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被几个人拖拉着,前往一船踏板上时,流水潺潺。即使她看不见,但月光的余晖依旧洒在她的眉间。
在龙雅那一句话之后,她便按了定位器。
她是相信向日的,也相信神乐。将生命无保留的交托给朋友,这确实是一个风险极高的事情。同时,她也向目暮警官报备了。如果她什么都不做,和从前那样,那简直毫无长进。尽管目暮警官还是狠狠痛批了她一顿。
摇摇晃晃的船只,随着浪的起伏而颠簸着。
不知航行了多久。海上的定位本来就难。
远处灯塔的光时不时扫到他们这一块地方。
当一束强光照在她脸上时,隔着一块黑布,千翎看不清他们的脸。
“神乐小姐,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经过变声器调制的声音,她听不出别的信息。
“你可以先别拒绝我……”
“反正都逃之夭夭了。日本警方也管不到我们了。”男人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他推着关东煮的车,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食物。在浪潮的翻涌中,不少汤汁都溅了出来。
日贺川川指着它,问:“你做了什么?改行卖关东煮了?”调笑着。
“噢,刚才那有个卖关东煮的老太婆。”他笑着,举起一个小纸杯,“让我想起了三年前,也是个买关东煮的老头子。”
日贺川川笑容僵在了嘴角。
“当时啊,我就这么一枪下去。”
“鲜血,就这样,在雪夜里绽放着。”
“但不得不说。还是那个老头子做的关东煮香。那时候我饥肠辘辘,太饿了。”男人说着,还嘬了嘬嘴,似乎是在回味当年的滋味。“如果那个老头子早点说不收我钱,说不定我就放过他了。哈哈。”
……
日贺川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螺旋桨的声音越来越响。
“是警方!该死!谁把他引来的!”
“都还不确定是不是警方呢……”
随着一声枪响,千翎浑身一震,挣脱早已松开的麻绳。手上的禁锢消失以后,又一声枪响。
“谁开的枪!该死!”
“原来是你!是你!”猩红着的一双眼,日贺川川紧紧抓着枪支。
“谁给她的枪?”
“不知道啊……”
连开了数枪的日贺川川仰头大笑,三年蛰伏,她早已变得和他们一样肮脏,搭上了自己黑暗的后半生。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本来就是个没人爱的小孩。爸爸妈妈离了婚,谁都不愿意要她。
可爷爷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原本,原本她可以真的,活得像一个中学女生一样。
这群混蛋。这群伤天害理的混蛋们。为什么连一个无辜的老人家都不愿意放过?!
为什么?!
她是没有资格重新站在阳光下的。所以。都给她去死吧!
龙雅蹲在角落,看着几近崩溃的日贺川川。
慌乱中,一片兵荒马乱。“一群蠢蛋!你们抓错人了!”
“这根本就不是神乐见鹿!”
突然。所有人的目标都朝向了她。
趁着众人的目光转移,越前龙雅一把拽过日贺川川,把她推到他方才待着的地方。“真的有所觉悟,就好好待在这里。”
“你会游泳吗?”千翎忽然想起越前龙雅问她的这句话。
当一抹黑影闪过,无数颗黄色的球纷纷拍打了出去。
千翎望着抓住自己手的人。
越前龙雅?
“不管你会不会游泳了。”他抱着她的腰,纵身跳入海里。
这里不是深海。但十月的海水还是带着凉意的。
终于。结束了。警方包围了他们。两辆直升机和几艘救生艇。
只不过很可惜。与那个老大对话的幕后者,又消失了。
跳海——
“唔。”
“你为什么不去岸边。”
“没有那个体力哦。”他挤了挤身上的水,骑上了小型游艇。
“你就这么确定。”千翎指着漂浮着的游艇,“我们能找到这里?”
“不确定啊。”他眨眨眼睛,“我可没保证过。”
……
他好疯。
这里只有一座灯塔。守塔人并不在。
千翎只穿了一条长裙,裙子因为浸泡而变得黏腻,紧紧贴着她的身体。风一吹,更冷了。
越前龙雅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火堆,把外套和内搭都脱了,光着膀子,拧干了水。慢悠悠烤着火。
“你不脱吗?不烤干,会生病的哦。”
“……只有这一件。”千翎蹲坐着,头埋在大腿上。
“呵。”他笑了声,背过身,“我又不看。”
等他手上的外套差不多干了,幸好这冲锋衣本来就不容易湿透。“穿着吧。你的那条裙子。递给我。”他手往后伸了伸。
“为什么救我?”她问。
“你问我为什么救你是吧?”他轻笑,“虽然我从来没标榜自己是个什么好人。但是也不是人渣吧。你是我带过去的,无论怎么样,我都得把你带回来吧。”最初,他就没想过要和他们合作呢。毕竟他最喜欢玩那一套黑吃黑了。
换上了自己干得差不多的黑裙,在把外套递给他时,“喂,我还是个比较有绅士风度的人。晚上凉,你穿着吧。”
跨坐在游艇上,他把她的双手老老实实搭在自己腰上后,幽幽道:“抱紧哦。我可无法控制自己的速度。”
游艇启动的一瞬间,失重般的感觉漫天,她一下便用尽力气环住了他的腰。但凡松懈那么一点,她可能就会被甩出去。
水月波光粼粼,梦色的海水驱散了些许不安。所有温度都来自抱着的这个男人。
“你多大?”
“嗯?你在说话吗?”越前龙雅胸腔震动着,能听得清清楚楚他跃动的心脏。“我多大啊。比你大。”
“你不上学吗?”
“上学?那多没意思。也只有你们这种乖乖学生会愿意老实待在学校里了吧。”疾驰的游艇激起千层浪。水花飞起,她回头,不远处,与夜色融为一体无边无际的海平面,海豚一跃而起。绚烂地散发着梦幻般的彩色。像是莫奈画笔
“你就是日贺川川?”目暮警官看着这个女孩。
“……”
“那个人叫我跟你说。出来以后,好好活下去。以后不要再走错路了。”
什么啊。原来那个家伙是……被手铐圈住的日贺川川想起那个男人的脸时。
后悔呢。突然,真的好后悔。
等游艇骑到了岸边,目暮警官环着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两个人。千翎低着头,认错态度诚恳。而越前龙雅双手揣着兜,云淡风轻地打了声招呼。
嗯???
“是龙雅老弟啊。”
啊???
“你,你是和警方合作的?”
越前龙雅摇摇头:“不是啊。恰巧而已。”之前因为某些原因扯入到一桩案子里,那时候他认识的目暮。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国外。怎么可能会和警方有合作。
“恰巧?”
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你可欠我一个人情。”
“你不是说……”
“说什么?嗯?说什么?”
……好幼稚。好无理取闹。
“千翎?”
“吓死我了。”
刚到警局,面前就蹿进一道红影。“你没事吧?没受伤吧?”他看着她周遭一圈,拧眉,“头发怎么湿湿的?”
她安抚地摸了摸向日的头,“谢谢你,我没事,多亏有你。”向日似乎不满意她的回应,不高兴地撇撇嘴,转身离开了。
千翎看向神乐见鹿。“情况,有些复杂。”将大致情况与神乐见鹿说了一遍后,至于怎么处理余下的事情,千翎觉得她也没必要插手了。
幕后之人就看警方能不能盘问出来。但是那人一定是十分清楚神乐见鹿的容貌的,在那种昏暗的环境下,仅仅因为蒙住她眼睛的眼罩散开了,对方就如此肯定她不是神乐见鹿。
“咳。喏。”一股牛乳香气甜甜地围绕着她,还没看清来人,面前就被一片白色挡住视线。在她掀开毛巾睁眼的一瞬间,对上的是向日的复杂的眼神。
不是在害羞,好像有些愠怒。
神乐见鹿打了个电话便出去了。警局的休息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喂,快点喝!”他手扶着腰,“一点也不叫人省心!”他小心翼翼地推搡着她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干燥的毛巾盖在她的脑袋上,柔软的触感隔着一层布慢慢揉着她的头皮。“我说,你们女生……”话音未落,他扯下了那顶假发。
“……笨蛋!真不怕感冒啊!”向日皱着眉帮她解开假发套,温柔地用梳子开始顺起她的头发。
“你哪来的梳子?”
“哼。这是我自己的!”他一字一句解释着,口气不小,但动作都是极其缓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她。
这样舒缓的动作像是按摩,她昏昏欲睡。
黑色的头发已经长出了一大截,虽然相比较以前还是短了一半,但现在的长度已经到耳朵后了。向日默默盯着梳子从顶端滑落到尾部,用毛巾托住她的发根一边挤压一边捋顺。“真是的,还穿得这么点。”他吐槽着,对她的服装打扮提出了抗议,“现在也十月份了吧。你就穿着这么单薄的……虽然是加绒的,但晚上肯定更冷啊。鞋子也都湿了……你是掉进海里了吗?”
他念叨着,可身前的人毫无反应,向日愣了愣,身体微微向前倾。她闭着眼,眉目柔和清丽,似乎带着些疲惫。水珠覆在她的眉睫上。
不知道是哪个没眼力见的给她化这样的妆。现在一落水,眼线的黑色晕染开来,显得她狼狈又可怜。
苍白的嘴唇隐约有着淡淡的紫色,手指擦过她皮肤时,冰凉的像是碰到一个毫无生命体征的物品。
向日认栽地叹气,脱掉了自己的外套。今天他是来这儿找侑士一起玩的,侑士中途出了事来不了。他也想着离开。在洗手间与人擦肩而过时,他还不相信那身穿黑裙充满女人味的人会是长谷川千翎。直到她扶着的另外一个女生喊了她的名字。
他外面穿着一件抗风的黑色皮衣,里面只配了件复古红色的长袖。
千翎意识沉沉浮浮,梦里有人轻柔地替她擦拭着发丝,又将温暖包裹住了她。好想就这样睡去。
宽松的皮衣披在她的身上也不显得古怪。反而这件皮衣与黑裙搭配得又是另外一种风格。
短发还是比较容易干,但手感摸起来还是潮湿的。
“我叫司机来了。”进门的神乐见鹿满脸疲倦,“你知道千翎家在哪吗?”
向日点点头,又对她说:“不用了。我送她回去。”
神乐见鹿抿唇,眼神在他和千翎的身上流转,一方面她们都是女生,送她回去是不会出问题的。关键是她并不知道千翎家具体在哪。当然,也可以把她暂时带到她的家里。
另一方面,向日和千翎的关系看上去是不错的。他也知道千翎家在哪。
今天这一出,是她想当然了。从前天开始,就有人在跟踪她。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所以今天拍摄时,她就带了一条昨天穿过的同款的黑裙。
确实是小小的利用了一下千翎。
却也没想到事态发展完全脱离掌控。她该好好反思一下。
“好。那我先走了。”道歉和解释还是以后找时间说吧。神乐见鹿思索着,她的设备在出门前测试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怪就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