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榕跟着林谨聿进了东岳所，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落座。

    林谨聿打开保温食盒，看见里面的汤水、菜品和各式糕点，微微一顿，“你做的？”

    “怎么可能？”沈榕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我做的食物你敢吃？”

    林谨聿拼命摇头，“我惜命，活着挺美好。”

    “那就好好吃吧，我特地去私房粤菜请大厨做的”。

    在美食面前，林谨聿果断抛弃了汉堡外卖，只是他还惦记着自己的案子，边吃东西边翻看材料，时不时还停下，??用笔写写画画，加些批注。

    沈榕实在看不下去，敲敲桌子，“好好吃饭！你差那二十几分钟不？”

    林谨聿自知理亏，沈榕边吃饭边工作的时候他也没少唠叨，现在回旋镖扎自己身上，只能老实的把资料往旁边一推，安心吃东西。

    “你大晚上过来，就是为了慰问我？”吃完饭，把餐具都收拾好，林谨聿才想起来沈榕从不是大晚上来给人送饭投喂的性格。

    “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沈榕惊讶，这人是觉得自己这么有闲心吗？

    “说吧，祖宗，到底来干什么的？”

    “把我的生日礼物交出来！”沈榕一伸手，“不问你要就黑不提白不提了，是吗？”

    “反正就在这间屋里，你自己找吧。”林谨聿又拿回资料，继续奋战。

    沈榕嗤笑一声，凭借着对林谨聿本人以及他办公室的透彻了解，站起身来到办公桌前，把他往后推了推，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个首饰盒。

    “明抢啊？”林谨聿笑道。

    “你不要乱说，我可是拿到授权的哦！”

    沈榕打开首饰盒，看见里面的项链时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连着四年了，同样的款式、同样的设计，只有主石不一样。头一年祖母绿，第二年蓝宝石，去年紫牙乌，今年是黄钻。你明年再搞个红宝石，我就能凑齐灭霸手套了！”

    “居然让你猜到了，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沈榕不咸不淡地横了林谨聿一眼，收好项链坐回沙发上，没刷一会儿手机就睡过去了。

    林谨聿看看睡着的沈榕，把手上的资料全都收拾起来抱在怀里，将办公室的灯全都关上，自己跑去会议室继续工作。

    他一边对比筛出来的八卦“实锤”，一边在白板上画着人物关系图，再比照杜逸给他的毛线团图，删删减减。

    一夜的时间就这么过去，早上上班时，??律所的工作人员和不出差、不上庭的律师纷纷来到，各自做着一天的准备工作。

    杜逸昨天晚上没太睡好，有些神游的飘去茶水间给自己泡茶，正碰上了过来往冰箱里塞饭盒的殷朵。

    “早！”殷朵不甚清醒的打了个招呼。

    “早！”杜逸回以一个同样不甚清醒的招呼。

    “诶，咱们今天开例会吗？”殷朵有些不太确定。

    杜逸摇摇头，“不知道。看林律呗。我估计他可能没心情、也顾不上。”

    “他怎么了？”殷朵有点好奇。

    还没等杜逸回答，林谨聿的叫声就从会议室就传了过来，“杜逸，进来！”

    杜逸和殷朵同时被吓得一激灵。

    “我去，他怎么来得这么早？”殷朵看看墙上的挂钟，还没到8点半呢，这个时间来到律所，对于每天踩点上班的林谨聿来说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谁知道？我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

    杜逸可没心情猜测自己的老板又抽了哪门子疯。而等她推门走进会议室的时候，被林谨聿的造型惊得够呛。

    林谨聿熬了一天一夜，人看起来十分萎靡，眼窝深陷，西装外套被他扔在一边的沙发上，??衬衫的风纪扣也解开了，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与其说是精英律师，不如说更像刚失业的白领。

    “你这是被谁蹂躏了？”杜逸看看林谨聿，收回眼神，再看看，再收回眼神，没忍住继续看看，哎呀，林大状这副尊容实属罕见，看一眼少一眼。

    “除了汪大明星，还能有谁？去给她的经纪人打电话，约时间，见面开会！”林谨聿整整一宿没睡，现在的心情绝对称不上美好。

    “你都看完、理顺了？??那可真的挺不少的！”杜逸对于他的效率还是挺震惊的。

    林谨聿嗤笑一下，??把办公室里的白板翻过来。

    白板上是他夜里整理出来的人物关系图和相关推论，还有几个明显是水军营销号的，他们与汪宝缨和葛同之间的联系也被标出来。

    杜逸看了叹为观止，“哇，清晰明了啊！我觉得你还是很有当吃瓜乐子人潜质的。”

    “我谢谢你！”林谨聿头疼，“去约时间吧！”

    “好嘞！”杜逸离开办公室去打电话。

    林谨聿整理了一下桌上乱七八糟的纸张，??正要进小隔间收拾一下自己，结果杜逸又进来了。

    “约了，下周一晚上十点。”

    林谨聿听了这个时间，一下子就火了，“你问她经纪人，汪宝缨是不是吸血鬼品种，不能白天见太阳是怎么的？”

    “说是白天要赶通告。”杜逸解释了一下汪大明星经纪人的说辞。

    “她有几个通告？你告诉她，就说我说的，要么白天工作时间来，要么就别来了。几次开会全约大半夜，律师不睡觉啊？”林谨聿特别不给面子。

    “那个、你之前不是还说委托人就是上帝吗？”

    林谨聿这次是真的火了，“我之前也说过，自己不信教！一回两回也就忍了，次数多了就叫不要脸，没人惯她的臭毛病。”

    “那我就原话转达了啊。”杜逸觉得自己老板的精神状态堪忧。

    “对！原话！一个字儿都不许少！”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磨，林谨聿对于汪宝缨这位委托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完全不想再惯着她了，“我收拾一下。告诉外面，一个小时后开会。”

    此时的盈华所会客室，谢涵再一次坐到沈榕对面，有些局促不安。

    沈榕像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神色平常的和她说话。“身体好点儿了吗？”

    “已经没事儿了。上次给你添麻烦了。”谢涵有些拘谨。

    “那回去好好想明白了吗？”

    “嗯！但我还是坚持自己上次说的，房、车、孩子抚养权，我都要。”谢涵不改初衷。

    在旁边记录的明肃震惊的抬起头。

    沈榕有些无语的长吸一口气，“你确定自己好好想明白了？”

    “是！很冷静，但并不能平息不甘和怒火，所以我坚持。”谢涵这次的反应非常坚定。

    沈榕有些疑惑，“让你不甘和愤怒的原因是什么？”

    “沈律师，这个我真不想说。”

    沈榕看着谢涵的表情，皱着眉猜测，“他向你隐瞒了债务？”

    谢涵摇头。

    “婚前或婚后有私生子？”沈榕又提出了一个猜想。

    谢涵继续摇头。

    “他有家族病史，婚前没和你说明白？”沈榕继续排除可能性。

    谢涵还是摇头。

    沈榕盯着谢涵看了一阵子，发现谢涵有些不自在地把头偏向一边。“他在婚前或婚后感染了性病，并且传染给了你？”

    谢涵在听到沈榕说这一条的时候，下意识一愣，依旧摇头，却略显迟疑。

    “你和王伟差一步就要诉讼离婚，都到了撕破脸的程度，还有什么事不能给我这个律师说的？”此时，沈榕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猜测。

    “沈律师，遇人不淑，摊上渣男，没办法。??但是，??我真的想给自己留点尊严。你别问了，行吗？就当夫妻感情破裂去处理，可以吗？”谢涵的情绪有些触底反弹，态度也一反常态的强硬起来。

    沈榕看着谢涵的状态确实很不好，虽然不太想逼他，但有些话还是必须要和他说清楚。

    “我当然可以给你留尊严，但能抵过孩子的抚养权吗？王曦已经年满两周岁，在抚养权的归属上，是要看男女双方经济实力的。那天王伟的律师话说得难听，但你的经济条件完全不及对方，这就是事实。你要求分割王伟的财产，可以，但那也得是他在婚姻当中是过错方，并且我们能提供确凿的证据，法庭才会有一定倾向性。你现在一句要给自己留自尊，什么都不说，仅仅一个夫妻感情破裂，让我怎么打”

    谢函被沈榕顶得无话可说，只能掩面痛哭，“我真的不想说，也没法说！”

    沈榕看着哭泣的谢涵，面无表情地不再发表任何看法。她是挺腻歪谢涵这种性格的，但也就是这种性格，才会显得好拿捏而被王伟算计上吧。

    送走了痛哭不已的谢晗，沈榕和明肃回到办公室，??把门一关。

    “现在这样我们怎么办？”明肃有些犯愁。

    “尽量打呗，还能怎么办？协议都签了，总不能打发回去吧？”沈榕不咸不淡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么问她都不说。”

    “不幸的婚姻总是千奇百怪。”沈榕打开自己的备忘本，“排除了那么多可能性，其实我已经有点头绪了，但还不太敢确定。这样，咱俩从头捋一下她这件事的始末。”

    “好！”明肃摊开本子翻出记录，“她一开始来找我们的时候，说的确实是夫妻感情破裂……”

    明肃回以起谢涵来委托时对自己婚姻情况的描述，争取不落下一点细节。他记得谢涵当时说她和王伟第一次激烈的冲突始于某天王伟下班。

    那天王伟下班回到家，谢涵立刻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中的包。“你今天回来的挺晚呢。又是应酬了？吃饭了没？喝酒了吧？”

    王伟听着谢晗的询问，不说话，只是皱着眉，推开她往屋里走。进了屋，却没看见女儿王曦，于是回头质问谢涵。“曦曦呢？”

    “下午妈过来把曦曦接过去住几天。不是我说，曦曦这样三天两头就被接走，真的不太好！小孩子总得在一个熟悉的环境里才有利成长，现在总是自己家和爷爷奶奶家来回通勤，孩子长大以后怕是会和父母不亲。要不你和妈说说，反正家里空间够大，她要是想孩子了，就过来……”谢涵对于婆婆总是接走女儿这件事颇有微词，忍不住就像丈夫倾诉起来。

    可谢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伟强硬打断，“你有完没完？从我回来你那嘴就没停过。我妈把孩子接去怎么了？至于你叨叨这么长时间吗？”

    “王伟你吃呛药了吧？我招你惹你了，就冲我发火？我不也是心疼曦曦总是折腾吗？又没说不让你妈看孩子，就是让她过来住，有错吗？”谢涵有点不理解丈夫这种过激的反应，只是夫妻之间很平常的聊天，至于他发这么大脾气吗？

    “我妈怎么了？她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有空嚼老太太的舌根，你还不如赶紧出去找个工作！”

    “你没病吧？当初是你说，你妈在家闲不住，总要出去打牌旅游，不能在家带孩子。我说请月嫂，也是你说不放心，怕月嫂照顾的不经心，非得让我在家带曦曦。现在又嫌弃我不出去工作？讲点儿理，从曦曦过了两岁生日，你就开始跟我没事找茬，你到底什么意思？”

    长期压抑的婚姻生活让谢涵再顾不得什么照顾丈夫的情绪这种狗屁倒灶的理论，她有些破罐子破摔的一股脑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出来。

    面对谢晗的质问，王伟突然把手里的玻璃杯一下子掼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我才说几句你就开始翻旧账？”

    “我翻旧账？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一时之间，谢涵感觉委屈透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吧！”王伟看了谢涵一眼，突然提出了离婚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