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他分明感受到了她心脏的律动，与不知道是从哪里散发的淡淡的香味。他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气味。姑且算作华丽。

    她的反应速度很快。至少，出乎他的意料。

    背上扛着一个人的千翎根本走不快，只能尽力加快步伐，她明天还有正式比赛，这种关键时刻她可不希望掉链子。

    “你可以放开本大爷了。”迹部刚说完，千翎便猛地停住脚步，因为冲击而鼻尖撞到她后脑勺的迹部话还未说完就被放了下来。“好的，这样我们的速度可以更快了。”迹部是被打晕着关进来的，所以地形没有千翎熟悉。

    每层楼巡楼的人也不少。一层层上来可费了不少功夫。

    正要躲过那些人的耳目，迹部最先从拐角处冲上楼梯，而千翎快步跟上迹部时，忽然顿感一阵悬浮，似是灵魂脱壳，意识被剥离出躯壳。脚踩了空，整个人往后倒。

    “你去那边看看！”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那边没事吧？”

    “白问，能有什么事。”大致看了眼楼梯口的环境，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男人耸了耸肩，对着另一边的男人摇摇头。

    千翎已经做好了战斗的意识，幸亏……迹部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俩蹲在一楼的楼梯道，二人纷纷蹲着，因为贴的很近，所以都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别恍惚。”迹部在她耳边提醒着，然后自然地松开了她的手腕，继续往前走。高强度的集中注意，尽管是迹部都会吃不消，更何况是时常会出神的千翎，千翎深吸一口气，从刚开始一直保持着冷静与专注，现在确实有些疲倦。

    几步跟上迹部，但还没上楼，不见人影却闻人声…

    “九条说有个女的打晕了他！”

    “五十岚那家伙说什么三楼集合。”

    这是一条长廊，眼下身前有人下楼，身后有人上楼，又是在转角处。

    千翎握住迹部的肩膀，看着与她并肩的少年道：“迹部，你听我说。这条走廊尽头窗户边通另外一栋大楼。那边没人。你先走。”她顿了顿，“我有能力暂时挡住他们。不管怎样，我相信你，一定能顺利解救我。”

    分明逃跑的是他，她却能说得好像是他做了什么。迹部轻笑一声，刚要说什么，眼一瞥，勾了勾唇，“希望你能撑到本大爷回来。”

    耳后是迹部的脚步声，声音渐远后，千翎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把扫帚和簸箕。

    千翎。

    想象一下。

    这里。是战场。

    再次睁开眼，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眸。

    “快到二楼这边来！所有人！”

    两个人很快就被千翎解决，但随之而来的是一大批手持棍棒的人。

    前后夹击不是最坏的局面。至少，她如今被团团包围。

    簸箕已经残破。

    忽然一个大汉横冲直撞，直接扑向千翎，等千翎侧身一躲，又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我抓住她了！快！”

    对方的力气很大。千翎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往后倒去，她背后的人完全想不到这是什么奇怪的一招，也跟着倒在地上。一人举着棍棒就要往她身上砸来，她脚往男人根茎上一踩，一声撕心裂肺之后，又是一声惨叫。

    可还没从刚才缓过来，又有人拿着棍子猛冲过来。

    从远处跑来是具有一定惯性的。因此，他无法及时止步。故而在最后几步，千翎往左边挪了几步，抽出装着他啤酒肚的皮带，裤子掉在地上的那一刻，千翎猛地踢向他最脆弱的地方。接过他拿不稳而落下的棍子，直接击向另外一个蓄势待发的人。

    能把群攻维持单打独斗，这是目前千翎能做到的。但人再多下去，那么她再怎么厉害，也束手无策。所以，她抬起头，高层有几盏玻璃灯悬空挂着，如果这个东西砸下来，威力一定不小。那么，她该怎么把它弄下来。

    抓住栏杆的扶手，看着那条老旧的横幅，往上攀爬，“撕拉”了一声，在横幅撕成两半时，她及时借住了力量抓住了四楼旁的扶手。翻身越过，四楼的人不多，而赶到二楼的人见状，都纷纷往上跑。

    就算知道现在并不是手下留情的时候。当她看着被她踹下去的人，会有几分歉意地说句：“不好意思。”有歉意但不多。

    所以能把对方扔下去，她就一定会这么做。

    活着的动机胜过了潜在的理智。四楼而已，可能终身就在医院度过罢了。

    栏杆被撞坏了，整个连着钉子都往下倒去。

    而千翎面对朝自己冲过来的男人，正要往侧边闪去，但那男人又在快摔下去的一瞬间拽住了她的裤脚。整个人被拖着，千翎第一反应是抓住什么可以稳住的东西。再然后甩开他。

    “可恶！被你这么一个小女人耍着玩！看等会我怎么收拾你！”

    千翎的臂力不足以支撑她和另外一个成年男人。急切的求生欲使她朝着男人的头顶跺去。但每跺一下，她的身子也跟着下沉分毫。眼见那些跑上来的人离她越来越近。

    一颗黄色的球不知从哪个角落飞了过来。正中男人的手腕，被打得疼的松了手的男人眼一怔，就这么下坠。紧接着一声“砰”。

    顺利得到解救的千翎看着近在咫尺的匪徒，只得放手一搏。于是，松开手借助周遭的墙壁落到三楼的栏杆上。

    再然后是几个网球接二连三地从黑暗中袭来，伴随着众人倒地的声音。

    是迹部？

    他没走？

    顾不得那么多，千翎对着上面喊道：“我先到一楼去！”既是告诉迹部，也是告诉那群人。

    下楼的时候又解决掉几个人。没刹住脚，撞到了墙壁，千翎蹙着眉，剧烈的疼痛使她不得不撩开自己的袖子，望着淤青的手臂，千翎叹了口气，这还没上场就挂彩了。

    千翎就站在一楼的中央。正对着那几顶玻璃灯。

    这个灯能伤的人越多越好。

    不过，千翎垂眸，怎样才能避免她也被伤到呢。

    等人来得差不多了，“迹部，玻璃灯！”

    不知是不是迹部与她也想到了一块。她话音刚落，那玻璃灯随着楼顶的部分石灰板一并坠落。

    一片废墟之下，寂静无声，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一眼就望见被压住的人。

    鼻腔里满是呛人的灰尘。窒息般的浑浊。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揽进了怀里。

    “咳咳咳咳……”千翎灰头土脸的咳嗽，东西砸下来的一瞬间，她及时卧倒，以至于她没有被伤到。

    迹部皱着眉，替她揉掉了蒙住眼睛的灰尘，眼神在她被玻璃划出一到小口子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你……”话未说完，远处又走下一批人。

    千翎使劲擦着眼睛，但越擦越疼，那些粉末进了眼睛，一时半会儿看什么东西都像蒙上了一片雾气。“迹部，我，我看不太清。”

    就在下来的时候，迹部破坏了整座大楼的电流表，而现在已接近凌晨。

    思虑再三，迹部挽住她的手，“跟着我。抓紧我。”他记得这一层楼洗手间的具体位置，接下来的战斗不能没有千翎。至少多一个帮手。

    不知道迹部是如何在这群人之中挤出一条道路的，但她还是稳稳地抓住他的手，把眼睛洗干净了。

    “其实有一部分已经出去追忍足了。”在迹部观察整座楼的时候，恰好听见他们的对话。所以此时整座大楼的人力并不算多。

    “那你为什么还回来？”千翎不好奇他为什么回来。但是好奇，为什么知道人少了还要回来。

    迹部挑了挑眉：“那群人害得本大爷现在这幅样子，不亲自教训他们，本大爷愧对迹部这个姓氏。古话尚且说得好，向来英雄救美。你救了本大爷，本大爷岂能令你一人承担？”

    迹部确实挺美的。千翎看了眼他，此刻的迹部像是暂时落魄的贵族，明珠蒙上尘埃，有种说不上来的破碎感，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但是，但是又不是这样的。千翎目光上移，对上他的眼神后，她又会觉得刚才细想不过只是可笑的臆想。这些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设想。

    “他们来了。”

    她收回视线，静听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左边是通往地下的通道，是未知的一条路。右边就是通往一楼，也是那些人来的方向。

    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左边。昏暗照不到一点光亮的楼道，千翎虽然没有夜盲，但是在如此黑暗的地方，尤其她还没有任何对手，她没办法锁定。但当迹部在她身后敞开大门后，一丝丝光亮透过空气照了进来，顺势握住她的手，“走。”

    她看不见楼梯，但每一层她都不曾踏错。大概转了两次弯，他们无路可退，在他们面前堵住去路的是一扇门。迹部摸索着：“需要钥匙。”他拍了拍四周，现在他们没有第二条出路。

    千翎凭借迹部刚才寻物时发出的声音，确定了锁链的大致方位。紧接着，迹部与千翎同时一记横踢，门受到两个不同作用力的拉扯后锁链断开，沉重地落在地上，推开门后，刚走几步路，就被一圈人包围。为首的人握着铁棍，“早在这里等候你们多时了。”

    千翎与迹部对视一眼。

    空旷的车库，只有几辆废弃的车停在这里。

    车？迹部扫了几眼，轮胎虽然老旧，但不至于到了爆胎的程度。只要有钥匙就能启动。

    在迹部观察周围的同时，千翎已经开始与冲上来的几个人厮打。刚从一场战斗中脱身，在进入另外一场格斗，难免身上挂彩的次数更多了。

    千翎捂着被划开血口子的手臂，在护住手臂时，她还得抽空应对敌人袭来的刀具。

    所幸此处并无枪支。

    “受死吧！！！”千翎双手还在对抗一人的刀具，身后便传来一声大喊，另一人举着锤子就往她冲来。而距离她不过三米之远，一个黄绿色的球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的太阳穴。一身倒地，千翎回神继续作战。

    不一会儿，几个人被打得七零八落。

    千翎一会儿要迎面对战，又要顾虑身后是否有人偷袭。难免应对两难，敌人似乎发现了千翎的缺点防守不足，趁着空隙去偷袭，而迹部及时地出现在了那人的身后，当头一棒。

    “你可以把后背交给我。”迹部说完这句话后，握着网球拍背对她。

    “好！”千翎侧身一躲，擒住敌人的脑袋，一脚踢向另外一人的小腿，迫使其倒地不起。

    不知哪来的疯子拾起一把匕首对着不擅长应对近战攻击的迹部一顿猛挥，千翎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个人，捡起他的铁棍，转身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刀刃，锋利的刀尖滑落几滴鲜血，千翎皱着眉，趁着对方失神，急忙用另一只手打向掉他的手腕，那男人吃疼地握不住匕首，落在地上的下一刻，一招连踢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出的腿。

    “迹部？”千翎先是不解地唤了一声，当她注意到迹部神情变了之后，再观察到他手部球拍的动作，了然地后退了几步。

    现在是——

    迹部王国。

    即使距离他有些距离，千翎还是感觉到了从脚底升起的寒意，像是整个人被定格在了自己所在的方块上，寸步难移。无处遁形的把自己完全剖析。

    还好迹部不是她的对手。在庆幸的同时，千翎难免对那一声声被击中后倒在地上的几个人表示默哀。方才她出手完全是凭借她对人体结构的了解，有时候并不能直接打中对方的致命要害。而以迹部的手段，招招致命。

    如果说她找到的是他们的弱点之一。那么迹部找到的就是他们致命弱点。是叫人又疼又难受的点。

    这一波人解决完后，千翎四处找寻有无出路，但当她注意到刚才下来时的楼道有不绝的脚步声后，警惕地看向迹部，却见他俯身在晕倒的人身上翻找着什么。

    “迹部？”

    千翎扔掉已经半弯不弯的棍子，捡起较完好的铁棒，警觉地朝着他走去。汹汹地看向门后，但还没等到人，手就被一把握住，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大步走向……

    他伸出手，按了几下手里车钥匙的开关，忽然一辆车的前照灯亮了亮。迹部勾了勾唇，在千翎不可置信地眼神下，满意地笑了笑，“坐下。”他打开副驾的车门，把千翎推了进去，见她老老实实却又一脸茫然的模样，笑意更甚。

    他是还没有到法定年纪，但毕竟现在情况比较特殊。而且，并没有那些外人知道他正在做一件违法的事情。

    何况，他是真的会开呢。

    绑好安全带的千翎仿佛置身事外，云里雾里的就看着迹部启动了这辆车，甩开了后面那群人。

    通过后视镜，他看见了千翎的表情。毫无表情。但是从她微微握紧的拳头不难看出，她还是紧张的。

    单手操作不可取，所以迹部只得嘴上安慰道：“千翎？你不觉得太安静了么？会放CD么？”

    都什么时候了？千翎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还是乖乖按下CD键，弹出的容器里确实有一张CD，看了眼表面有几道明显的划痕，估摸着历经沧桑的CD许是用不了了，怀着一点希望打开抽屉，翻遍了夹层里也找不到额外的CD，姑且只得作罢。

    但是按下开始按键，歌声便飘进了二人的耳朵里。

    经过这一番操作后，千翎忽然发觉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安了。她扭头直接看向迹部的侧颜，他自信地一笑，嘴角上扬，“怎么样？”

    “很厉害。”一点也不吝啬夸赞的千翎给予了肯定的答案。她张了张嘴，却还是闭上了。

    “你想说什么？”迹部挑了挑眉，他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又似乎猜到了她想说些什么。

    “这是犯法的事情。但我又想到现在的情况这么特殊，为了保命，这是万不得已。不过这样还是太胡闹了，但这个人是迹部，又不会太过不知分寸……”迹部这个名字好似都与绝对靠谱挂钩。

    “确实。”迹部舒展了眉头，好心情地握住方向盘打了一圈半。一整个漂移，千翎握住安全带，往后看向追赶着的人群。

    突然，车后窗玻璃爆裂，千翎回头，一颗子弹击穿了玻璃，可没等车子远离此处，车胎便又被打中。

    “千翎。”

    他叫了她的名字。

    “到后排。”

    还不确定他要做什么的千翎听到这一声令下便恍然大悟，“你要冲出去？”

    “前窗挡风玻璃会碎，也可能不会。但是后排冲击力会减小很多。所以，我希望你能下车再把我拉出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