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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城安顿

    “……找到了,但没相见……”秋一如实以答,若有所思,神情黯然。

    “没事,回来了就好,你先在姐这住下,以后我们慢慢说。”春花拉着秋一往内屋走去,边走边喊,“刘胜利,你赶紧去买几个小菜,叫上嘎子婶,龅牙和阿天过来,就说秋一回来了。”

    就这样,秋一在金城暂时安顿了下来。阿天大名叫蒋天豪,他真的在城头挖了好大一个鱼塘,从天然捕捞到人工养殖,成了这座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龅牙和他走的近,两人合伙又利用了很多现有的池塘和另外开发的鱼塘,养鱼卖鱼,干的风生水起。他们俩经常会过来看春花姐,顺便打探秋一的消息。嘎子婶的包子铺已经不开了,大概是儿子小七在外面赚了些钱,不想她太辛苦了。只是大家问起小七在做什么,现在人在哪里时,她又支支吾吾的。小豆子和父母迁移去了别的城市,听说他现在在上大学。冷秀红已经嫁人生娃了,平常跟他们就都没有走动了。只是,让秋一感到伤心又无可奈何的是不久前王二爷因病去世了,留下一个没什么劳动能力的妻子和一个年幼的孩子,现在吃喝都成问题,要隔壁邻居帮忙接济。后事也是春花姐和小天龅牙他们帮忙料理的。

    在春花姐他们带着秋一去山上看了王二爷后。秋一又到王二爷破旧的家里,见到了那个浑身黑漆漆,满脸满身泥巴用手捡东西吃的小女孩,还有一个说话含糊又一直傻笑的女人。

    “春花姐,我准备去王二爷家住,这样照料二娃和王婶也方便些,不用这样跑来跑去的。”在天天往返王二爷家照顾王婶和二娃的几天后,秋一对春花说到。

    “秋一啊,不是我不想帮二爷,只是你要明白,你现在要是把这担子挑在肩上,到时就很难在摆脱了。你自己以后也要结婚生子的。”春花煞有其事地说着。

    “春花姐,我没想过那些,倒是你跟胜利哥快成婚了,我住这里也不太好,反正我以后都要照顾王婶和二娃的,就直接住那边会更方便。”秋一娇羞且认真的说着。

    春花姓杜,她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因为战乱和家人失散独自流浪了很久,最后落脚在金城,自己有手艺,就用身上所有的钱置办了缝纫机和这个店。大概是小时候的经历,总是习惯性的明哲保身。但她对秋一却是极好的。

    “那也行,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开口。还有啊,我看呐,你回来那晚,吃饭时阿天看你的时候眼里放光,那么忙的他最近对你也可上心了,女孩子嘛,迟早都要嫁人的。现在阿天有本事,会挣钱,以后你跟着他不会苦的。”春花边拿木尺量着一块布边说到。

    “秋一,秋一,快出来!”还没等秋一开口,门口就传来了蒋天豪的呼喊声。

    秋一和杜春花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赶忙来到门口。只见蒋天豪骑着一辆女式自行车,龅牙跟在后面,骑着这几天蒋天豪接送秋一来回的男士自行车。

    “秋一,你看,我给你买了辆女式的。以后你去哪都很方便了。”蒋天豪自豪地边笑边说着。

    “呦,这可是稀罕货,阿天你可真舍得啊!”春花姐两手交叉胸前笑着说道。

    秋一望着停好自行车后有些洋洋得意的蒋天豪,回味着刚刚春花姐说的话,眉头一皱,出神地望着眼前这个穿着列宁装的男人,皮肤黝黑,高大壮实,板寸头下一双浓眉大眼,高高的鼻梁下薄却鲜红的嘴唇正在这秋日晨光中傲娇地咧着。

    发现秋一盯着自己,蒋天豪挠挠头,腼腆又兴奋地嬉笑。杜春花和龅牙见了这一幕也会心的笑着。

    “小天,你可出息了啊,长大不但模样变了,连听我命令办事这事也忘了?” 秋一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神情让他们误会了,就大声清脆地说着,“车子我不要。也用不上,以后我搬到二爷那屋去住,不用赶来回了。”说完就跑回屋里继续收拾东西。

    “不是,秋一,你住哪不都需要吗?这样你办个事买个东西来回不也方便?”蒋天豪收起笑容,急急地追了进去,“还有,不是说了吗?以后别小天小天的叫我,现在我都比你高一个头了。你看现在春花姐都不叫我小天了。”蒋天豪边追上秋一边说道,“等等,你怎么要搬去二爷那住,他那土房哪能住人啊,要是春花姐这不方便,那你去我那住,我那地方大,要啥有啥,还有电视机呢。”他理所当然的把秋一当成自家人,说到最后却自然流露出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就算比我高两个头你也还是小天。”秋一把自己简单的包裹收拾扎好后又直面着蒋天豪斩钉截铁地说道,“以后我就住二爷那,方便照顾二娃和王婶,要走远路的话就坐公共汽车。”

    “你要照顾就照顾呗,我跟你一起照顾王婶她们,明儿我叫龅牙送些生活用品过去。车子呢我就给二妞送去。”蒋天豪拿出他在生意场上那套厚脸皮嬉皮笑脸的边说边把秋一的包裹夺了过去,就快速地跑出门口去,“我在外面等你!”

    “我看呀,这阿天就还真只有你治得了他。”杜春花手里拿着几件衣服边包边笑着说。

    “现在可不是小时候,你看他这人高马大,强取豪夺的,我可治不了他。”

    “你是不知道呀,他平时跟个猴精似的,可你一回来,他就没招了,手脚大方的,没准明儿给你整个洋汽车回来。”

    “春花姐……”秋一撒娇似地喊着。春花虽然比他们都大些,可性子里有开朗与孩子气,所以和他们走的近。但她对蒋天豪龅牙小七小豆子冷秀红,甚至是王二爷嘎子婶都是要挑毛病的,就唯独对秋一毫无挑剔。其他几个小伙伴都和秋一一样大,蒋天豪比他们大一岁,可是当年他却比每个小伙伴都矮许多。那时春花姐就经常拿这说事,小天这名字也是她取的,原本小伙伴都喊他天天,后来就大都叫他小天了。那时的秋一就像孩子王一样,孩子们都愿意跟她后面听她的命令,特别是矮秋一一头的小天,秋一说什么他都信,要他干什么他照做,认真且固执。

    “好了好了,姐就是想你知道,有人上杆子找他处对象他也不干,这些年他一直等你,三天两头跑我这问有没有你的消息。年纪轻轻就有现在这光景,实属不易,有这缘分你就好好珍惜!”杜春花把包好的衣服塞到秋一手里说,“这几件衣服裤子是我给二娃做的,你先带上。我店里走不开,你要时常过来,往后还需要什么就跟我说,我做好让胜利给你捎过去。”

    “嗯,我会的。”秋一又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说道,“虽然阿天比我大,但从小我就把他当弟弟。现在也一样。春花姐以后就别在说这些了。”

    “怎么跟小时候一样,还那么犟呢。”杜春花面露愁容的看着秋一,又打趣的说道,“要跟我一样做老姑娘吗?”

    “胜利哥可不嫌你老……”

    “那可不,反正他也老大不小了……”

    “哈哈哈……”差不多高的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外走去。

    杜春花目送着蒋天豪骑着男士自行车载着秋一,龅牙驮着布包裹骑着女士自行车跟在后面,三个人有说有笑远去的背影,有些出神。像她一样,不知道生活会给这群孩子怎样的磨难与困苦。

    等到秋一把王二爷家收拾的井井有条,把王婶和二娃都料理的干干净净,一切安稳后。她来到金城小学,学校已经变了模样,新修了砖房,操场也不再坑坑洼洼,校园内多了绿树红花,课桌椅也换了。可刘老师已经不在,听说他去了更大的城市教书。但是走之前千拜托万叮嘱,陈庚良的东西一定要保留好。秋一对着校内认识不认识的老师一番感谢后,自己找了辆架子车,把陈庚良的东西全都从金城小学杂物间里拉到了自己现在住的小土房里。

    王二爷过世后,留给王婶和二娃的就只有这间土房,虽然不大,可也有院子,还有三间房。秋一理出一间摆放陈庚良的物品,还原的和以前几乎一模一样。她想着总有一天先生会回来的。自己就住在这屋里等他。考虑到以后要供自己和王婶二娃的吃喝日常开销,靠船长给她的工钱根本维持不了多久。秋一又马不停蹄的去不远处的纺纱厂问需不需要纺织工人,去城中心的百货公司看看招不招售货员。小时候秋一就很羡慕那些站在琳琅满目商品柜台里的售货员,想着长大了自己也可以做售货员。

    找了一天工的秋一在回程的路上。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一条巷子里,缓缓地走到深处,站定。手里不自觉地摸着脖子里的玉佩,感觉恍如隔世。可望着不远处靠左边围墙角的石凳,见它还是那样冷冷得,一如既往地等在那,又仿佛昨日,丝毫未变。

    秋一黯然,微抬头,异常醒目的两个字映入眼帘:“金府”,落日四射,鎏金溢彩,威严气派。不禁感叹,那一年,竟未曾抬眼看一看,这也是一座讳莫如深的府邸。不知道“金敌明”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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