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慕推开门准备下班，李鑫杰的眼睛迅速从电脑屏幕移开，看着她，神色担忧，从归慕感冒的第一天起，李鑫杰就已经敏感地发现归慕身上的低气压，而今天又遇上了这种事，她心情肯定差到极点。

    李鑫杰回想第一次与这位总部派来的“救星”见面，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位冰美人，神色、声音极淡，处变不惊的样子跟冰山没有区别，让他整个人都打颤，唯一的情绪波动还是有人不小心碰着她时，她微蹙了眉头。

    他也不敢乱说话，有些人生来就不容别人靠近的。

    他一路沉默地带她去住所，并且询问她是否需要陪同买生活用品。

    归慕将行李安顿好，往门外走，说“回公司吧，先把事情处理好了再说。”

    真实干实的行动派，一个月下来，消漫走廊项目重启的基本工作已经处理完毕，这比朱文彬办事效率快得不止一倍。

    因为她很不好接近，公司里没有说得上话的人，也没有人愿意与她站在同一阵营。

    归慕此次到西屿是变相的出差，等消漫计划结束她就会离开西屿，而李鑫杰是长久地留在分公司的。从职场的角度来看，他最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罪了何倩安他今后在闪耀多半是混不下去了。

    “明天见，归经理。”

    他不能完全站在她的阵营里，但李鑫杰还是选择安慰，他犹豫地开口“归经理，回去后好好睡一觉吧。”

    归慕“知道了。”

    “再见。”

    夏织这件事发生时，没有人这样安慰她，连谈率也没有，谈率做事快准狠，他往往从利益的角度出发看待问题，他并没有一颗感同身受的心。

    但她也不是什么情感旺盛的人，这种同事情对她来说不重要。

    归慕开车驶出地下停车场，驶向繁忙的车流，任由这川流不息带她去无名之地。她不想回家，只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内心的郁闷。

    55秒的红灯。

    归慕又想抽烟了，找烟盒的时候无意地透过眼前的车镜看到了街角的招牌……

    所有的街灯都化作箭头为她指引方向，她如愿以偿。

    *****

    “麻烦要20个币。”

    正在刷短视频的书小若抬起头，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很久，归慕不喜这样的大量。皱着眉头说“你好？”

    “不好意思，”书小若从这张冰美人的脸肿缓过神来，她忙不迭地询问“请问有会员卡吗？”

    “没有。”

    “好的，10元。”她看向归慕“是微信还是现金？”

    “微信。”

    “好的，我扫你。”书小若把电玩卡给归慕“在那边取币，祝您玩得愉快。”

    归慕接过，“谢谢。”

    归慕取好币，走进打拳皇那一区，发现都是未成年，而且座位仅剩几个。归慕实在做不出跟一群小孩儿一起玩同一样游戏的事情，只好悻悻转移目标，前往没有人的投篮区。

    电玩城名字叫拳皇不慌。

    挺中二的，里面装修很潮很酷，感觉更像个潮流打卡地。

    归慕进入大学后也会去电玩城，裴靳琸第一次带她去归慕就发现电玩城是发泄情绪的好地方，那几年她跟归诚几乎决裂，自己不想用他的钱，于是勤工俭学。生活和学习压力大的时候她都会选择去离学校最近的电玩城。

    归慕选好投篮机，取下手腕上的玫瑰金手表放在包里，将肩上的包取下放在游戏台上，从装游戏币的小篮子里数了3枚，投进卡槽中。

    她按下按钮，栅栏放下，篮球从上源源不断地滚下来，归慕迅速拿起离自己最近的篮球，眼睛聚焦篮球框，看准角度投进去，手劲没控制好，打了下篮板与球框擦肩而过。

    归慕“……”

    一定是因为很久没投了，生疏了。

    *****

    “书小若，是我给你待遇太好了是吗？公然开小差。”裴靳琸到“拳皇不慌”时，书小若还在刷短视频，他修长的手指敲打在台面上。

    书小若看来人是裴靳琸，穿了一件潮牌卫衣挺青春洋溢的，满脸却写着：今天心情不好。

    书小若是个识趣的人，顿时关了手机，装作乖员工道“老板你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去年，裴靳琸跟许山合伙开了这家电玩城，作为股东之一，裴靳琸时不时会来这儿。

    “今天酒吧和修车厂都不需要您了？”书小若挤眉弄眼地解释，“老板，我刚刚可没开小差啊，店里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得很。”

    裴靳琸显然不信，他懒散地点了头，顺着她的意思漫不经心地问“那你说说都什么情况。”

    “好好组织下语言。”

    书小若“……”

    她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自古美男爱美女，“老板，你不知道我今天看到了一个超级好看的小姐姐。特别有气质。”

    “不要岔开话题。”裴靳琸毫不犹豫地拆穿到。

    “真的，巨好看，妥妥的都市丽人，看她的穿着打扮像是电视上的人，就那种社会精英的感觉。”书小若秉持着不放弃的理念，继续说“我没想到这样的美女居然喜欢打电玩，一开始还很震惊，一直盯着她看来着……”

    她看裴靳琸的神情有些松动，眼睛迅速搜索着美女的身影，“那儿那儿，你看，美女在投篮区。”

    书小若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说话还挺有感染力，裴靳琸顺着她的手指侧身往投篮区那边看。

    眼睛一下挪不开眼，一扫心中的阴霾。

    书小若见裴靳琸一直盯着看，觉得岔话题成功，称赞道“是吧，美女连背影都这么有氛围感……老板，你干嘛去？”

    “写两千字检讨，不然扣工资。”裴靳琸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

    书小若哭丧着脸。

    我只是个花季美少女，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

    归慕进入第三局的第二轮，球框在轨迹中来回移动，难度增加，她刚刚看了这台投篮机的记录，决定挑战一下记录。

    “砰！”投去的篮球大力地打到篮球框边，迅速反射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

    归慕眼看着篮球脱离轨迹，生怕会砸中人，连忙回头，只见裴靳琸稳稳地接住篮球，双手将篮球锢在胸前。

    四眼相对，归慕惊讶地说不上话，毕竟前几天他们才不欢而散。

    归慕上前询问“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裴靳琸就着他站定的位置，扬起手投篮，篮球准确无误地进入球框，在空气中划出漂亮流畅的线条，显示屏上的63变成了65。

    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了一小截平坦结实的腰腹。

    “谢谢。”归慕说。

    “客气。”裴靳琸说。

    自从俩人挑破了窗户纸直接将绝口不提的往事重提，无形之中他们之间笼上了一层尴尬。

    归慕一向习惯冷处理，她折回去继续投篮，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裴靳琸一反常态走到她选择的投篮机旁，靠着游戏台看归慕的侧脸，他的后脚跟抵着机器，发出声响。归慕的耳朵像安在他脚上一样，他走的每一步发出的声响她都一一听见了。

    自此那天见面后，微信聊天界面还停留在裴靳琸的“好好休息”，他们两个便断了联系，裴靳琸也在生着闷气，想着就这么算了，毕竟归慕拒绝了他的帮助，她话说得这么明明白白，自己还真就热脸贴冷屁股了。

    但今天的偶遇却打乱了他的计划，裴靳琸一看到归慕愁云满面的脸，气一下子消了一大半，取而代之地，心像是被针刺了一样酥酥麻麻的疼。

    他还是先举白旗。

    “经常玩？”裴靳琸在一旁问。

    归慕不想理，但裴靳琸却一直没走，连带着她的球也总是断断续续地投进，这一句毫无疑问地输掉了。

    归慕终是回答，“没有，大学在玩，上班后就没玩了。”

    对于前几天发生的事俩人都选择忘记。

    “感冒了？”

    他听出了她说话带着的鼻音。

    从一开始。

    归慕惊讶他的细心，低声说“已经好了。”

    “除了投篮，还有什么感兴趣的？”裴靳琸看了眼她的小篮子，币倒是还有不少，他顿了下“拳皇呢？”

    归慕眼睫毛闪动了一下。

    裴靳琸了然，“想玩吗？”

    他靠近了一点，跟她商量“要不你送我几个，我带你去打？”

    如果书小若听见，一定会笑出声，一个开电玩城的人居然要借别人的币？

    “那边都是小朋友。”归慕看了眼拳皇区。

    裴靳琸开玩笑，声音懒懒的，他说“没事，我掩护你。”

    归慕是有点手痒的，她正要从篮子里分一半给裴靳琸，只听他说“先放你那儿。”

    “走吧。”

    归慕把包拿着，跟在裴靳琸的后面到了拳皇区，裴靳琸找了两个位置，弯腰把一条座椅拉出来，然后坐到旁边的位置。

    归慕放下包，对他说“谢谢。”

    裴靳琸没放在心上，依次向两个机子投币，五彩斑斓的光线映射在他们的脸上，“你选哪个？”

    “八神庵吧。”她一直打的都是这个角色。

    归慕看裴靳琸挑了草薙京，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们第一次打拳皇的时候，他挑的也是草薙京。

    游戏开始。

    归慕很久没玩了，第一局的时候，她还得花时间反应八神庵的技巧，操作中出现停顿。裴靳琸开电玩城的，之前有段清闲的日子，他不是在酒吧调酒唱歌就是在“拳皇不慌”打电玩。因此，草薙京吃血吃得很厉害，八神庵死了它还有三分之二的血。

    由于第一局的练手，归慕慢慢手感上来了，再加上肌肉记忆，八神庵在她手上逐渐打出优势，进攻不断。裴靳琸很会使用防御，在准确的时机避免伤害，也能找到突破口进行反击，一场战局持续很久，最终还是草薙京胜出。

    “挺厉害。”

    “我不排除你在讽刺我。”归慕看了眼面前瘫倒的八神庵，偏头对裴靳琸说。

    “真没有，”裴靳琸轻笑了一声，声音响在嘈杂的游戏背景声中，依然很清晰，“我玩游戏的次数肯定比你多，人物打得最多的就是草薙京，打八神庵的水平在你之下。”

    他真诚地解释，告诉归慕她很厉害，这份直白的称赞归慕幼年很少拥有过，因为归诚会裹挟着她的母亲一起扼杀对她的赞扬。

    归慕移开视线，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小小地捏了一下，她站起来说“没币了，我去取一点。”

    归慕站在前台前，她比书小若高，装着职业装，低马尾用丝巾捆绑住，垂在她天鹅颈后，浑身散发的气质与像小太阳一样的书小若截然不同，不是冰山，应该是冰山旁的一汪春水。

    最后打了八局，他们打成平手，归慕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草薙京打得最多，因为她一直选择八神庵的原因不是因为它的招厉害，而是因为这是她打的第一个角色。

    篮子里的币没有了，归慕抬手看表，近七点。

    裴靳琸瞧见了她的动作，顺势问“吃晚饭了吗？”

    归慕将手机放回包里，回答“还没。”

    “那正好，上次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裴靳琸挑眉“就今天吧。”

    同学聚会那天，裴靳琸开玩笑让归慕请他吃饭，归慕当真了，还说让他定时间地点。这一恍，原来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归慕皱眉问“现在吃饭会不会晚了点？”

    裴靳琸学着她皱眉的样子，“你想反悔？”

    归慕看他的表情，知道他在逗她开心。

    裴靳琸敛了笑意，说“没事，吃的晚人少点儿。”

    归慕去取车，裴靳琸留在店里等她。

    书小若在那儿吃了半天的瓜，冲裴靳琸竖起大拇指“可以啊，老板！就喜欢你这种喜欢就去搭讪的精神。”

    “不过你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吗？之前也没见你对哪个美女这么有兴趣，亏我以为你是不看外表看内在的绝世好男人，没想到还是难逃美人关。”书小若不满地嘟囔着。

    裴靳琸懒得跟她扯皮，打开手机看见“拳皇不慌”微信工作群爆了，起因是书小若偷拍了一张他和归慕一起打电玩的背影照片。

    “什么？高贵的单身狗学会了主动出击？”

    “琸哥拥抱红尘,为博美人笑，甘愿屈膝打拳皇。”

    ……

    裴靳琸一双眼睛不怒自威，他对书小若说“要不帮你报个摄影班，去历练历练偷拍技术？“

    书小若瘪嘴，“难道你没觉得我拍得很好？”

    她弱弱地问“那你加美女姐姐微信没？”

    裴靳琸懒懒地说“加了也不给你。”

    “我就知道你肯定加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帮你在人群中觅得了一份缘分……”书小若搓着手，说“检讨书就免了吧，老板。”

    “再说就三千。”

    书小若“……”

    忘恩负义的老男人，他这张嘴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而此时微信群又炸了。

    许山：“艹，裴靳琸这狗居然没反驳？”

    又过了几分钟。

    许山疯了：“艹，这不是你那位高中同学吗？！”

    “裴狗，你连高中同学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