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泽灵思绪重重，握住顶楼的门把手，用唐老板给的密码开了门。

    一拉门，动静唤醒了门廊墙上的八角壁灯。

    房间从上到下依次明亮。

    转角处，一个雪人状的家政机器人滚了出来，身前的推车里放着新拖鞋、轮播着星际快讯。

    “中央星时间上午9点，西北资源星遭虫族突袭，乌塔设施损毁过半形势严峻，北斗军受令驰援，霍疆将军亲自率队于今晨出发。”

    “受寒冬风雪恶劣气候影响，大部分开发星陷入生产生活困难，内阁莫里斯常务议员提议，应加大冬季电力供应，免费为开发星输电送暖。”

    “内阁进一步落实透明执政方针，今日12时官方网站发布实习邀请，面向各大机甲军事学院、政法学院招聘实习生，投递窗口期为今日起一周内。”

    姬泽灵换上拖鞋，室内温暖她脱下了皮草披肩随意一折。

    “请把衣服交给雪娃处理吧！”

    机器人说话后，新闻轮播停止，它伸出纤细的机械臂，将衣服搭在臂弯，脚步滚轮滑动，给姬泽灵带路。

    “亲爱的女主人，该怎么称呼您？”

    姬泽灵步子顿住了，随后又觉得是她敏感了，房子里住进一个人，无论是主人还是客人，对机器人来说都是“主人”，它应该没智能到理解人类的社交规则。

    “亲爱的请跟上。”

    姬泽灵跟着它下楼绕了一圈，把餐厅客厅、训练室、茶室都走了一遍，即将进入书房。

    “亲爱的，这里是书房，主人经常在里面办公、开会。”雪娃站在门前，感应之下门锁咔哒弹开，它就要领着姬泽灵进去，姬泽灵立马拉住把手将门合上了。

    “这里可不兴参观，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她对这些商业机密可没兴趣，瓜田李下平白犯人忌讳，不合适。

    姬泽灵懒得瞎绕绕，直接道，“我的卧房哪间比较合适？”

    雪娃：“好的，我们去卧房。”

    姬泽灵身心疲惫，雪娃确认完房间，又送来换洗的衣物，姬泽灵洗洗就睡了。

    完全没有翻翻衣柜、床头柜。

    也没机会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客卧。

    *** ***

    第二天中午，姬泽灵恍惚醒来，伸手捞来床头柜上的两个光脑。

    一个黑屏关机，一个显示时间：上午11点。

    姬泽灵摩挲着光脑满是划痕的屏幕，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最后还是塞进了枕头下，眼不见心不烦。

    这个光脑陪伴了她十多年，有她所有家人和朋友的联系方式和她存的资料、手稿。

    可一旦开机，星际智脑就能定位到她，虽然不是谁都有获取公民定位的权力，但万一追踪她的人有呢？

    她还是不能冒险。

    不过她的机甲网店不是实名的，她顶着马甲做个数字游民还是可以。

    姬泽灵起床随便吃了两口早午饭，盘腿坐在客厅的毛毯上，向雪娃要了一套终端。

    “亲爱的，您要的东西书房有，请移步……”

    “我不用书房里的，这里还有备份吗？”

    雪娃双眼变成两个问号，一阵乱码过后直接蓝屏。

    姬泽灵：？这个问题很烧脑？

    很快屏幕上出现一行字幕，“本终端仅供内部人员登入，使用完毕后请手动载入管家系统，谢谢。”

    姬泽灵：这也行！

    姬泽灵登入了自己的网店，查看订单状态。

    基本上是来自中央星和自由城的单子，这两个地方有机甲的人比较多，剩下的大头就是军方的订单。

    她当然没资格高攀，只能接一些散活。

    她也会在首页时不时放出一些心得随笔，记录思考的同时也是一种交流宣传，内行人一眼就能从这些随笔里看出她的经验资质。

    绝不是什么草台班子。

    她的订单都确认收货了，有三条留言感谢，还有一条私信。

    来自自由城。

    【孤家寡人】：有没有兴趣出差自由城，可提供进入内城权限并且全程保障安全，需要你帮我调试一下机甲，报酬丰厚。

    “自由城……自由城！”

    姬泽灵轻声默念两句，心里豁然开朗。

    自由城，独立于星际联盟的自由之城，除了军权证权和立法权独立以外，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无需霍氏筛查也能进入外城。

    没有霍氏筛查，意味着暴露在拟态虫里，不知道擦肩而过的到底是人还是虫。甚至被虫子吃掉了脑子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但自由城也是一座危险和收益，效率和风险双高的城市，是商贾的必争之地。

    霍氏筛查一般需要三天，对于商人来说，一是降低了商品周转率，二是提高了人力租金成本。

    但在自由城，这些成本统统没有，由外城人将货拉到内城门，再由内城人接应即可。货动人不动，效率提高不知道多少倍。热钱吸引着所有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来此淘金，毕竟星际时代，除了虫族危机，饥饿、疾病和战乱依旧没有消失。

    有学者研究过自由城的人口数据，发现自由城常年人口流入数据大于流出，但从卫星上看，自由城的人口存量却一直维持稳定。

    他提出质疑后没多久就死于事故了，之后也没人再关注这件事。

    不过自由城却多了个“虫族沃土，罪恶温床”的恶名。

    如此一来敢来自由城的除了置生死于度外的亡命之徒，更多是艺高人胆大的雇佣兵，自由城内几乎人手一架机甲。

    可以说除了前线，自由城里的机甲战士是最多的，连带着这里的机甲产业也格外发达。

    她上辈子曾考虑过要不要去自由城发展，但有了北斗开发项目这个更好的机会就没去。

    不过现在，是时候重新考虑一下了。

    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阿姆，弄清两人身上的秘密。

    要是一场误会那自然最好，不是误会，自由城就是个不错的“缓冲之地”。

    这么想着，姬泽灵回复了私信。

    【J师傅】：有点心动，我考虑一下。您这边需要调试的是定制机甲吗？如果是定制机甲能告知一下设计师吗？

    调试，相当于给机甲“问诊”。出色的机甲单兵往往能察觉机甲细微之处的变化，在机甲没明显故障时他们一旦觉得机甲和自己不太契合、状态不好，就会找人调试。

    这个活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有名的机甲设计师就那么几位，这些人的套路她驾轻就熟，闭着眼睛都能调。但如果机甲的设计师既不出名也不高明，那就难受了。

    可能明面上客户的需求是调试，实际上她要做的却是优化升级、甚至重新设计。

    【孤家寡人】：哦，我这里什么机甲都有，但最希望你能调试的是一个定制机甲。这个机甲是网上找的设计师。

    网上找设计师！别是什么草台班子吧？

    这种调试的坑最多了！

    【J师傅】：这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姬泽灵发消息后，对方半天没回，她的网店账户直接收到了80万的转账。

    姬泽灵都被后台的到账消息整蒙了。

    【孤家寡人】：这是订金，算提前给你的车马费。后续调试实际产生的费用我按市价+15%给你结，该调试调试，该升级升级，只要能让那些兔崽子闭嘴就行。他们的机甲主要是北斗，我的机甲价钱另算，调试得好另有红包。

    【J师傅】：北斗系列我熟，这个没问题。您的机甲是在哪个网店里定制的发我个店名吧，我心里好有个底。

    【孤家寡人】：是十年前的老店了，早就没动静了，名字叫“老子今年要发财”。

    姬泽灵：什么破名字，果然像草台班子，她已经做好重新做设计的准备了。

    【J师傅】：行吧，情况我清楚了，不过最近我有点忙，三日内回复你成么？

    【孤家寡人】：嗯。

    姬泽灵又联系金森用别人的名义开三个账户，将80万分成20、30、30提取到账户里，这才安下心。

    有存款，心里踏实多了。

    下午，金森来了宅子一趟，给姬泽灵带来了吃的和三张新卡。

    姬泽灵开门，雪娃也跟出来出来搬东西，她则招呼人进去喝杯茶。

    “不了不了，老板有洁癖，不喜欢别人进他家里。”

    “当然，他亲自邀请的客人除外。您安心住下，老板大概今晚回，其他事你们聊就成。”

    说着他又要溜走，及时被姬泽灵叫住。

    说实话她没有很关心唐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她在意的是阿姆的处境。

    “阿姆那边有消息吗？”

    金森抹掉额头上的汗，这个问题他能答，“阿姨一切都好，不过有群生面孔一直在那附近打转，她应该是被盯上了。”

    “还有一个问题”，姬泽灵道，“你们老板的管家机器人是什么智能水平啊？”

    姬泽灵觉得这个雪娃有时候表现得十分聪明，有时候又有明显缺陷。就比如她找它要终端，寻常智能只知道从信息库里提取标签相匹配的物品来满足命令要求，要是信息库里没有匹配就没辙了。

    但雪娃不一样，它能认知“自我”，理解自己由智能系统和硬件组成，而硬件里有她需要的终端功能。因此，它能自动退出管家系统，让她用完终端后再上线。

    说它聪明吧，它却连“女主人”和“客人”两个词的区别都不知道，还直接在主人不在时将客人引到书房，一点常识都没有。

    亏它还是一个管家机器人。它好意思吗？

    “啊？”金森被姬泽灵跳跃的问题搅迷糊了，以为她是看上了老板家的机器人，解释道，“雪娃可是咱们的资深员工，很早就跟着老板了，是我见过最聪明的机器人。”

    姬泽灵：他是怎么做到说这么多，但完全没回答她问题的。

    关了门后，姬泽灵绕着雪娃打转，有些手痒。

    让她发现了机器硬伤，她就手痒想修，如果能顺便拆一拆那雪球是什么等级的智能她就能自己找到答案了。

    雪娃似乎察觉到了姬泽灵的探究之意，都不粘着她了：“亲爱的女主人，雪球电量低，需要充电，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姬泽灵狐疑看着雪娃，一个没拦，住雪娃脚底滚轮“呜呜”猛冲，一溜烟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