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桁宫茶室包厢内,方曼茹坐在里面慢条斯理的洗茶冲泡,纵使约见的人迟到也无半分焦躁。

    又过去两壶茶时,门才从外被人推开,贺郁州面色沉静,径直走到女人对面落座,理所当然的像是准时赴约,没有任何开口抱歉的意思。

    方曼茹放下茶杯直接开门见山,说:“贺董,何必两败俱伤损人不利己。”

    “到底利不利己还真不好说。”贺郁州懒散靠在红木茶椅背,手肘轻搭微垂,完全没把对面的方曼茹当成上一辈,比自己大二十几岁的人尊重。

    “到底什么目的不妨说出来,我们两家这些年向来不犯井水,几代人都没发生过冲突,又何必如此。”

    贺郁州听到这话低沉轻笑,唇角勾起的弧度是蔑视亦或讽刺,“上几代人的事我不清楚,但你爸挺出名。”男人指腹敲击在桌面,强调道:“并非不犯,是我贺家不屑与你们同流,”

    方曼茹听到对方提起自己父亲,根本控制不住压抑许久的脾气,呵斥:“贺州,我怎么也算是你长辈,说话放尊重些。”

    “方嘉泽死了?在这端长辈架子,我听着刺耳。”男人嘴里没一句好话,先是贬低上辈,再诅咒后代,话音刚落就又意有所指,“方女士似乎很排斥郁字。”

    没等她回话,贺郁州把手收回重新搭在扶手处,说:“把易清霖交出来。”

    方曼茹听到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也不意外,应对自如道:“我丈夫病重不适合见外人。”

    “病重就是没死。”这是贺郁州今天赴约的唯一目的,“等能见再谈,急的不是我,是你方氏。”

    话落,贺郁州正欲起身准备离开,方曼茹抬眸瞧着他,说:“难道见过后,你能撤回那些溶股?”

    男人站在茶桌前,视线越过方曼茹头顶看向墙面的毛笔题字,道法自然,若梦浮生。

    浮生若几何梦,道法皆有自然,华国五千年其实从不任神或佛,神佛实皆他国入侵的文化,道亦有道才是古云。

    贺郁州把始终没喝的茶杯端起,盏中已失去温度的液体被男人无情洒在茶盘处,最后杯口倒扣在桌面,虽然没回她那句是与否,但这举动已然说明,见也不可能,无论是方家还是方曼茹,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回家后,贺郁州直接走去书房,方曼茹在商场计谋手段不容小觑,与她交手要把所有可能结果都处理干净,刚打开房门,就看到贺九闻正坐在里面,像是在等自己。

    贺郁州动作自然坐到他对面,开口叫人,“爸。”这声称呼里没有参杂感情,也没有任何恨亦或怨,就只是唤人的字而已。

    贺九闻脊背挺直,拐杖矗立在手边,说:“如何。”

    “还是那套说辞。”贺郁州没有隐瞒,悉数告知。

    贺九闻冷哼一声,言语里满是看不上眼的意思,“冥顽之石,跟她爸简直过犹不及。”

    贺郁州把脱下来的外套放在旁边,抬手解开衬衫最上层纽扣,随意说道:“撑不了多久,董事会那帮人惯会见风使舵,下月议会就能结束。”

    “待这件事结束。”贺九闻停顿片刻,又倏然改口,说:“不用等结束,现在就有件事需要你立刻去查,很重要。”

    贺郁州不知现在还能有什么,比方家这件事还重要,这些东西一天不了结,他就始终被束缚,明理那边不可控因素太多,自己也如同名字里那个郁,永远被纠缠绕足。

    贺九闻艰难从口中说出两个莫名其妙的重叠字,“妹妹。”

    贺郁州没说话,沉默等着对方继续说,贺九闻相交的手掌有一瞬攥紧,“景誋见过那孩子,现在很有可能就在阳城。”

    他这才明白,贺九闻说的不是贺郁青,而是自己那从未谋面流落在外的妹妹,但这跟景誋又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会见过,贺郁州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上次在鵺,景誋身边那个拿着玩偶的女孩。

    “找到然后呢,算算时间她现在应该十八九岁。”贺郁州没有顾忌对方是自己父亲,“她可能早就知道。”

    贺九闻心里也清楚会有这种可能,他也没想隐瞒什么,就算她不知道,自己也会把所有知道的讲给她听,“不管如何,先找人。”

    景誋和鹿之喃正在餐厅吃着饭,大门忽然被人打开,几名守在后院外围的人带着一男一女走进来,站在不远处,道:“景先生,这两人在墙外鬼鬼祟祟的想翻进来。”

    因为没人钳制着她,景繁转过身立刻冲身后的人反驳,不知是被外面的高温热到,还是气到,脸颊有些绯红,“说谁狗狗祟祟呢!我们那是没找对正门!”

    褚铭见景繁那臭脾气已经处于要爆炸的边缘,立刻拉了拉她的袖口,提醒对方控制情绪这里是蔷园,并且此刻两人就站在景誋面前。

    景繁反应过来,刚才的气焰立刻消失规矩站好叫人。“大哥。”

    景誋把汤碗放到鹿之喃面前,轻敲桌面提醒看戏的女孩,说:“继续吃饭。”

    鹿之喃重新进食后,景誋才把目光转到两人身上,平时不喜显露情绪的男人,此刻叫人辨不明他在想什么,“自己去拿餐具。”

    闻言,景繁顺势坐到桌前,褚铭则是走去厨房拿餐具,景誋坐在鹿之喃斜角侧边,没有对面那么远,也不至于并排看不见,景繁就自然坐在鹿之喃正对面。

    两人都知道对方彼此叫什么,景誋也没有过多介绍,因为昨晚睡太晚,他和鹿之喃今天睡醒时就已是中午,景繁的性格跟景誋在某种程度上有些相似,根本不掩饰自己是来看鹿之喃的,眼神直视间光明正大。

    褚铭回来后把餐具摆在景繁面前,跟鹿之喃打招呼也顺便道歉,“不好意思啊。”女孩有些不解,侧过头看他,褚铭意有所指的提醒道:“上次在鵺。”

    鹿之喃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见过褚铭,边吃饭边无所谓的回他,“没事。”

    “不想吃就一边等着,别在这影响别人吃饭。”男人警告她收回那副直白又赤/裸的视线。

    向来行事作风嚣张,从来不顾及任何人的景繁,唯独在景誋面前乖的像动物园里被驯化的老虎,她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己大哥不是人,开始她还以为褚铭那些形容词夸张,在来之前她根本无法想象,景誋那种性格的人,女朋友居然这么乖软。

    自此所有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只埋头吃饭,鹿之喃因为在脑子里想事,根本没注意到自己面前盘中被景誋装进去比以往更多分量的菜,直到察觉胃被装满在抗议,她才停止进食。

    一抬眼,就看到景繁又在看自己,不同于之前那种好奇,眼神中氤氲着些什么东西,她也看不明白。

    景繁觉得今天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主要是景誋也在家,她并不想跟这位大哥闲聊交流,在景繁看来他们兄妹之间的代沟简直有银河系那么宽广。

    出于礼貌,她等鹿之喃吃完才准备起身道别离开,景誋察觉她的意图,先她一步开口,说:“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啊?”景繁几乎是瞬间,下意识在脑中回想最近犯过什么事被他知道了,但想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这段时间回阳城后根本没怎么出门。

    “楼上有游戏,前面有花园,后院有空地,你们三个同龄人今天就在家玩。”

    鹿之喃知道景誋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经过昨晚那件事,他还是觉得蔷园最安全,两人对上视线,男人给了她安抚性的眼神,介于还有别人在,没把话说的太直白,“就今天。”

    不是囚禁也不是限制,但如果景繁不来,景誋或许还是会把她带在身边。

    景繁根本不想在蔷园多呆,如果不是心里太好奇景誋的女朋友,她或许永远都不会靠近这里,景尧去世很久后景安才知道景誋在这里,母亲带她来这里时她还很小,但却永远都忘不了景誋当时那副模样和看人的眼神。

    她其实很不理解为什么景誋现如今已经不受任何桎梏,却还依然把这里当成家常年居住,景繁想劝他离开,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仿佛知情的所有人,都下意识遗忘避开当年那些事,谁都没有再提起。

    景繁迅速编好借口,“我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事,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玩。”

    景誋倒出几片维生素放在鹿之喃面前,点点桌面示意她吃掉,随后转过头看景繁,“你妈昨天打电话问你在港城….”

    还没等他说完,景繁立刻改口,装模作样的把碎发撩到耳后,漏出打眼一看就是纯度很高的钻石耳钉,摆摆手笑着说:“我觉得那件事也不太重要,在这玩挺好,我早就想来玩了。”

    景誋根本不在意这话真假与否,牵着鹿之喃起身往出走前,还丢下一句,“把餐具收到洗碗机。”

    景繁没有任何异议,直接点头应下,“好的大哥。”但在确认景誋彻底离开视线后,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垮掉,直接趴在餐桌上,然后熟练的指使褚铭,说:“你去放,我的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了。”

    褚铭看她这副模样既心酸又想笑,心酸的是他大概能猜到景繁在港城发生什么事,但好在她又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景誋带鹿之喃出来是有话跟她说,两人没走多远,并排坐在大门院子里不远处的双人摇椅,“大概五点回,要带什么发信息或者打电话同我讲。”

    鹿之喃把头靠在草藤编织的摇椅上沿,微侧着头看他,说:“为什么让他们留在这。”

    “从后面看,他们俩的背影跟我们很相似。”景誋语速不快,撑在地面的双腿轻微施力,让摇椅前后摆动。

    听见这句话,鹿之喃直接直起身体坐正,眸中震惊又不可思议的看他,虽然不是同母同父,但景繁不管如何也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妹妹。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景誋那双棕绿色的眸始终都在她身上,坦然回视,“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六亲缘薄且淡漠,纵使那种可能微乎其微,三选一也总比精准打击要好的多。”

    在景誋心里,世界上除去鹿之喃其他所有人,都只是会呼吸的生物而已,就连她,也是自己多年在暗中窥探了解,借着游戏名义制定不平等规则,一步步引诱到身边。

    景誋从出生开始,所有想要的东西都是算计等待和换取得来的。

    隐忍八年换母亲自由,蛰伏十六年助景安夺权景尧猝死,等待十年鹿之喃彻底长大。

    但凡曾经那些忽略欺辱过景誋的人能把他当成人看,亦或者认真瞧过他的眼睛,都不会给他丝毫长大反击的机会。

    鹿之喃没说话,景誋不是不在意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如何,他只是不想在鹿之喃面前有任何虚假掩藏,于他而言不是一时半刻,也不是一年十年,而是直至死亡鹿之喃都必须跟自己捆绑在一起。

    虚伪装一辈子并不难,但他极度卑劣的想要让鹿之喃爱自己的卑劣。

    想把自己那些脏污,涂满鹿之喃全身每一寸皮肤,渗透进灵魂最深处。

    景誋明白年长者所求需有耐心,他抬手揉揉女孩的头,说:“有些东西待你再长大些自然会懂,可以慢些,我们多的是时间。”

    鹿之喃不说话时多数在思考,就比如现在,她不受控制的在心里循环往复品着对方那句六亲缘浅,自己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应验此四字。

    谋略头脑再聪明的人,也会有弱点和想不通的事,她能感觉到景誋正在试图带自己进入探索陌生的界域领地。

    这世上没人不需要感情和爱,亲情自生而来,有便有,无便无。

    友情和爱情不同,是后天自己选择。

    如若足够幸运深刻,从这两种东西里面,就能感受到片刻类似亲情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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