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祸

    三月的时候长安城已经很是暖和

    柳芽儿坐在回廊下面看书,何英百无聊赖的剥着坚果说:“真是无聊,往年时候我都会跟几个哥哥去跑马场赛马,今年只能待在这个皇宫里。”

    柳芽儿笑着说:“娘娘可是闷了?小的听说这个月陛下会带着嫔妃们去渭山行宫,那里听说有好大一座跑马场呢。”

    何英听到跑马场来了精神说:“真的?”

    柳芽儿点头说:“真的。”

    何英欣喜地盘算着去去渭山行宫该带一些什么东西去。

    跟热闹的东偏殿的廊下比起来,西偏殿张宸月的住处就冷清了很多。

    宫人宁儿端着茶水走过来放在了桌子上说:“主子,您歇一歇吧。”

    宸月放下手里的绣架叹了口气说:“怎么绣还是绣不好。”

    宁儿安慰宸月说:“主子您不做这些东西也没所谓的。”

    宸月垂目说:“听闻太后娘娘喜欢温柔贤惠的女子。”

    宁儿不知道怎么接宸月的话,宸月苦笑说:“我进宫已经两个多月了,每次去福寿宫给太后娘娘请安都被拒之门外,她毕竟是陛下的亲生母亲,我不能不讨好。”

    宁儿说:“幸而合欢殿的贤妃娘娘是个好相处的,不然主子您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提到何英,宸月倒是松了一口气,何英从未为难过她还在太后面前替她说过话虽然最后被太后给骂了回来,但何英不仅没有迁怒自己反而安慰她。

    这个时候宸月听到门外面何英在喊:“宸月,宸月!”

    宸月听到声音走了出来,只见何英和柳芽儿站在院子里。

    何英对宸月说:“你们两个陪我去花园走走,真是闷死了。”

    宸月有一些迟疑,柳芽儿看着比起两个月前憔悴了一些的张宸月便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便说:“三月里花园里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我记得昨日陛下不是差人给娘娘送了一只鹿么?娘娘不招待一下我们两个?”

    何英拍了一下手恍然大悟地说:“对啊,咱们可以在院子里烤肉啊,再把你表姐丽昭容也叫上,咱们四个在后院把那只鹿给烤了吃。烤肉我最在行了。”

    说着便拉着柳芽儿和张宸月去后院,只见何英叫人把那只鹿从冷库里抬了出来。

    没过一个时辰便化了冻,何英脱了大袖穿着中衣拎着刀亲自上阵卸肉而且刀法娴熟,给张宸月和柳芽儿两个人都看呆了。

    好一个女中豪杰啊,没想到她连屠夫的活都会干。

    三下五除二的何英就将这个鹿大卸八块,一边卸一边说:“我十四岁的时候跟着我父亲打猎,打回来了一只野猪,当时那只野猪有二百斤沉呢。”

    张宸月和柳芽儿同时投过去了羡慕和敬佩的目光,此时踩着凳子给两个人讲故事的何英仿佛像是个大英雄一样。

    而跟有说有笑的后宫不一样的是,此时的宣政殿上空阴云密布。

    刘弘站在书房的书架前忍着心里的这口气,而赵王刘淇提醒他说:“陛下还当早做决断的好。”

    刘弘说:“朕本以为荣王参与军务就罢了,他竟然还想派自己的人掺和开科取士的事情。”

    刘淇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他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刘弘冷笑着说:“朕的那位好丈人呢?没有参与其中么?”

    刘淇说:“这个…臣不知道。”

    刘弘转过身看着刘淇说:“韩家、施家还有何家,他们搅和在一起。”

    刘淇说:“臣认为何家倒是可以拉拢拉拢。”

    刘弘深呼吸说:“朕知道,所以才纳了他女儿为妃,这个贤妃可真是个妙人,深谙兵法刺绣女工倒是一窍不通。”

    而想到合欢殿刘弘心里突然有一个主意升腾而起,刘弘对刘淇说:“主考官包庇科举舞弊该当何罪?”

    刘淇愣了一下随即说:“按律应该罚没家产,如果家中有为官者则要罢官免职,直系子孙三代以内不得参加科考。”

    刘弘扶着椅背说:“倒也用不上这么大的罪名,不过也够了。”

    说到这里刘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狡黠的笑意。

    傍晚时分

    三个人吃饱喝足的回到了各自的宫室,柳芽儿走上台阶看到宸月在看着她。

    宸月说:“柳妹妹可否愿意到我那里坐上一坐?”

    柳芽儿露出一些笑容说:“姐姐盛情,妹妹哪有拒绝的理由。”

    柳芽儿带着凌云来到合欢殿的西偏殿,走进屋子柳芽儿发现殿内布置的很有章法,并不是艳俗之色。

    张宸月带着柳芽儿在稍间坐下,宫女给二人上茶。

    张宸月有一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这次请妹妹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柳芽儿说:“太后娘娘心有芥蒂但是个心胸宽广之人,时间长了她知道姐姐是个和善孝顺之人一定会对姐姐有所改观的。”

    张宸月笑得有一些勉强在柳芽儿眼里却是十分的好看。

    柳芽儿和凌云回到住处,凌云对柳芽儿说:“主子,太后十分不喜张才人,您可不能跟她走的太近,因为太后的缘故即便是皇后娘娘那般和善的人都不大待见她怕惹上是非。”

    柳芽儿对凌云说:“可她到底无辜不是么?”

    景宁给柳芽儿整理着衣服:“我的好主子,您可别滥发善心啊,在这宫里终归是太后娘娘最大。您要是跟她过分亲近,最后太后娘娘也会顺带着不带见主子你的。”

    这个时候门外禀报说:“主子,宣政殿的王公公求见。”

    柳芽儿说:“请进来!”

    王公公走进来给柳芽儿请安说:“小的给采女请安。”

    柳芽儿说:“公公免礼。”

    王公公对柳芽儿说:“陛下请您往宣政殿一趟。”

    柳芽儿心下觉得奇怪,因为自从她被封了采女之后刘弘已经三个月左右没跟她说过话了,怎么突然间又想起了她?

    柳芽儿心里有一些惴惴不安但还是收拾了一下跟着王公公去了宣政殿。

    来到宣政殿的时候王公公突然向望楼上行礼,柳芽儿抬头看去发现刘弘正坐在望楼之上眺望远方。

    柳芽儿跟着王公公来到望楼之上,只见刘弘身穿一身天青色绸衫绣了团龙的衣裳,这个天气这身衣服多少有一些单薄。

    柳芽儿行礼道:“妾给陛下请安。”

    刘弘侧脸看着她说:“来了。”

    柳芽儿顺着刘弘刚才的视线看过去说:“陛下方才在看什么?”

    刘弘背着手说:“想看一看朕的江山,朕的下,可朕已经站在了这太极宫的最高处竟然还是只能看到一堵又一堵的城墙。

    想来,君上都是这么被蒙蔽的吧。”

    柳芽儿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是忠君勤勉之臣又怎么会蒙蔽君上?皇帝一人的经济有限,朝廷选贤举能本就是让他们能够为国效力,如果他们只想着怎么蒙骗君主为自己获利,让皇帝看不到真正的民生民情那就是臣属的不是,是臣属的失职。”

    刘弘看着柳芽儿问:“朕这段时间都没有去看过你,你不会心里怨恨朕吧。”

    柳芽儿低着头说:“妾不敢。”

    刘弘说:“贤妃对你挺好的朕也放心一些。”

    柳芽儿微微抬头看了看他说:“贤妃娘娘为人仗义从来都不会恃强凌弱。”

    刘弘看向柳芽儿问:“依你看贤妃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芽儿心里在骂娘说你这不是在套我的话么?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正一品贤妃哪个也不是她一个小小采女惹得起的啊。

    柳芽儿憋了半天说:“她是个好人,善良大方,妾暂时只看得出这一点。”

    刘弘听了她的回答只是笑了一下说:“一会儿留下来用晚膳吧。”

    柳芽儿有一些受宠若惊,因为以往都是黄兰或者是张宸月和郑清漪几个受宠的妃子能陪皇帝用膳,不过这既然是恩赏左右不会是坏事,吧?

    柳芽儿一边心里思索着一边跟着刘弘走下望楼。

    傍晚时分的含光殿

    皇后韩晴和贤妃何英在下棋,韩晴说:“听闻你宫里的那个柳采女今天陪陛下用了晚膳?”

    何英说:“是。”

    韩晴摸索着手中的棋子说:“她封了采女之后一直默默无闻,依你看她是个什么人?”

    何英思考着说:“循规蹈矩又有一些沉默寡言,不过做人做事倒是透露出一些聪明机灵来。跟她表姐丽昭容比起来,不是个一眼能看透的人,城府要更深一些。”

    韩晴看着棋盘说:“眼下就要开科取士了,沉默的不沉默的都要出动了。”

    何英似乎是没听懂地说:“啊?”

    韩晴只是笑了笑。

    半夜

    柳芽儿一直睡不着,从宣政殿回来心里一直就很忐忑,她自己坐起身来,景泰听到声音拉开床帷问:“主子怎么醒了?”

    柳芽儿对景泰说:“陛下突然让我去陪他用晚膳还赏赐了东西,我发觉有一些不对。”

    景泰疑惑的问:“主子觉得哪里不对?”

    柳芽儿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陛下今晚宿在哪里了?”

    景泰说:“今儿是十五,陛下去含光殿了。主子您也快一些睡吧,已经快二更天了。”

    柳芽儿再次躺倒仔细会想着刘弘今日的话,她掰着手指头算陛下已经快一个月没来张宸月的住处了,难道一个皇帝的情谊只能维持两个月么?

    张宸月是他带进宫的,怎的如今却把她给晾在了一边,总感觉哪里不对。

    带着疑惑,柳芽儿逐渐睡去。

    三月殿试过后便是传胪取士,本来应该是大喜的日子。

    那一日柳芽儿正在黄兰的住处做女红,而晶珠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说:“主子不好了。”

    柳芽儿给凌云使了个眼色,凌云不动声色的将门倚了上并关严。

    黄兰问晶珠问:“怎么了?”

    晶珠喘了口气说:“大理寺抓人了。”

    黄兰糊里糊涂地问:“这什么跟什么啊!”

    柳芽儿却是听懂了问:“是赵王还是荣王?”

    晶珠激动的说:“是荣王府。”

    柳芽儿问:“为什么?”

    晶珠说:“传胪取士之后竟然有学子跑到学政去状告礼部侍郎郑越然在春闱考场涉嫌舞弊,泄露考题,有人用不正当手段得了贡士。”

    柳芽儿心想如果贡士的资格是作弊得来的,那殿试的资格当然也是假的。

    黄兰一脸茫然地看着柳芽儿,而柳芽儿对黄兰说:“你不在御前不知道,这礼部侍郎郑越然是荣王的女婿,而且这次主考监考的王公中就有荣王次子刘晗。抓了人估计是要审上一审,但不一定就会判罪。”

    黄兰努力地理清了这些人之间的关系问:“可为什么会出这么大的事?”

    柳芽儿想了想说:“荣王的手下参将多驻守西北,而西北打仗多靠的河南河北粮食还有江浙蜀地一带的税赋供着,而这些贡士大多来自这些地区。

    这些地区的民众早就被荣王的军队索要过多军饷的贪婪惹得民怨沸腾,如今又沾上了科举舞弊,算是把这半壁江山彻底给吃罪了。

    如果说荣王之前的屡次正饷只是得罪了乡民,这次舞弊就是把士子和读书人也给得罪了。”

    黄兰反应过来说:“而这些本就对荣王不满的士子,如此一来一旦他们进入朝堂,势必会对荣王不利。”

    柳芽儿对黄兰说:“如果这次陛下秉公办理还好,怕就怕陛下假意偏袒,那就是越保越糟。

    读书人以治国齐家平天下为己任,忠君爱国是最基本的,一个手眼通天干涉科举还能威胁皇帝的人,恐怕就成了全天下得尔株之的逆臣了。

    如果荣王肯断臂求生舍了刘晗还能保住自己的名声一二,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如果荣王不肯誓保女婿和儿子,哼哼~

    左右荣王都要失去半条命否则不得罢休。”

    含光殿

    郑清漪急匆匆的找到皇后,韩晴拉着她来到内室。

    郑清漪压低声音跟韩晴说:“妾听闻大理寺把荣王次子刘晗给抓了?”

    韩晴安抚对郑清漪说:“抓了反而是好事,趁着事情还没有发酵出来,把人先扣下慢慢审问然后再慢慢转圜,如果放任不管一旦外面闹翻了天就不好收拾了。”

    二人在内室坐下,郑清漪心里有一些发冷地说:“那…那当年的事会不会…,而且郑越然是妾的堂哥,拔出萝卜带出泥可怎么办?”

    韩晴面容严肃地说:“什么当年的事?没有那件事。”

    郑清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将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嘴上是这么说,但韩晴心里懊悔父亲当年就不应该帮郑邰,她知道郑邰的举人是顶替了别人,而进士科的时候也是靠泄露考题考上的。

    这陈年往事要是被挖了出来可如何是好?而且她还不知道父亲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这样的事。

    功勋派的元老这些年作威作福,只差一个宣泄的缺口,一旦决堤,那就只有崩溃一个后果了。

    想到这里韩晴的头很痛。

    翌日柳芽儿接到了家里传来的信件,是父亲柳卯邮寄来的。

    柳芽儿打开信封,上面写着方正县县令郑邰被逮捕而自己则收到了通传。

    柳芽儿拿着信心里忐忑,郑越然是郑邰的侄子,是郑国公次子郑昌的儿子。

    看来大理寺的调查已经挖到了郑邰。

    而朝堂之上更为混乱

    翰林院的编修和学士们已经坐不住了,纷纷上奏章弹劾荣王。

    荣王戎马一生,文官的这些弯弯绕他是理不清的。

    而此时的刘弘却格外淡定,在一片争吵之中怡然自得。

    郑贵妃已经在宣政殿前跪了两天,当然刘弘没搭理她。

    福寿宫

    柳芽儿给崔太后请安说:“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崔太后看着柳芽儿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柳芽儿说:“妾给娘娘做了一个抹额,刚刚做好熨烫了一遍,想着给娘娘试一试。”

    崔太后打量着柳芽儿说:“那你过来给老身带上吧。”

    柳芽儿说:“是!”

    柳芽儿走过去轻手地将崔太后鬓边的首饰摘下交给晶莹,然后给比量着抹额的尺寸。

    崔太后说:“贵妃还没起?”

    柳芽儿说:“方才妾路过宣政殿时,远远地看见贵妃娘娘还在跪着。”

    崔太后笑了一下说:“皇帝这是下了决心了。”

    柳芽儿说:“荣王刚愎自用一向不把读书人放在眼里,对兵部颐指气使面孔朝天看人,只信刀枪剑戟才能驯服人。

    可如今这件事一出却是惹怒了天下所有士子。”

    崔太后拿过抹额说:“那些个文官你指着他们能做什么不容易,可他们要是存心想捣乱那也是没人能治的。

    你在御前这几个月长进了不少。”

    柳芽儿说:“都是太后娘娘抬举妾。”

    崔太后看着柳芽儿说:“你表姐美貌却没有匹配的智慧,而你不一样,老身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孩子。”

    崔太后想了想说:“老身本来想着给你升一升位份,后来想了想还是由皇帝做这个主吧。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柳芽儿恭敬地说:“是!”

    心里骂道你儿子早就把我忘的一干二净了,估计到死都是个采女。

    心里不满但是面上还是微笑。

    而柳芽儿刚刚从福寿宫这边回来,黄兰匆匆忙忙的跑来说:“出大事了,郑邰当年顶替的那个举子才查出来了。”

    柳芽儿心里一惊,她知道会有这一步,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一定是刘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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