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掉官员，以后会严加审查，连姜王爷可能提出的要求都只是仔细考虑，而已。
乔清南听着楚端的话，显然他没有半分要认错的意思，甚至还一副高高在上施舍的姿态。
她的心里翻起一阵不舒服，脸立马垮了下来：“陛下，只有彻底化解了漠北军民心里的那份冤屈才能永保北安和平。”
乔清南嫌弃的眼神都快要溢出眼眶。
楚端火气腾地一下上来，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乔清南今天第多少次驳斥他了，这一刻，楚端想赐死她的心情达到了巅峰。
在谩骂出口的前一刻，理智阻止了他。
他不能赐死乔清南，也许到最后他的气消了，他又会赦免乔清南，如此不是更显得他这个皇帝无能还小肚鸡肠。
到头来受伤的只有他自己。
楚端闭上眼睛，安慰自己不要生气，气坏了身体，他的江山就要给姜墨那个混蛋玩意坐。
他想起姜砚和他说过的话：清姐姐说过去与陛下闹得很大，也因为陛下吃了不少苦，那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多体谅体谅一些姐姐，陛下是天子，百姓们都知道天子是有海纳百川的胸怀的，所以陛下多让让姐姐，百姓们只会更觉得陛下是一代明君。
楚端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前世乔清南因为他确实吃了许多苦，后宫操劳又被他冤枉，沙场苦守也迟迟等不到他的援军……
虽然这些都情有可原，但乔清南几度差点丢命，这些也许都是他该有的报应。
国师曾说以身入阵逆转天命的人，都会受到不同程度不同方式的天命反噬，说不定他的报应就是乔清南，重生后的她克他。
如此他若多退让，还能多多抵消入阵的因果。
楚端想到此，被气得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一些，他能屈能伸道:“好，那爱卿想朕如何？”
乔清南看着楚端的样子，有些想笑。
他忽然觉得楚端很像一个不想认错却又迫于形势以及那点为数不多的良心不得不劝自己认错的熊孩子。
她轻咳一声，先问道：“陛下可否先让臣起来。”
楚端随意地挥挥手：“起来吧。”
“陛下，”乔清南站起身来，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膝盖：“第一件事，陛下应下罪己诏，承认自己放纵官员苛待漠北一事，并让姜王爷回京长住，颐养天年，第二件事……”
“不行，”乔清南话还没说完便被楚端打断。
他刚自我安慰好的一颗心又被炸开：“朕怎么能下罪己诏呢？”
这不就向世人证明了，他这个皇帝过去当得不合格，那他和姜墨……
就又站在了同一起点上。
楚端语气十分强硬，乔清南愣了一神，立马反问道：“所以陛下是知道自己错了，还不敢承认吗？”
“乔清南，你这般不把朕的颜面放在眼里，不如朕退位让贤给你怎么样？”楚端的语速极快，恨不得把每一个字不留一丝空隙地砸在乔清南身上。
这已经不知道又是他今天第多少次怒火攻心。
乔清南听到“退位让贤”这四个字，刚休息了一会儿的膝盖又重重地嗑在地上，她伏起身子低着头：“臣不敢。”
楚端气得抓起手边的奏折砸在乔清南的头上。
生生挨了一下的乔清南，索性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可陛下，圣人教诲言犹在耳，陛下怎可逃避责任呢？漠北的军民也是陛下的百姓，陛下怎能不在乎呢？”
“你闭嘴。”
楚端气得对着门外喊道：“沈林，沈林，给朕把拉人出去。”
沈林踉踉跄跄地跑进来，拉起乔清南就往门外拖：“乔将军，乔将军，咱还是先避避吧。”
乔清南跪在那一动不动，沈林根本拉不动她，累得沈林气喘吁吁。
可外面的人也不敢进来，皇帝没有喊，乔清南他们也不太敢拉。
“乔将军就不要为难奴才了。”沈林继续一边好生劝着一边努力拉，楚端瞥了一眼，乔清南纹丝不动。
他没好气道：“怎么，爱卿是还有话要讲吗？”
“来，让朕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忤逆的话来。”楚端站在台阶上方，俯视着乔清南说道。
乔清南看了一眼沈林，没说话。
楚端随即指了指门口：“沈林去把门关上，你人在这侯着，万一朕要是被乔将军气吐血了，沈公公也好及时喊太医。”
乔清南看得出来，楚端的精神有些处于癫狂状态了，刚想接话，又听见楚端等沈林关上门，阴阳怪气地揶揄她道：“毕竟乔将军立志于气死朕，万一一念之差再给朕补了一刀，那朕就真的应了因果，落下一个不得善终的结果了。”
沈林关上门，听到自家陛下这番言辞，吓得三魂丢了七魄，退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他终于知道国师那次进宫为什么那么胆战心惊了，他连话都不敢说，听说国师那次还从中调解了一番。
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他小心打量着乔清南，只见她跪坐在地上，一脸生死无畏地说道：“回陛下，第二件事就是要迎娶姜砚姑娘，臣希望陛下不要辜负姜砚妹妹。”
说完竟直接毫无征兆地就晕了过去。
楚端：！！
他还没晕呢，是他在被气……
烦死了，楚端不耐烦地背过手：他能不救吗？
楚端回头看了一眼沈林，他还处在乔清南竟敢插手帝王婚娶之事的震惊中，嘴巴都忘记和合上了。
沈林感受到楚端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抬眉询问道：“陛下，是救还是……”
楚端捏着眉心揉了一下，恼火道：“救，就救吧，找人拖下去救治。”
沈林赶忙喊人将乔清南抬去偏殿。
毕竟他一个人肯定是不能拖动的，他已经试过了。
乔清南被抬到偏殿之后，楚端丢下一句必须治好就转身离开了。
太医头冒冷汗地把了把脉，原本紧张地眉头拧在了一起……
他还从没见过脉象如此强健的病人！乔清南脉象平稳，身体，很好。
太医抬起头，看了看焦急等在一旁的沈公公，斟酌着刚要说话，被刚刚还晕得不省人事的乔清南扯住衣袖，她睁开眼，有气无力地抢先说道：“有劳太医费心，随便开些安神补气地药即可，本官这是旧疾发作，已经习惯了。”
乔清南是装晕的。
她觉得刚才她和楚端的局面实在是不好收场，楚端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她亦不想后退一步，她必须把话说完……
所以便用了前世与她在后宫斗得鸡飞狗跳的那位常用的招数——假装晕倒。
从前世看起来，楚端是极吃这一招的。
这边太医的脑子也转得很快，哪怕眼神中带了十分的疑惑，嘴上却附和着说道：“也许是的，乔将军可是这次出征漠北受了重伤，那下官就开些养身健体的药可好？”
他甚至还贴心地给乔清南找了一个更合适的理由和药方。
乔清南微笑着地朝他点点头，致谢道：“那就辛苦太医了。”
沈林挠头：“乔将军受伤了？乔将军不是不费一兵一卒，就与姜王爷和谈了吗。”
乔清南刚要解释，只见一旁太医先行开口道：“沈公公，乔将军，下官还需要去药房叮嘱着，就先告退了。”
他要溜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是宫中第一生存要则。
乔清南看着落荒而逃的太医，有些想笑，脑海中忽然闪回前世，依稀记起好像她在冷宫身中剧毒时，也是这个太医偷偷跑了过来，告诉了她救治方法。
他离开时也是如此慌乱害怕，可哪怕如此小心的他，依旧选择了冒险救她。
世界上总会有人，哪怕周遭污烂不堪，也会小心圆滑地释放善意。
乔清南的嘴角莫名地开始上扬，仿佛有一束微弱的光融进了她眼里。
不明所以地沈林看着她的笑容，却莫名有些瘆得慌，颤抖着把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乔将军，乔将军在想什么呢？”
乔清南回过神来，眸中一亮，换上一副委屈地样子，哭诉道：“沈公公不知道，我刚到漠北，那个姜世子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找我打架，差点我命都没了，所以我才在和谈的时候和姜王爷说，必须把姜世子交给我，让他给我当牛做马赔礼道歉。”
沈林楞在原地：“这就是将军带回姜世子的原因？”
乔清南呜咽着点头：“是的，所以若是陛下要强行带走姜世子，那……本将军就变成没理的一方了。”
沈林这辈子没见过乔清南这个样子，有些手足无措：“将军这么说的意思是让老奴告诉陛下？”
“是的。”乔清南点头，她的神情郑重，目光如炬。
“沈公公真是聪明绝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