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拔弦

    司城歧风回到司城宗宅的时候恰巧碰上正要出门的司城业成。

    “大哥,”司城歧风没脸没皮地打着招呼,“早啊。”司城业成照例跟没听见一样。司城歧风也不在乎,跳下马将缰绳甩给门口的家丁,就要进门。

    “站住。”司城业成忽然说。

    司城歧风万分惊讶,左右望了望,问:“大哥是在跟我说话吗?”

    “你昨晚去哪儿了?”司城业成问。

    “我还能去哪儿?”司城歧风笑道,“大哥你还不知道我吗?”

    “怎么受的伤?”司城业成问。

    “我哪有受伤?”

    司城业成摸了摸马鞍,手上便一片殷红,司城歧风才注意到自己在马鞍上蹭了一大滩血。最近他的左腿有点倒霉,前几天被暗器打中,这次又被弩箭射穿。这种伤口若被看到,很难解释。

    “那个啊,”他打了个哈欠,敷衍着说,“我自己不小心划了一下。——我太困了,先去睡了。”说着就想开溜,但司城业成先一步拎住了他的胳膊。

    当着司城业成,司城歧风不敢还手,毕竟他这个不成器的浪荡子,在司城宗家的长子面前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这么多血,自己划的?”司城业成显然不信,“把裤子脱了我看看。”

    司城歧风荒唐地笑出来:“现在吗,大门口?”他下意识地抓住裤腰,司城业成算不上一个讲道理的主,没准真会上手扒他裤子。

    “那就进去再脱。”司城业成拎着司城歧风进门,他生得颀长健硕,拎着小几岁的司城歧风简直像老鹰拎着雏鸡。他把司城歧风丢在院中的一棵大树底下。这棵树司城歧风印象深刻,大哥曾好几次把他吊在这树上抽鞭子。

    “脱。”习惯发号司令的司城业成开口总是一股不容违抗的口吻。

    “不用劳烦大哥,”司城歧风陪着笑脸,“我会叫阿好帮我看的。”

    “叫你脱听不懂吗?还是要我帮你脱?”

    司城歧风叹一口气,眼看回避不了,干脆大大方方地解起腰带来。像他这种早就成为族中笑柄的老小,脱就脱吧。腿上的伤口随便找个理由便是,司城业成就算不信,谅他也不能怎样。如果司城业成被这不知何来的伤口搅得茶饭不思,夜不成寐,那就正中下怀了。

    司城歧风正要脱裤子,一人这时走了过来,问:“在干什么?”

    是司城圣山。

    司城歧风已不敢再脱,恭敬地唤了一声:“父亲。”

    “父亲,”司城业成解释道,“儿子看歧风近日消瘦,现在腿上又受了伤,正想看看。”

    “是吗?”司城圣山问,“歧风,怎么回事?”

    “孩儿手笨,自己不小心划的。”司城歧风答,“至于消瘦,想是孩儿近日吃得有些少了,孩儿会注意的。”他嘴上答的恭敬,心里暗暗地想:一天四个时辰的煎熬,不瘦才怪,总算大哥没有眼瞎。

    “跟我去书房罢,”司城圣山说,“为父替你看看伤。”

    “是。”司城歧风偷瞟司城业成一眼,转身跟着司城圣山往书房去。

    一进书房,司城歧风就规矩地跪了下去。地上放着一个木盒,他知道是江凝儿的头颅在里面。

    司城圣山问:“伤哪儿了?”

    “左腿。”司城歧风答。然后,果如所料,左腿上挨了一脚。司城圣山关心他的伤,通常只是为了在伤口上撒盐。

    “想让你大哥看吗?”司城圣山说。

    “孩儿不敢,孩儿一时没藏住,才被大哥发现。”

    “你最近是越来越没用了,身上的伤不断。”

    司城歧风伏低身子,乞求道:“虞青蝶已死,求父亲替孩儿拔弦,孩儿实在捱不住,才会接连受伤。”

    他竭力隐藏起心中的快意,连大哥都已起疑,他不信司城圣山还能不替他拔弦。

    那个木盒被踢到了他面前,除了江凝儿的头颅,里面还有一副蝴蝶面具。

    “这就是虞青蝶?”司城圣山问。

    “是!”

    司城圣山忽然沉默,一双脚在司城歧风眼前缓慢地踱着。司城歧风始终伏着身子,努力做到纹丝不动,不敢显露一丝心中的波澜。

    “夜浅为什么没有回来?”司城圣山问。

    “我们在易玄山庄被发现,夜浅死在了庄里。”

    司城圣山冷冷道:“难道不是你杀了他?”

    “孩儿绝不敢再杀夜士!”

    一只挟着内力的手忽然伸下来,一把捞住司城歧风的下巴,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再说一遍。这是不是虞青蝶?夜浅是怎么死的?”

    司城歧风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这么多年了,面对司城圣山的威慑,他还是胆战心惊。“这就是虞青蝶。”他汗涔涔地答,“夜浅……是被易玄山庄的人杀死。——孩儿没有把夜浅带回来,孩儿办事不利,求父亲替孩儿拔一弦也好,孩儿真的受不住了,父亲……”

    他用乞求掩饰恐惧,干脆不再忍着,浑身筛糠似地抖起来。

    司城圣山松开了手。“既说虞青蝶一死就替你拔三弦,为父又岂会食言?”他说。

    -

    虞阳城中总是少不了第一花少的话题,而这几天这话题又多了起来:什么春来院中夜夜笙歌,为一新伎一掷千金;什么钻进一闺阁姑娘出行的马车,结果不慎掉下马车险些被车轱辘轧死。那貌美如花的姑娘在大街上哭得梨花带雨,生怕摔坏了心上人。

    看来那晚在易玄山庄,那些弩箭果真没奈何了他。夏林儿想。

    不是每天有四个时辰蛊毒发作吗?夏林儿又想,倒还有精力这般作乐。

    师父说得对,夏林儿再想,他对我做的那些事,对哪个姑娘不能做呢?而且那些姑娘个个比我貌美。我会被另眼相看,也只是因为我身体里流的迭家血罢了。

    恰如易远发想招她作儿媳。可是对于司城歧风,她无法以一句“各取所需”处之。

    她一天到晚练剑,参详剑谱中的奥义,只有这样,司城歧风才会从她脑中跑出去。

    一日,她刚刚收招,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墙头响起:“林儿姑娘进步神速啊。”

    夏林儿瞥他一眼,收了剑就要往屋里走。司城歧风连忙跳下墙头,赶上去问:“林儿姑娘怎么了?怎么不理我了?——我还以为你想我呢。”

    “司城二少忙得很,怎么有空来这里。”夏林儿冷冷说。

    “哦——”司城歧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是气我许久没来?林儿姑娘不要生气,大不了以后我来勤些。”

    夏林儿冷笑,说得好像她天天盼着这登徒子来翻牌似的。

    “大可不必,”她说,“司城二少还是再也别来了罢。”

    “林儿姑娘好狠的心,”司城歧风苦起脸,“这些日子不见,不问问我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哪里伤着,却只叫我不要再来。”

    夏林儿听到“伤”这个字,不由得就心软了,满眼将司城歧风上上下下打量,但接着又放弃:司城歧风这个人,如果不扒了他的衣服,根本看不出他哪里带伤。

    这时,蓝无心突然手持一根大棒冲了出来,对着司城歧风劈头盖脸就打。司城歧风连忙闪避,嘴里叫着:“哇!蓝阁主,你有话好好说啊。”

    “臭小子,”蓝无心一边追着打,一边骂,“还敢来,我打断你的腿!”

    夏林儿看师父勃然大怒地冲出,吓了一跳,对司城歧风喊道:“你还不快走!”

    司城歧风倒不惊慌,他见多了这种场面。只是不同的是,往常他都会很知趣地先且离开,但这次没跟夏林儿把话说明白,他却不肯走。

    他游刃有余地在院中上蹿下跳,躲避蓝无心的大棒,一边问:“林儿姑娘,你为什么教我不要再来了?你不说个明白,我怎么走?我这次走了,下次又不能再来,不就永远也明白不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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