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莫洛察万祭司的气息变得四月的草原那样清爽宜人。

    有大臣和他说话时，他甚至是微微含笑的。

    那个大臣受宠若惊又满腹狐疑的走远，始终没明白怎么那个人变成了这个样子。

    有人告诉他，是祭司大人的妻子回家才让祭司的心情变得很好，这个大臣才一脸【咦~】的表情明白过来。

    造成众人惶恐的公孙正在对着雪山的窗边重读昆图斯的《歌集》，精致的波斯卧榻上还摆着另外一本看完的戏剧书。

    才对着书里的一段话出神，就见塞冯莫洛察万很愉快的走进来直接坐在她脚边，“鸿，我父母下个月就回来。”

    “你打算去迎接吗？”公孙放下诗问他，现在她在这里也算人手充足。

    “我舅舅家的兄弟们会送他们回来的，你只要”塞冯莫洛察万停了一下，忽地对她笑了，握了她的手，“到时我和你一起去迎接，让他们早点看到你。”

    公孙笑着应了好，“再准备些东西给你表兄弟们带回去吧，有些东西估计唐国那边也很不好买。”

    塞冯莫洛察万含笑听着她慢慢列着礼物清单。

    次仁在楼梯口提醒马准备好了，塞冯莫洛察万这才拉着她起身下楼，“走吧，说好了今天去老师家做客。”

    达如一身黑袍进来时就正好看到他们这样手牵着手下楼相对而笑的样子，万没想到师弟平时是这样对待鸿，心里倒有些惊奇，笑道：“准备走了？卓嘎和益西都在山下等着了。”

    “这就走。”塞冯莫洛察万应着。

    古丽拿来外套帮公孙穿上，又低声嘱咐要跟公孙出门的金发女仆，旁边两个穿戴整洁的黑仆手里满满捧了礼物看着她们。

    塞冯莫洛察万在一旁由次仁服侍着披上外衣，就听达如笑了起来：“塞冯，鸿这排场真了不得！”

    塞冯莫洛察万看了公孙一眼，并没有看出问题，不解的看向达如。

    达如失笑，“我刚才上来，看见鸿的车边都是强壮的外族护卫，”

    塞冯莫洛察万注意的听着，随后打断他：“师兄，这样的话暂且就不要说了，只要我们还没有倒下，卓嘎和鸿想怎样都行，她们不会没分寸的，你难道不信卓嘎吗？我信任鸿更多。”

    达如惊愕地看他，“塞冯，人言”

    “我们难道不会说话吗？”塞冯莫洛察万提醒他，“听我们说话的人也同样会说话，师兄，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事情牵绊住了。”他摸了下腰带，“我们哪有那么多精神去应对一切闲言碎语呢？”

    “你太傲慢了。”达如不赞成的摇头，“这样不好。”

    “你不该因为闲人的几句话就评价我，师兄，从十六岁到今天，”塞冯莫洛察万不同意他的评价，“我一视同仁的为所有人举行仪式，我不加区别的为所有需要的人祈福，我治疗所有的病患，我曾为穷人家的母猪接生，我背着掉队的小羊走过山谷将它还给牧民，师兄，我只是不去听那些既不操劳国事，也不担心粮食的人说出的或者嫉妒、或者愚蠢的话，这算罪过吗？”

    达如无法否认他的好。

    无论是作为施法的巫师，还是多年的同学或朋友，塞冯莫洛察万确实已经做到了尽善尽美。

    而且他也确实对穷人很好，明明出身高贵，却始终对穷人一视同仁，从未因为对方的穷苦而在态度或仪式上加以轻忽。

    他只是有些轻视愚蠢。

    可这也并不是什么过错。

    公孙带着仆人走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呢？”她左右看了看，“走吧。”

    达如拍了塞冯莫洛察万的肩膀一下：“我只是不想你受人中伤，你自己不在意就好，以后我不会再随意评价你，不光我自己不评价，我还要让其他的人也不敢随便评价。”

    他探头在塞冯莫洛察万耳朵上方亲热的亲了一下，“好啦，走吧，老师要等急了。”

    不管怎么样，有他在，有老师在，总不会让塞冯在这方面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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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冯莫洛察万和达如携眷到来令文罗府再次热闹起来。

    卓嘎还没下车就笑着和所有人打了招呼，清脆的声音响彻庭院，连屋子里的温宋文罗和沙罗也坐不住，只得迎接了出来。

    热情开朗的一对见过老师后，就轮到端庄文雅的一对。

    温宋文罗打量公孙半天了，等她抬头就笑了，“多年不见，鸿小姐总算回来了！”

    公孙璨然一笑。

    “老师，”塞冯莫洛察万含笑握住她的手，“她总算回来了。”一句话倒说得叫周围的人替他心酸起来。

    温宋文罗领着众人回到客厅，抬头就见满满当当填了一屋子漂亮的年轻人，不由心头发暖，笑了起来，问道：“这非年非节的，都跑来做什么？”

    江白塔雅笑道：“是塞冯传信给我，说有事要宣布，让大家都来。”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确实是塞冯莫洛察万给大家传的消息。

    温宋文罗疑惑的与沙罗对望一眼，都看向塞冯莫洛察万，“塞冯？你要宣布什么？”

    塞冯莫洛察万略略欠身便笑道：“老师，我预备和鸿在一个月后举行婚礼，鸿在这里没有亲人，希望老师和师兄师弟们到时能来观礼做证。”

    温宋文罗有些惊讶，却并不意外，他只考虑了片刻就问塞冯莫洛察万：“这件事你父母知道了吗？”

    塞冯莫洛察万回答：“我已经派仆人去通知了，说是下个月初就回来。”没说同意或不同意。

    温宋文罗点点头，看了公孙一眼，目光不自觉的往下滑了一点，落到她穿着冬袍也看得出胖瘦的腰上，“等他们回来，我和他们好好谈谈。”不欲多说，只招呼他们坐下，“来，喝茶。”

    公孙开始分送带来的礼物。

    那些礼物很是贵重。

    温宋文罗的妻子和女儿都获得了一匣子色彩鲜艳至极的珠宝，这完全符合她们的审美，小姑娘甚至立即就戴了起来在他们面前旋转起舞，笑出一脸蓬勃朝气。

    其他师兄弟的女眷也很惊喜自己获得的礼物。

    文罗太太比其他女人多一个珍珠半冠，用豆粒大的小珍珠精致的拼出头冠，镶着硕大的金色猫眼石，那纤细却十分明亮的棱线像星星一样闪耀在她额头上。

    塞冯莫洛察万端正的坐着看公孙和其他人说话。

    “看塞冯的样子！”达如的妻子卓嘎快活的笑了起来，指着看妻子看得出神的塞冯，“生怕鸿被狼叼走了似的盯着不放！”

    每个人都笑了，达如闪着诙谐的眼睛看塞冯莫洛察万一眼，对自己妻子笑道：“不要笑话塞冯，如果我能娶到鸿这样的妻子，我也要担心得移不开眼睛。”

    卓嘎却是很有自信的，她只拧着丈夫的手问他：“我不像鸿你就不回家了吗？”

    达如嘶嘶吸着气，“回家，我不回家你肯定要闹回阿里去！”

    这还了得？！卓嘎啊啊尖叫着将他压倒掐脸，达如手忙脚乱的推开她。

    旁边笑声和叫好声四起。

    温宋文罗也忍不住看笑了，说了一句：“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稳重一些。”私下却对妻子说了一句，“还是要尽量和那些高贵门户的孩子结亲才行，生活的底气差太多了。”

    他指的是沙罗。

    沙罗的妻子德吉也在这里，却始终不怎么出声，怯生生的样子平时惹人怜惜，在这个自家人团聚的好日子却让人生厌了，至少活泼自信如卓嘎就不怎么愿意靠近她，和丈夫笑闹后就和其他几个男孩子一起专心的和鸿说话，问着他们不知道的外面世界的事，然后说出【我真想像我男人那样跟着你们外出一次，看看外面的人都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个个都像鸿你这样，又聪明又勇敢，敢一个人闯荡在全是陌生人的世界里。】

    公孙笑了起来，赞赏的看了达如一眼：“好眼光。”

    达如愣一下，笑出一副雪白的好牙。

    文罗太太就笑了，拍拍卓嘎的肩，对公孙说，“上次你来得匆忙，他们婚事又结得很快，我们也还不知道内情，塞冯大概也是最近才知道，还没告诉你吧？卓嘎是年曲麦的贵族家的小姐，大概是我们达如当初交了好运，让哪个路过的神灵指引着卓嘎小姐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两个英俊的男孩子，她只看见了达如，再也没有将眼光移开过。”

    塞冯莫洛察万对着满脸发红的达如笑了起来，大概当时另一个【英俊的男孩子】就是他。

    到吃饭时气氛已经非常好，性情开朗的达如和活泼的卓嘎始终是所有人的焦点。

    所有的年轻人都想听鸿小姐讲那些从没听说过的事，却没有人敢靠近王廷的祭司莫洛察万。

    文罗府的燃料显然很充足，屋子里人又多，没一会儿所有人都开始脱冬袍。

    塞冯莫洛察万脱了长袍和几个年长的师兄坐在一起闲聊，时不时对鸿看一眼。

    偶尔对上目光时，公孙会对他微笑。

    师兄弟们发现了这个秘密，互相使着眼色，在他们下一次相对微笑时便哄然大笑起来。

    塞冯莫洛察万不由满脸通红。

    新煮的肉很快就热腾腾的端上来了，男人们开始饮酒说笑。

    塞冯莫洛察万和达如他们几个年轻人片刻间脱得只剩下衬衣仍然在冒汗，达如和江白已经□□了上半身。

    女人们连头发上的首饰都摘下来一多半，喝酒喝得脸红红的，鬓角汗湿。

    温宋文罗着意打量了一眼公孙的腰腹，却又看见师弟对着公孙怔怔出神，伸手拽了他一把，低声责备：“沙罗，连王都已经承认她是塞冯的妻子，眼看都要举行婚礼了，你给我收敛点！”恨铁不成钢的松开他，“你的妻子在那边！”

    沙罗不言不语，只抓拢衣襟重新坐正，给自己倒了杯草原来的马奶酒一饮而尽。

    温宋文罗拿走锡壶，将公孙送来的葡萄酒往他面前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