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立足

    胜金端着空盘子出来,一掀开帘子,就看到一团黑影站在帐篷外。适应了两秒,才认出来人是谁。

    “你怎么在这儿?”胜金压低声音问。

    杨笑雪勉力露出个笑容,示意胜金往背风处去。

    在这下风口,旁边又尽是枯草,有人来肯定发出动静。如此,杨笑雪才敢说话:“夫人在帐篷里哭呢,我出来透口气。”

    “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回去之后,觉得你身为男子,在她院子里呆了几个月,瓜田李下说不清楚,十分忐忑找郎主自陈清白。”

    “你没拦她?”胜金无语了,这年头,贞洁没这么重要!历数中原王朝、各地国主,内院里二嫁、三嫁的人比比皆是,甚至民间更爱产育过的,觉得能生儿子。“郎主怎么说?”

    “郎主心胸开阔,并未怪罪。”

    胜金摸摸下巴,“不对啊,夫人官话还说不利索呢。”

    “夫人换了广袖长衫,画蛾眉,梳高髻,还插了一朵正红色山茶花。”杨笑雪面无表情扒手指头,数着杨夫人的“壮举”,“哦,还用了从吴国带来的香粉。”

    胜金满头问号:“之前不是哭成那样,不愿与节度使同房吗?”

    杨笑雪也是无奈:“我怎么知道?!”

    “那郎主什么反应?”

    “郎主打起精神说了两句,可惜两人连语言都不通,能聊出什么来。我在中间传话,没说几句,郎主就托词累了,送夫人回来。”杨笑雪叹息,“郎主毕竟比夫人多吃几十年的米,肯定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看出杨夫人的虚荣与善变。之前不喜郎主的容貌身形,不满郎主粗鲁无礼,今日一场围猎,看到郎主说一不二、威风凛凛,众人的敬仰与敬畏,权力给人蒙上光环,杨夫人又能喜欢了。

    杨夫人呢?十几岁的小姑娘,锦衣华服满怀惊喜而去,诧异发现男人不是她能拿捏的,脸上挂不住,羞窘气愤,觉得丢脸了。

    “我只盼吴国继续强势。”胜金双手合十。杨夫人显见地靠不住,杨夫人这一系的靠山,只能是远在天边的吴国。

    杨笑雪无奈摇头,可不是嘛!

    胜金在围猎中出了好大的风头,可是这场围猎却只举行了三天,跟原本半月之旅相比,只能说是草草结束。

    第一天扎营,第二天比骑射,第三天就回城了,正题的“围猎”都还没登场了,队伍又浩浩荡荡回去了。

    回府之后,胜金身份大变,鸟枪换炮,不停有人上前恭喜,更有先前有些微末交情的管事上赶着讨好,夸耀胜金给他们长脸,要置办酒席庆贺,请胜金务必赏脸。

    胜金一一谢过,推辞着以后再说,自己马不停蹄往歌舞坊赶。

    自从韦公《观木芙蓉》一诗问世,歌舞坊跟着鸡犬升天,之前破败的房屋被修整,屋内摆设也奢华起来。

    古娘子却一如既往,而今正不施粉黛跪在神像前祈祷,在神像后是层层向上摆放的牌位,每个牌位前都有一盏长明灯,灯油走府里公账,这是节度使亲口吩咐的“义举”。

    古娘子跪在蒲团上念今日份经文,胜金进门,也被她拉来跪下,面容庄重,严肃地双手合十,不知在祝祷什么。

    胜金侧耳才听清,她问:“还顺利吗?”

    胜金也一脸虔诚拜了拜,才道:“顺利。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预想了许多可能,设计了许多应对,结果都没用上。就像习武十年,对手却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又像对手根本没把我看在眼里,挥挥手把我当屁放了。”

    “这种好屁多放几个。”古娘子笑容恬淡,旁人从远处看,还以为母子谈心,岁月静好。

    胜金抬头看看着层层牌位,突然问:“娘你把自己认识的人都写上去了吗?”

    “老娘岂会如此好心,当然是帮过我,对我有过善念的人,不然,我这一腔真心凭什么?”

    高台上的牌位份两边,一边是黄底黄字的长生牌位,前面摆着药师佛和寿星,另一边是黑底红字的逝者牌位,前面供奉的是地藏王菩萨和酆都大帝。古娘子平日里念经也是换着来,今天念佛经、数佛珠、敲木鱼,明天念道经、数念珠、挥拂尘,主打一个全面。

    嗯……怎么不算真心呢?

    胜金对牌位上的人名也很熟悉了,秉持着“我都来了,可能真有神明”的理念,也恭敬拜了一拜。如果没有神明,感谢这些凡人善意时刻,你们此刻亦是神明。

    “我准备再买一进后街的院子,和之前的打通了,在临街的地方做些小买卖。”胜金和阿娘商量日后。

    “买卖什么?府里人什么都不缺。”古娘子对市场定位还是很清楚的,开在后街的铺子,交易对象只可能是府里人。

    “卖酒。”

    “赚不了几个钱,还白搭功夫。”古娘子一针见血,这年头喝得起酒的人有几个,有本钱喝酒的,又何必去胜金那个小院子。

    “不为赚钱,我今年才十二,找个事情打发时间,学本事、长个子,才是我如今的主业。”

    古娘子看他一眼,笑道:“随你吧,郎主那里多费心,不要怠慢。”

    “阿娘放心,我省的。”胜金恭敬行了一礼,小声问道:“我现在能养活自己了,你啥时候给我找个后爹,在这里头挑也行啊。”

    古娘子突然瞪圆了眼睛,一巴掌挥空,恨恨道:“别逼我在神仙面前扇你!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有你在,老娘想活不过四十!”

    胜金哈哈大笑,跑出院子,到了外院的夹道上,一群人排开架势向他走来,螃蟹似的,占满了夹道。

    “哟,这不是胜金嘛!从女人堆里出来啦~”

    “哎呀呀,别这么说,以后都是兄弟。”

    “就是,就是,大家都是节度使义子,亲兄弟一样的。”

    胜金打眼一瞧,前面打头的几个是真醉了,后头几个歪歪斜斜站着围观的就不一定了。

    胜金拱手团团拜了,笑道:“原来是诸位哥哥,有礼,有礼。哥哥们知道我今天大喜,特意来找我庆贺的吗?多谢,多谢。”

    “哈哈哈,想当弟弟,你还不够格呢!”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站出来,鼻子红彤彤的,说话口起很大,真.口气,酒精发酵的酸臭味冲人得很!“有本事,打赢你爷爷再说!”

    “算了,算了,曾大哥,别和毛头小子一般见识,咱走吧,走吧。”这人名为劝慰,实为拱火。“胜金呐,老曾可是有过先登之功的厉害人物,你快赔个不是,别惹他生气。”

    这位曾大哥一听,火气立刻上来,甩来拉着他的人,恶狠狠道:“一个妓女养大的杂种,也配和爷爷我称兄道弟!行啊,从我□□底下钻过去,爷爷赏你!”

    胜金收起脸上的笑容,环视一周,复又笑道:“看来今天诸位哥哥是来考校我本事的,好啊,校场里去吧。府上是有规矩的,擅自斗殴者斩。”

    曾大还要说什么,胜金厉声喝道:“军法如山,不许斗殴,你敢抗命?”

    曾大自然是不敢的,可又抹不开面子,仿佛不在这夹道上揍胜金一顿就落下风了。

    胜金抢先道:“诸位哥哥与我素无交情,可大家不能看着曾大哥犯错被罚啊,这不是指使他出头又把人撂半空嘛。”

    他都把话这个撕开聊了,想看他们两败俱伤的人也只能说“哪里,哪里,怎会,怎会。”

    一行人到了校场,胜金先划下道来:“骑射阵列、刀枪拳脚,比什么?”

    “看爷爷这钵大的拳头,你说比什么?”

    “请——”胜金也不废话,率先摆开阵势。

    曾大冷笑吐了口唾沫,“假把式!”

    曾大身材壮硕、膀大腰圆,跑起来,校场的地都有轻微颤抖。胜金站在他面前,小鸡仔一样。正面对抗是绝没有胜利可能的,只能智取。

    胜金侧头闪避,躲开砸下来的拳风,身姿灵活,贴着曾大游走。曾大频频出招,胜金只闪避、不进攻。

    围着看热闹的人已经鼓噪起来,嘘声、叫喊声响成一片,催促着打起来,打起来!

    又绕了几个圈子,曾大力气气喘吁吁,脾气也越发暴烈起来,一个转身,揪住胜金的衣摆,撕拉一声,衣摆直接撤烂。

    机会来了,胜金一脚踩在曾大膝盖上,借力骑在他脖子上,脚尖从胳膊上反勾下来,仅仅夹在他腋下。两拳打在曾大头上,曾大摇摇头,坚持着没倒下,猛得抓住胜金往地上掼。

    胜金从背上被甩下来,脚却勾住他腋下,一手击他穴位,曾大手松的瞬间,胜金双腿夹住他脑袋,一个剪刀腿,曾大被摔翻在地。胜金对着太阳穴再来两拳,曾大彻底躺平。

    胜金站起身,把甩到胸前的头发往后一撩,笑道:“头回见面,衣裳就不用赔了。”

    周围爆发出阵阵尖啸、跺脚、鼓掌、叫好之声,虽然大家都没料到胜金能赢,但他既然赢了,为何不献上欢呼呢!

    胜金环视一周,看热闹的人不知何时多了起来,“还有要上场的吗?”

    “我来!”一个面上有疤的男人越众而出,解开腰带,露出坚实的臂膀,肌肉鼓鼓囊囊,上面有许多长条疤痕。

    这人是怕胜金再用缠字诀,贴着他不能发挥实力呢。

    胜金和这人一交手,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曾大事脾气爆裂被人激将,这人是心有诡计,想废了自己。这个王八蛋,拳头里夹着刀片呢。

    胜金神经紧绷,专注找穴位,他力气小是不争的事实,拼气力是拼不过的。

    胜金游走许久,找不到出击的角度,你来我往,试探数回,拼着被他摔在地上,极限一换一,巧劲折了这人的桡骨。

    双手不自然幅度垂落,这脸上有疤的男人被自己交好的兄弟扶下去,留下一片呻/吟。

    胜金手撑膝盖喘息,笑道:“车轮战比拳脚,我是没力气了,幸好,我还略会一些兵器,哪位哥哥愿意赐教?”

    胜金结果人群中陈赢抛过来的腰刀,眼神锐利巡视一圈。

    不比骑射、不比兵器,只比拳脚,不就是因为他们能占便宜的只有胜金年纪小、力气小吗?现在这样被点出来时车轮战,还怎么玩儿?再说,即便比兵器,能保证自己一定赢吗?

    知道自己赢不了,又不服气,脱口而出:“一个养在女人堆的小白脸……”

    “是啊,养在内院,没正经学过武艺,打你还轻轻松松。我要是你,早羞愧死了。”胜金全然不惧,朗声道:“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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