,有些事儿,耳濡多了,都不用目染就能猜出个大概。”

    “呵,被人盼着、可能还得围观着咽气儿的日子……”袁蕾自嘲。

    袁蕾的慨叹只有一半,但沈榕和明肃也都沉默下来。

    这时,宛若婷的电话打进来。“沈律,有委托。人家指定想和你谈。”

    “行,我还在路上,让明肃回去了解情况,这边结束马上过去。你先招呼一下。”

    “好嘞!”

    沈榕挂断电话,路边停车。

    明肃下车。

    “有问题随时联系我。”沈榕叮嘱道。

    明肃应下,“放心吧。”

    沈榕再度开车离去。

    东岳所办公室。

    林谨聿听着杜逸的工作汇报,但身上是各种不痛快,一会儿伸个懒腰,一会扭扭脖子。

    杜逸:“林律,现在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啊。”

    林谨聿看看她,一脸无所谓,“哪儿不利了?”

    杜逸翻了个白眼,“你压根儿就没听我说什么是吧?汪宝缨那个老公葛同,换了代理律师,现在那边发出来好多文章引导舆论,两边粉丝人脑掐成狗脑……”

    “你先等会,”林谨聿打断她,“葛同新换的那律师,搞营销号出身?”

    “我怎么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贫?”杜逸着急。

    “我就是提醒你,庭上看的是证据,民诉法里证据的归类需要我和你重复吗?他们网上写的就是再花花,两边粉丝就是把天捅出窟窿,到了庭上也依旧得拿出证据来。没事少关注八卦,别被人带偏了思路。”

    “哦!”杜逸不再说话,但是没离开,还一直盯着在位置上扭脖子的林谨聿。

    林谨聿:“还有事?”

    “你……什么时候有多动症了?”杜逸问出心中的疑惑。

    林谨聿回忆起前一天晚上的经历,一脸惨不忍睹。“唉!往事不可追,不说也罢……”

    他还能说什么?说头天晚上和沈榕抢五星级酒店的大床败北,自己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只能缩在沙发上将就一宿,结果睡落枕了,脖子不会动弹了吗?那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公立医院病房。

    沈榕把袁蕾送回病房的时候,她的父母不在,屋里只有两个病人和他们的家属。

    沈榕扶着袁蕾躺好,帮她把输氧管带上,临起身的时候,却被袁蕾一把抓住。

    “沈律师,我之前联系过几家律所,人家都不愿意接,所以我知道自己的委托会给代理律师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是,只要你愿意接,只要在我现有财产的范围内,多少律师费我都愿意给!”

    “别胡思乱想,我们的收费都是有物价局标准的。再说,我这人向来不怕麻烦,你愿意委托,我自然愿意接。”

    袁蕾感激,神色非常激动。“谢谢!谢谢!”

    “好好休息,我明天带委托协议过来。”沈榕安抚袁蕾。

    在她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正好和袁母遭遇。

    “你!干什么的?”袁母仿佛特务一样,上下打量着沈榕。

    沈榕装傻,“啊?”

    袁母盯着沈榕,非常警惕,“问你是干什么?”

    “啊!我不是推销保健品的。”沈榕继续装。

    “谁管你推不推销!问你跑到我们病房干什么?”袁母不耐。

    “嗨!我楼上消化内的家属,看她在电梯里不太舒服,旁边也每个人照顾,”沈榕指指袁蕾,“就给送回来了。”

    袁母再度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榕,觉得她也不像其他中介,觉得没什么威胁。“送回来就得了,赶紧走,赶紧走!”

    沈榕被袁母推搡出病房,袁母回手就把病房门掩上,扭头对袁蕾,“没事瞎溜达什么?你就不能消停两天?”

    “我去哪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袁蕾不想听袁母逼逼叨。

    袁母:“说你一句你有一百句等着,我们这不都是为了你好?”

    “对,不让我治病等死是为我好。”

    “什么叫等死?你自己说,这病治得好吗?天天在这住着花了多少钱了?家里头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吗?”袁母觉得这闺女作天作地,简直不可理喻。

    “花你钱了吗?”袁蕾反怼。

    袁母一听这话,立刻暴怒,“我把你养这么大没花钱是不是?现在你自己赚钱了,一点儿感恩心都没有,那么多钱,给你弟干点儿啥不好,非得去填无底洞……”

    医院走廊,沈榕站在关上门的病房门口,听着里面传来争吵声,眉头越皱越紧。

    袁蕾和袁母的争吵还在继续,声音透过房门传到走廊上。

    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也陆陆续续都走出来。

    沈榕拉住其中一个家属。

    沈榕:“阿姨,里面那家人,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我好心好意的把人给送回来,连个谢字儿都没有,还把我给推出来!”

    家属冷笑,显然对袁家人不满。

    “他们家?偏疼小儿子呗!大闺女命都快没了,还天天惦记着人家姑娘挣得那点钱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嗨,不提也罢,就是那姑娘怪可怜的。”

    另一个患者家属也打开话匣子,“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家住院吧,那家属都是忙前忙后嘘寒问暖,他们家天天就知道叨叨花钱多。那姑娘刷牙洗脸上厕所都得自己一个人,当爹妈的看见了也不说帮一把手,连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都懒,说起来就来气。”

    沈榕佯装震惊:“这么奇葩!所以我这也不算冤,是吧。谢谢你们哈。”

    “可不是么!那家两口子,可千万别站上。”患者家属愤愤,“以后在医院见着这俩人,可得然道走。”

    沈榕受教般点头。

    明肃回到律所,在会客室接待了了正等着的罗严武、胡玉梅夫妇。

    罗严武胡玉梅夫妇义愤填膺,正对着明肃讨伐新安医院进行讨伐。

    胡玉梅:“真的是快被气死了,但凡他们态度好点儿,讲点儿理,我们都不一定诉诸法律。”

    罗严武:“我们女儿刚过世,现在有这种糟心事情,实在是……唉!”

    明肃听了他们的情况,频频点头,“情况我都了解了,这种事本就应该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我们律师这个职业,就是为了这种事情而存在的。另外,罗倩的遗体丢失,你们报警了吗?”

    罗严武夫妇一愣,“啊?我们也没想到报警,警察还管这事?”

    “当然!遗体在太平间失踪,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医生确认死亡时有误,罗倩还活着;要么,就是有人偷走了他的遗体。盗尸,是刑事案件。”

    明肃说着,按下手机的110。

    医院停车场

    沈榕拉开车门坐进去,拿出手机,先是探出了一串语音信息,都是明肃发过来的。她仔细的把每一条信息都听了一遍,然后一通电话打过去。

    “经过我都理顺了,你人在哪儿呢?”

    “派出所,陪委托人夫妇报案。”电话那边,明肃所处的环境有点嘈杂。

    “发个位置过来,我现在过去。”

    明肃:“好!”

    沈榕挂了电话,正好明肃将派出所地址发过来。

    她发动车子,向新安医院片区的派出所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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