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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时光

    又过了几日,李宥情剪的视频反响平平。不由挫败。

    想起Lee让她去画展,寄到工作室的请帖。办展人是青年新锐画家。

    她收到过他的请帖,在她还是小陈太太的时候,在业内算不上名声大噪,但也能称得上青年艺术家。

    如今再收到请帖,竟是凭着俞渺的面子。她准备去看看,熏陶熏陶,找找灵感。

    画展办在艺术区,集各派艺术流之大成。

    周末,京北爱艺术的人大概是倾巢而出了,小小一个艺术区,挤得水泄不通。

    李宥情好容易挤到门口,整理一下被挤歪的帽子,出示了邀请函。

    李宥情有想过去拜访章晓,毕竟陈沣拿来的照片还没有定论。但从港城回来一直没抽出时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一想到章晓女士虽然古板却极爱看画。以前自己学油画也是章女士拍板定论,倒也不奇怪了。

    章晓也看见她,朝她招手,两个人倒是作伴看了几幅。

    “我觉得他没你画的好。”章女士评价。

    李宥情觉得展出的画笔触自然,色彩鲜明,能看出极高的艺术造诣。

    是她比不了的。

    想着章女士大概与她做了几年婆媳,对她还是有一些滤镜的。

    “怎么你不信?你的画虽然基础打得不牢靠,但胜在真情流露,体验感强,去年你那副【雀】可是拍出了一千五百万。”

    对于她这个身价的画家,确实是天价。

    但其中陈氏大概没少使力,她不敢居功。

    章晓见她不信,也没再说下去。

    兴致缺缺,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厅本来不大,半个小时居然就看完了。

    李宥情见她似乎再没兴趣,见缝插针,从包里拿出陈沣给她的照片,递过去,“您有空跟我讲讲这张照片吗?”

    章晓接过去,“我说怎么不见了,原来在你那。”

    李宥情点点头,“陈沣拿给我的。”

    照片上是学生时代的向书雁,和李宥情的亲生父亲李恪文。

    章晓看了半天,用手轻抚照片的边缘,很是眷恋,须臾又叹口气说“找个地方坐着说吧。”

    艺术区附近都是装修有设计感的咖啡馆,包间光线充足明亮。李宥情可以清楚的看到章晓脸上的怀念。

    那是属于他们的少女时光。

    向书雁在外国语大学读书的时候,认识了当时在外国语大学历史系担任助教的李恪文,李恪文家境殷实,家中有四个孩子,人丁兴旺,给了他自由施展的空间。

    李恪文对经商一窍不通,但博古通今,做学问最是拿手。

    外国语大学的学生老师都知道,历史系的李老师【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多少人为他着迷,章晓也不例外,她那时候在京大历史系读博,毕业论文进展不顺,老师让她研读一篇自己研究方向的论文,观点犀利,言之有物。章晓爱不释手,反复琢磨。

    经人介绍才知,论文作者就在离她不远的外国语大学历史系,研究世界史。

    怪不得世界观如此庞大,见著知微。章晓欣然前往与之结交。

    第一次见面是在外国语大学的图书馆,李恪文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这里,即使老师反复叮嘱,一位好友的女儿,京大历史学博士想来与他细谈史志。

    他也只选在图书馆,结束谈话,可以最有效率地全神贯注于自己的研究,而不被其他事物所干扰。

    外国语大学的图书馆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画和名人名言,章晓清楚地记得,那天他们坐在图书馆走廊,李恪文头上挂着的是文艺复兴盛期,达芬奇为米兰圣弗朗切斯科教堂所作的一幅祭坛画。

    圣母居画面中央,右手扶婴孩圣约翰,左手下坐婴孩耶稣,耶稣后是天使。背景是一片幽深岩窟,花草点缀其间,洞窟透露出光感,人物从隐秘昏暗的山岩间显露出来,被一片潮湿的空气所笼罩。

    把高不可攀的“神”拉到凡间,成为亲切、生动的人。

    神祇落入凡间。

    章晓承认,她第一次见面,就想看看李恪文禁欲外表下,是不是真像他表现出来的冷静克制。

    那天他们谈论很多,从中世纪绘画传统到文艺复兴美术的成功之作,从佛教到神学,回过神来,图书馆竟然已经要关门了,两个人都意犹未尽。

    章晓从没体验过如此心灵相通的交流,他们的对话如行云流入般自然,章晓仿佛找到了自己丢失的那一根肋骨。从此之后都是圆满,再无缺失。

    她约李恪文下次一起看画展,他同意了。

    回去的路上星空密布,黑夜点缀着宝石,但没有少女眼睛里的星光闪耀。

    等自己将论文再次完善,交给老师,已经是一个月以后。

    得到老师的夸奖,章晓喜不自胜。

    暗室逢灯,章晓想到李恪文。她一向是行动派,想到了就要见到。

    到了外国语大学图书馆,上下三层都没找到李恪文,觉得自己有些冲动,决定还是去外国语大学的校园逛逛,李恪文跟自己约了看画,他不会食言,淑女要学会等待。

    每走到一个地方,她都忍不住地想,李恪文在这里干过什么,他在想什么,他也在操场上打过篮球吗?有女生给他送水吗?食堂里他最爱哪道菜,这间教室他给学生上过课吗?他最爱坐在湖边的哪块石头上看落日。

    转眼就走到女生宿舍,很奇怪,明明自己只见过一面李恪文,可隔着几十米,夜幕降临,路灯昏暗,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他,穿着白色衬衣,手腕卷上去两卷,自成一幅画。

    她此刻最恨自己目光清明,连李恪文眼里溢出的爱意都看得分明。

    原来这就是“神”跌下神坛的样子,她见过了。

    此生不愿再见第二次。

    原来那时候李恪文已经和向书雁在一起了。在她少女怀春,情窦初开的时候。

    她打电话过去做最后的努力,电话里传来等待声音的时候,她的心也不由地开始跳动,一下两下,终于接通。

    她故作调皮问李恪文什么时候约她去看画,李恪文抱歉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表示自己跟心爱的女孩表白了,跟她单独去看画实在不妥,就算了吧。

    章晓哇的一声,祝他和女朋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忙不择路地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刚刚有多么揉捏造作,胡说一通。

    后来他们还是见过很多面,学术会议、中国史讨论峰会、世界史学术论坛…

    每一个会议她都叫得出名字,记得起他穿什么衣服,她归功于自己记性好。

    甚至看到过李恪文结束会议后,不顾老师的挽留,脚步轻快的离开,自己偷偷跟上去过,少女穿着粉色衬衫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投入他的怀抱,他轻笑着抱住,胳膊搂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在发间落下一个克制的吻,是占有的姿态。

    喜欢一枝花,就要把它折下来放在床头,日日欣赏,直到它衰败,再换上另一枝。

    或许是它不够艳丽,所以你只想占有它肤浅的美丽,若足够珍惜,就会要它常挂枝头,日日不辞辛劳地去闻它馥郁的香气,一遍遍欣赏它开的绚烂,纵有千万般爱意,也不忍剥夺它的生命。

    章晓想,算了。

    自己想过做古龙小说笔下为爱痴狂的少女,即使不能把他们拆散,也要在他们情比金坚的爱情之路留下痕迹。

    但看着这幕,阳光跳动在他们脸上,温柔而耀眼。自己站在阴暗角落,偷窥他们的幸福,连阳光都偏爱他们。

    章晓想,还是算了。

    又过了几年,章晓已经很少想起李恪文,听从家里的安排,跟陈家的儿子相亲订婚,只等年后就办婚礼。

    好友从国外留学回来,来家里玩,跟她说,就算出去留学几年回来,也还是逃不过联姻的命运,幸好对象品貌非凡,就是性格太过于冷淡,没有她在国外约会的男士风趣。

    章晓在整理自己的书籍,打趣能让陈大小姐觉得英俊的男士,自己一定要看看。

    没想到陈柔真的随身携带照片,递给她,是一张李恪文跟向书雁的合照。

    一时之间失语。

    “这是?”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陈柔玩着自己红色的指甲,说“他说他就这一张照片,听说旁边是前女友,递给我的时候他父母的脸黑的要滴出墨。”

    “多大人了还搞真爱这一套,笑死人了。”

    陈柔只想听父母的话联姻,嫁得好就是锦上添花,她才不信真爱那一套,所以也不为这事伤心。

    可章晓好伤心,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听着好友的话只觉得好痛,仿佛遭受一场酷刑。

    自己怎么总是慢一步,只是一步,却隔着漫长的人生。

    漫漫人生,一场相识,一幕别离。

    李宥情听着章晓作为第三视角的讲述,陪她又走过一场盛大的暗恋。

    章晓喝了一口咖啡,压住内心的苦涩,再次缓缓开口“我也是结婚后才知道,当时你的养母离开时已经怀孕,她本打算独自生下来抚养。可陈家不会同意,她刚生育完,孩子就被抱走,后来还被检查出先天性心脏病。”

    孩子接回去后,陈柔又哭又闹,她不在乎李恪文,可她不能接受自己的丈夫结婚后还想着前女友,梦话里都是那些过往。

    陈母教她用孩子笼括李恪文的心,李恪文不愿。

    那时候试管婴儿刚刚传入大陆不久,陈柔动了心思,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很快他们有了一双儿女。

    可李恪文的心还是在那个得病的孩子身上,陈柔不厌其烦地跟李恪文吵架,李恪文冷暴力对待。两人时常不欢而散,感情没有丝毫进展。

    后来又一次天崩地裂地吵架,李恪文摔门而去,陈柔追出去,身后的大门没有关紧,只有四岁的李宥情追着自己的皮球跑了出去。

    被一直徘徊在李家附近的向书雁看到,失去孩子的痛苦折磨的她近乎精神失常,看到年纪差不多的李宥情,断定她是自己的孩子。于是将其带走。

    她自己孩子在无数次的心脏搭桥手术中,不堪重负,骤然离世。

    李宥情听得泪流满面,如果向书雁一直以为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那十五岁那年被李家找回去的时候,她会不会才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已经离世多年。

    她多难过,可在自己面前还是殷殷叮嘱,像什么都没发生。

    “其实你走丢那年你父亲找过我,他早你母亲一步查看监控发现了你的行踪,对于一位母亲来说,失去孩子无异于被抛入深渊,你养母当时的精神状态很差,你父亲要我帮忙掩盖行踪,将错就错。”

    向书雁亲生的孩子活不久,李恪文深知,他无法看着向书雁在无尽的悲痛中度过余生,一招狸猫换太子,让她母女团圆。

    封锁女儿去世的消息,甚至连衣冠冢也没法立。于是两位母亲的人生骤然颠倒。

    李恪文辜负仁义,常常自责。犹如万蚁噬心,在无尽的疼痛中翻滚。没几年就因为心病,变得形销骨立。

    而陈柔在因为自己粗心大意丢失女儿的悔恨中反复折磨,一直到收养了李澄星,将母爱转移,才恢复过来。

    “我中学的时候,一直有举报信说我妈妈是第三者。是陈柔做的吗?”李宥情觉得真相犹如乱成一团的毛线团,她不分昼夜地拆解,终于快解开了。

    “不是。”章晓顿了一下,仿佛犹豫是否揭开真相的面纱。

    还是说下去,“陈柔在国外留学的时候,结交一位好友,结婚后也时常电话聊天,婚姻生活里的种种,都在酒后失态讲给对方。”

    “后来对方也因为婚姻问题,打算来京北定居几年,夫家关系网密切,于是请陈柔帮忙,陈柔只能先安排她先去津城过渡,顺便拜托她去看看向书雁,她嘴里的第三者跟自己的丈夫到底还有没有联系。”

    “对方有一天发来一张照片,是李恪文去见向书雁的照片,陈柔彻底崩溃,不想让向书雁好过,所以才写了举报信。”

    李宥情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逐渐崩塌。

    “那个人你也认识。”

    “别说了。”李宥情不想听。

    “港城船运大亨的女儿,宋敏芝。”章晓还是说出来了。

    李宥情抱着头痛苦地说“让你别说了。”

    李宥情一直苦苦寻求的真相刺穿了美梦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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