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

    乔清南的房间里,烛火通明,萧婉搬着小板凳凑过去一个小脑袋,针线都还没拿上手却迫不及待地提问道:“清老板快说说。”

    亮晶晶地眼眸一个劲的望着乔清南,眨巴眨巴的。

    姜砚拿起一方红帕,扔到萧婉怀里:“师姐,你是不是要先动一针,交个听书定金啊?”

    萧婉瘪着嘴,可怜兮兮地哀求姜砚:“小师妹,你知道我的,我会的不多。”

    谁知姜砚毫不留情地拆了她的台:“师姐会的是不多,但刚刚好,会的都是新娘所需的。”

    乔清南转头,疑惑道:“灵蛊派可是还经营婚礼相关物品的买卖?”

    萧婉默默地低下头,不发一语,姜砚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还不忘替她解释:“不是的嫂子,是师姐的娘亲教师姐绣艺,可奈何师姐志不在此,久无长进,师姐娘亲就索性让她一遍一遍的就绣一些鸳鸯戏水,花好月圆一类用于成亲的绣品。”

    说话间,姜砚用手撞了撞萧婉的肩膀:“可学到现在,师姐依旧只会花好月圆和鸳鸯戏水。”

    萧婉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姜砚立马又收起笑来,认真夸赞道:“但师姐这两样是绣的极好的。”

    萧婉气得头越埋越低,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我会培养出一种会刺绣的蛊虫,或使人快速学会刺绣的蛊虫,让没有刺绣天赋的人,免受苦难。”

    乔清南里吗鼓掌叫好。

    这一番话在同样不喜刺绣的乔清南看来,相当于一项无比伟大的壮举,她理解自己绣代表着最诚心的祝福,但不理解为什么要规定每个人一定要自己绣。

    难道一个人做了什么优秀的事,便要规定每个人都要吗?

    她十三岁就受封卫将军,镇南境,只身擒南匪于敌营中,也不曾要求人人都做到。

    一个人喜欢什么,追求什么,自然想做多好就做多好,每个人都不一样,不应该一概要求。

    乔清南握住萧婉的手,郑重其事地拜托道:“还望萧姑娘一定要孳孳不倦去做。”

    萧婉抬起头,目光中闪烁着光亮,恨知己相逢太晚。

    这一刻,乔清南更加坚信,她一定要把萧婉这样的人才笼络下来,哪怕只是为了刺绣蛊虫的诞生。

    她准备与萧婉坦白身份。

    乔清南拍拍萧婉的手,突然起身道:“等我去和青先生报备一下,就回来与你说故事。”

    说完还不忘再度肯定萧婉的雄心壮志:“为了你这个伟大的志向,我高低都要多说一点,以博姑娘一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留萧婉和姜砚两个人在房间里不知所以。

    萧婉不可置信地看向姜砚:“清老板方才说要去干什么?”

    姜砚停下了手里翻飞的针,呆滞地说道:“她说要去给我哥报备。”

    “什么故事,还要报备,一定是……。”萧婉脸上的笑逐渐偏离正途。

    姜砚抬脚踹了她椅子一下:“不要瞎想。”

    萧婉收起笑,冷漠地看着她:“小师妹觉得我瞎想了什么?我只是觉得清老板有点夫管严。”

    姜砚:……

    萧婉忍不住啧叹道:“这还未成亲啊!”

    姜砚翻出一个白眼,重新拿起手里的针,继续绣着手里的团扇,骄傲又心虚道:“我哥厉害。”

    她希望,他哥以后还能这么硬气。

    萧婉已经习惯了姜砚对她哥哥无时无刻的赞扬,下一瞬眼神又被姜砚手上眼花缭乱的速度惊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会?”

    姜砚总是时不时地就颠覆一下萧婉的认知,姜砚会打架,会治小伤,会化妆易容,会做饭似乎什么都会,她很好奇:到底哪有这么多精力去学这些。

    姜砚回答:“本姑娘,无所不能。”

    萧婉:……

    还真不谦虚……

    不久后,乔清南拿着两个红色礼盒推门走了进来,萧婉的视线瞬间被吸引了过去:“清老板手里拿着什么?”

    乔清南满面春风地递给萧婉一个,走到座位上将另一个塞进姜砚怀里。

    “这是我和青先生给二位的礼物,感谢你们来帮忙绣。”

    萧婉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手放在礼盒的上面忽然停住,问道:“我可以,现在就打开吗?”

    乔清南点点头。

    萧婉打开盒子,是一支翡翠兰花珠钗,透润紫体上点缀一抹淡淡的的青绿,十分好看。

    萧婉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姜砚打开,是一支相同的珠钗,乔清南解释:“这两支珠钗是一对姐妹钗哦,一模一样,雕工的每一处地方都一样,连翡翠的走势都一样。”

    萧婉瞥一眼姜砚手里的,得意的炫耀道:“那我的也好看些,嘿嘿。”

    姜砚才不屑于与萧婉争执这些无用的话语,小心地盖上盒子,一招制敌道:“收了这么好看的礼物,师姐还不抓紧绣?”

    萧婉吃瘪,被迫老实坐下开始绣,乔清南眼珠一转,问萧婉道:“不知……可否问一下,萧姑娘可愿与在下共谋商路?”

    萧婉头也不抬回道:“可以啊。”

    这干脆利落的回答让乔清南都没反应过来,问道:“萧姑娘都不问问在下是谁,做的是什么生意吗?”

    萧婉抬头,面露疑惑:“清老板是小师妹的嫂子,做的是酿酒卖酒的生意,这些我都知道啊。”

    乔清南:?!!

    “只因为我是姜砚的嫂子就可以?”

    “萧姑娘也不怕我暗地里做其它不好的生意?”

    萧婉沉思了一会,认真道:“也不是,只是就算清老板骗我,小师妹也会保护我的。”随后挑眉看向姜砚:“是不是,小师妹。”

    姜砚正垂着眼皮,将手里团扇翻来覆去,认真检查着,听到姜砚的话,她隔着团扇回看姜砚:“不是,我会在清老板卖掉你之前,就先卖掉你。”

    萧婉哼了一声,偏过头:“清老板,别管她,她嘴硬得很,卖了我那么多次都没卖掉,可见技术不行。”

    萧婉的话不经意勾起了乔清南心里关于一位故人的回忆,乔清南不由的想起,黎云也被她骗了很多次,也不知道,在上一世的最后,她的骗术有没有成功把他骗回京都。

    “不知清老板想做什么,说与我听听,可是需要帮什么忙?”

    萧婉见乔清南愣神没有回答,又伸手拍拍乔清南:“清老板,你想什么去了?你可还没说合作什么,故事也都还没讲呢。”

    乔清南回过神,见姜砚手还在不停的忙活,拦道:“不急,砚妹妹,如果绣不完到时候去绣坊买现成的也无妨,是我自己急着提早成亲,别累着妹妹了。”

    然后狡黠笑道:“先听故事。”

    这一下萧婉来了兴致,本就才绣了几针的手帕,又被搁置在了一旁:“说说,快说说。”

    姜砚也放缓了手上的动作。

    乔清南清了清喉咙,忽然卡住。

    “让在下想想,一时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了?”

    萧婉抢答:“从清老板需要向青先生报备的那部分说起。”

    乔清南:……

    小姑娘还真会抓重点。

    乔清南解释道:“报备是因为毕竟涉及青先生的一些私事,所以才去问,青先生很大方,连过去不让屡次不让提起的地方,都允许了。”

    萧婉没耐心,撒娇催促道:“清老板再扯东扯西,故事就要凉了。”

    乔清南轻咳几声:“那就从见面说起吧。”

    “话说,有一个武将家的小姑娘,不知从哪里听了一个传闻,说皇上的后宫是世上最吃人的地方,她害怕极了,原本想嫁给皇帝的她便忽然不想嫁了。

    可是京都流传了太多她与少年帝王的话本子故事,青梅竹马,太子将女的故事层出不穷,皇帝也有意赐婚于她。

    于是,小姑娘为了不去那个吃人的地方,得胜归来后,开始整日泡在青楼酒馆之中,不管政务,以至于朝廷中的言官日日向皇帝参奏,昨日说她在酒馆打架,今日说她在青楼彻夜笙歌。

    搅得皇帝不堪其扰,只得下旨将小姑娘捉拿进宫。

    小姑娘在青楼听到风声,便跑,与一位青楼小仆人相撞。

    那便是小姑娘与小书生的第一次见面。

    小姑娘跑得太急,没有看清小书生的脸就匆匆离开了,后来才知道小书生非常仰慕她,那日相撞,小书生还因为帮她,给京卫们指了错路,气得京卫把他揍了一顿,跌入草丛中,为此意外伤了眼睛。

    小姑娘很愧疚,想要找他却听说小书生不知去了何处。

    后来,小姑娘被皇帝罢了官职,除了将军名,丢了所有,整个京都的人都在嘲笑小姑娘。

    小姑娘有些失落,便换了男装提酒去了青楼喝酒作乐,还招了几个姑娘相陪,她安慰自己,至少她不用去那个吃人的地方了。

    那天楼里很吵,小姑娘听见楼下都在骂她,有骂她不知好歹的,有骂她不思进取的,小姑娘觉得他们都说的对。

    但她也很委屈,她想尽忠却没法反抗皇权。她拼命喝酒,她不知道她做的对不对,为了不去那个吃人的地方,丢掉了她所有的荣耀,还连累了父母的官声。

    酒越喝越多,酒坛杯盏洒落一地,小姑娘半醉半醒,蓦然听见了一个清缓而坚定的声音。

    在一众的嘲笑诋毁声中显得格外清冽孤傲。

    他说:“你们只说将军夜宿青楼,大醉酒楼,却只字不提她受制于京都,解了兵权还日日被人监视。”

    “你们只说将军夜夜笙歌,打架斗殴,却只字不提她是为了谁出手,难道要看着那对贫苦父子被那位达官贵公子打死吗?”

    “夜夜笙歌固然有违君子之德,但诸位将平定南匪,镇守边境等一切都抹杀抹黑,又是否也有失公允。”

    字字句句都掷地有声,在小姑娘的耳朵里听来,就像是那戛玉鸣金声般,震于心魂。

    小姑娘踉踉跄跄推开门,醉的脸颊通红,连方向都分不清,可那天,却一眼就看见了小书生。

    他站在楼下,穿着粗布麻衣,眼睛被蒙着,似乎还未好全,晴天白昼,小书生就笔直站在那里,维护她。

    荷花酒撒了一地,酒馆里像是浸满了染着酒味的白雾,怎么也驱不散,迷雾中,小书生被身边的人挥拳打倒,嘴边的鲜血格外的红,终于红血穿破了白雾。

    那日,小姑娘砸了酒,借了剑保护着小书生。

    后来小姑娘拉着小书生自京都大街,纵马越过重重人影,去了郊外。

    那天,是小书生告诉小姑娘,世间尽忠尽义的方法有很多,不止有入朝为官一种。

    若想建功立业,自有史官落笔,哪怕天子不愿,也会有万民口口相传,终成无字史书。

    小姑娘那时才觉得,世间原来可得双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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