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傍晚,走过狭小的巷道,在走过几条街。

    “清水高中?”

    这里就是英二的高中?千翎仰头,不二低头看着手表,“快到了。”

    什么快到了?清水高中的放学时间比他们晚一些。大批的学生涌入校门口时,千翎往身侧挪了挪差点撞上不二。

    人就是很奇怪。

    千翎如是想着。

    总能在一众人群中,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这算不算是一种超能力呢?

    英二看见笑眯眯一脸和善的不二和他身边盯着他看的千翎时,心慌意乱,快马加鞭赶到他们面前,推搡着他们往前走:“你们,怎么来了?”

    他推着的行李被千翎自然而然接过,“不来不知道原来英二在清水高中。”她故作轻松地踮起脚尖环绕一圈,“真是一点也不愿意和我说啊。”

    “你,你生气啦?”他小心翼翼抬眉,从她的一点点表情小动作判断她的心情如何。

    “……”生气说不上。郁闷才是真的。毕竟哪有发给人消息还不回呢。

    不二拉起二人往空旷的地方走:“人太多咯。一边走一边聊吧。”被挤在中间的不二略微无奈,他可不想当二人的夹心。

    “最近怎么样。学校生活习惯吗?”

    “住校了,马马虎虎吧。”这个惨无人道的学校甚至做出了收人手机这一丧心病狂的举动。

    先开始话题的反而是千翎了。很久不见,她健谈了。多半是在新学校里交到了不错的朋友。

    有一搭没一搭闲谈,有了不二作为磨合剂,三个同行者自然了很多。

    好景不长,路过圣鲁道夫时,不二停下了:“你们先走吧。今天我还要等裕太哦。”圣鲁道夫是统一实行住校制的,所以当不二裕太背着沉甸甸的书包疲惫地出来,一看见自家哥哥正等着自己。

    “老哥……”喊一声算作打招呼。

    “裕太,需要我帮你拿吗?”不二心疼地看着自家弟弟像是没睡个好觉,眼底一圈青黑一片,初三的学习压力是会增大的,加上网球部的骨干离开,裕太在网球部算是主心骨了。

    “不,不用啊!”他有些害羞,都多大人了,哥哥姐姐一个个的都这样。还以为他是小孩子。

    “咦,长谷川前辈,菊丸前辈。”他发现不二身后两个心怀鬼胎用眼神交流的二人。

    “英二千翎,你们先走吧。我们的路不同。”

    一路上,菊丸时不时用余光扫视她,这三个月不见,他特意量了一下身高,从一米七一长高至一米七五,以为终于可以比千翎高了,但站在她身边感觉他俩……

    “在国外那个月怎么样?”自从他出了国,他俩就跟断联似的。

    “千翎你这几个月怎么样?”

    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最先忍不住移开视线的是菊丸,他挠了挠头,略做潇洒:“还行吧……”就是手机被偷了。

    “明天,去游乐园吗?”千翎提议。菊丸一愣,忙点头,“去。”

    “那约好,明天几点。”

    “十点。”

    这么早?游乐场开放时间好像在九点半。不过周末人会多一些。“好啊。那就在地铁站东京北等你。”

    周六九点三十分,千翎掐在这个时间点,戴着那顶克莱因蓝色的帽子,出门不喜欢背包的千翎临走前盯着鼓包的背包,半晌,她还是塞了一袋纸放在口袋。

    一件黑色修身T恤,搭配一条浅蓝色牛仔裤。是没有问题的穿搭。

    九点五十三分。送走一波打工人,车站的人流量不减反增。多的是周末出来玩的人。

    千翎站在显眼的告示牌下,手里敲着字,【我到了。我戴着蓝色帽子。】刚发送,就听到匆忙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一抬头。嘴里叼着半块吐司的菊丸面色红润,微微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看来他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凌乱中头发也不显得蓬乱,发胶的固定两边的头发纹丝不动。

    内搭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衫,外搭黑色的复古工装短袖衬衣。半杏色中长裤的裤脚微卷,露出精致的跟腱,眉梢嘴角皆是光,灌风的袖口半截胳膊,腰间系着斜挎包,虽然着急忙慌的,但眸里恰似星辰熠熠生辉。“没,没等太久吧。”

    “没有。走吧。”刚走到等候区,车便来了。上了地铁,菊丸抢先找到二人座的位置。“千翎这里。”

    菊丸出门前,姐姐还念叨他穿得这么帅气是干什么去。他深吸一口气,旁敲侧击道:“千翎,你今天的帽子挺好看的。”

    帽子?千翎下意识地压低了帽檐,“这个帽子很久以前……英二你应该见过的。”

    下了地铁直接到达游乐场,排队买票的人排得长长一列,老老实实排着队的两个人一前一后。

    “呜呜哇哇……”英二身后是推着儿童车的妇女,她叹气,“宝宝不哭啊。”周六带自家孩子出来玩,孩子她爸公司忽然出了急事非得马上去趟公司,先让她们母女排队买票进去。

    女儿本就因为爸爸不在而心生不满,更是放声大哭,引得不少路人朝她们频频回头,妈妈尴尬地捂着额头,不断央求:“宝贝别哭了。”

    英二转身蹲下,“小姑娘,别哭咯。”可爱童颜的英二一说话,女孩很快就止住了哭声,但随着千翎扭头俯视女孩时,小女孩又眼一红嗷嗷大哭。

    她……这么可怕?

    菊丸也不急,他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团子,把它再次揉皱,放在手心里,“来,吹一口气吧。”握成一个拳头。

    女孩打了个哭嗝,泛着泪光的眼睛怯怯地望了眼千翎,朝着他的手背吹了风。

    “咻!”菊丸左手放在握成一团的右手上,神秘一笑,再次展开手心,是一朵只有十几厘米的玫瑰花。他递到女孩面前,“送给你。”

    拿到花的女孩果然不哭了。露出甜甜的笑容说了声谢谢,又对着他说:“哥哥真好看。”

    没从心爱的小姑娘口中听到夸奖的话,反而从陌生的小女孩冒出这句话。菊丸咧嘴笑着,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这可是他练了好久的小魔术,是想在千翎面前露一手的,他苦练好久啊。

    他回头,一下脸像熟透的柿子,“千翎,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禁不住千翎这样的眼神,温柔似春风拂动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柔软真切。

    “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些啊。”很早之前千翎便清楚菊丸的家世。在家里他是最小的孩子,有几个姐姐。以为会被姐姐们宠爱,是被照顾者。今日一瞧,菊丸也很会照顾人。他的温柔,是少年人独有的细腻。

    菊丸一愣,随后表情复杂,摆手解释:“不是,我……不是随身携带的。我这是……”这是专门给她表演的啊!

    难掩嘴角的笑,千翎抓起他的手腕,“走啦走啦,到我们咯。”

    “过山车过山车过山车!”菊丸已经想好了,他打算在过山车之后……

    解开安全带,双腿颤颤巍巍下来的菊丸还需要千翎的搀扶,她贴心附耳:“你没事吧?”

    以他的身体素质不应该啊。

    菊丸含恨,昨天一夜没睡好,睁眼闭眼都是今天的游乐园约会。导致过山车到达顶峰又急转向下时刺激得他心脏狂跳不止。加上周遭的人都在喊叫,在千翎面前他硬是一声不吭。而全程平静的千翎只在一次次高潮迭起时说了句:“今天风挺大。”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索性把头绳摘下,套在手腕上。

    过山车旁边是鬼校,阴森的鬼校周围寸草不生,颇有种现实的恐惧感。

    “千翎,玩吗?”票里的含有这一项目,千翎没听出菊丸话底的含义,拽着他的手直接走了进去。鬼校的人不多,一进门口,扑鼻而来的化学气味,有个泛着蓝紫光的告示牌写着小字。凑近了看,是一些注意事项。比如,不可以对工作人员(鬼)大打出手。不可以破坏工具设备等等。

    走过一条狭窄的小径,千翎在前,菊丸在后,可谓是处处碰壁,抬手摆手,每次都快撞到墙上。忽然从哪伸过来的手扯住了菊丸的袖子,惊得他花容失色,“千翎千翎千翎。”

    前面的千翎忽然停住了脚步,她看着距离几米开外的面具人,深吸一口气,她没有菊丸表现得那样慌张,但委实也被这恐怖的扮演犹豫了。正当她鼓起勇气打算风轻云淡地走过去时,一只有力的手牢牢地牵住了她,“诶……”菊丸睁着他猫眼般的眼睛大步流星往前。

    像整个人浮在幽深的大海,一道汹涌的浪潮扑了过来,将她翻了个彻底,指尖轻扣,属于他的温度从掌心传来,一阵悸动,如同一头漫无目的的小鹿在雾气腾腾的森林跌跌撞撞,追随着扑腾翅膀的蝴蝶寻找方向。

    眼睛像是黏住了他的背影,这一刻,耳畔呼啸的风和鬼哭狼嚎消失殆尽。

    这个小到只有他们的空间,无法忽视的心跳声,却露出了马脚。

    直到走出门口,千翎迟迟缓不过神,面目可憎的裂口女,丑陋扭曲狰狞的面孔,在漆黑的鬼屋里,一滴两滴液体掉落在地面的声音,伴随着幽怨的呢喃和忽然的铃声,这一切的冲击力,使得她全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菊丸自然地回过头,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千翎,下一个我们玩什么呢?”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刚才是什么湿乎乎的东西滴到他的脸上啊。

    “英二好勇敢。”千翎赞叹道,“一直在往前走呢。”

    “没有啦……”饶是在害怕,听到她的表扬这让他也不得不小骄傲了一些。因为从他下定决心挡在千翎身前时,他是全程闭着眼睛走路的啊。屏息敛声,所以当阴冷的风吹到他脸颊喉咙时,他恨不得撒开腿就往外冲。偶尔眯一眯眼睛向下找路以免撞到什么露出端倪。

    “真的厉害哦。”千翎边走边说,一瞥眼看见卡丁车排队的人少,“玩那个吧。”

    戴上头盔,千翎扶着方向盘,看着已经启动的菊丸,他开的是红色卡丁车,在众多蓝色与黄色中格外突出。千翎与他穷追不舍。车辆在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中漂移过弯。

    卡丁车旁边是海盗船,千翎在这边排队,匆匆跑来的菊丸递给她一瓶饮料:“渴了吧。快十二点了,这个玩好,我们去吃饭吧。”这个时间点加上他早饭只吃了半块吐司,早该饥肠辘辘了。但他一点也不饿,或许是太激动。

    海盗船是二人一组,面对面式的。重心的偏离,几乎整个身子像是抛在半空,俯视密密麻麻的人群。

    英二弯弯的眉眼,不假思索地喊出:“千翎,我好开心!”清澈明亮的双眼,恍若世间美好皆在他一人眼中。

    她也目不转睛地回望着他,嘴角勾起,似轻飘飘的白云,“我也是,英二。”

    这时候近饭店,座位难求,与服务员交流失败的菊丸垂头丧气:“他说现在爆满,咱们得再等一等。”他与她一同坐在等候区,看到一旁冷冷清清的吊娃娃机,“千翎,我们玩会这个吧。”有了之前一发没中的经历,她是一点也不想重温。

    “我不太行。”

    “没事啦,我和你一起!”菊丸不容她拒绝,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地拉起她的手,“我们是两个人诶!”千翎的手环住握杆,菊丸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掌心与手背行程明显的温度差,他很认真,边口头指导边实际行动,“千翎千翎,像这样……”

    温热的气息像是棉花糖挠得她耳朵痒痒的,她的目光落在夹起的娃娃上,“就是现在,按,千翎!”

    她一缓过神,按下去的时候已经错过最佳时机,娃娃砸到封口处弹了回去。“没事,再来。”

    这会儿,她拿起了十足的干劲,全神贯注地注意着移动的娃娃上。

    她的头发软绵绵地像只猫似的蹭着他的下巴,淡淡的花香味萦绕在鼻尖。她的侧颜半明半暗,碎发散落在额前,微微颤抖的睫羽下是专注的眼睛,无需粉黛的脸庞,干净洁白,微微耸起的驼峰鼻,红润的嘴唇抿着,嘴角下的痣……

    “英二,现在可以了吗?”

    “啊!可,啊不是……”

    指令偏差,娃娃还是错过了。

    “啊……”千翎可惜地看着失之交臂的娃娃。

    菊丸懊恼地又把硬币投了进去,他的问题。是他走神了。

    再试了第三次以后,娃娃掉了出来。是机器猫。

    千翎满意地抱着机器猫,“这个就当作是你吊给我的。我自己吊一次。”英二点头,见她信誓旦旦地吊了两次,皆以失败告终。

    她,不,信,了。

    终于,事不过三。她吊了一个大熊出来。“其实我是再吊一个机器猫的。”眼睁睁看着爪子错位,抓起了大熊。

    “那当作交换礼物吧。你是哆啦A梦,我是野比大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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