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

    “阿楚姑娘可是蒙古之人?”这时,程诗开了口。

    阿楚笑容却是一僵,颤颤地问道,“公子,是什么意思?”

    程诗抬眼笑了笑,拿起茶盏就要往嘴边送去,“我见你手腕系了个赤松绿圆珠坠,这是蒙古国的配饰吧,姑娘从蒙古来此,有多长时间了?”

    阿楚立刻抬手去盖住手腕处的东西,低下头,看不清任何情绪,“公子猜得不错,我确实是蒙古人,大约半年之前就来了长安。”

    程诗又道“那姑娘,可有家人在此。”

    阿楚一晃诧异,随后收敛起眸色,“我,我有个姐姐,但不在此处罢了。”

    程诗将阿楚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随后轻轻将茶盏搁在案几之上,抬眼凝视着她,“你既是外族之人,有无家人在此,来这也左右不过半年,甚是不了解长安的事情,又平白无故地怎会知晓他们是华清宫的人?”

    阿楚脸色一变。

    “难不成,是有人告诉了你什么?”

    弥耳听出了程诗的言外之音,阿楚话中藏着话。

    “我...我不知道公子在说些什么。”程诗的话像是戳中阿楚的心,神色煞是惨白,五指紧扣在手心。

    说着她欲借口起身离去。

    弥耳突觉蹊跷,想不透阿楚何故这般脸色大变,她抬眸去看程诗。

    程诗却是一副悠然的模样,自顾自地又饮了一杯茶。

    她明白此事对于程诗而言,左右不过小胡/姬的私房关目,管她是否跟华清宫有过联系,都与他无关罢了,可对于弥耳来说,这无疑是惊涛骇浪。此事显然,超出她意料的范围,没曾想一个小小胡/姬之言,里头的种种牵扯却深不见底,魏家酒肆、华清宫究竟与谋害她一事是否关乎。

    这一切,全然不知。

    -

    冯鹰,你确定奸细那头今日会派人来此吗?”谢宇依凭着几案,眸眼里印入星落如雨般的灯盏,身姿流于浮华之间。

    白衣男子面对着他坐在案席之上,望着方台之曼妙的身姿缓缓道,“我何时骗过你?今日乃是月十四,按约定,人是一定会在魏家酒楼里同巴蜀之人交换消息的,虽说还不确定他的长相,但之前在巴蜀活禽的嫌犯专门提过那边会派人来同他约在二楼的东厢房内相见。”

    谢宇嗯了一声,神情有些不安。

    “泽轩,怎的一脸不悦的模样,你可是马上都要捉住大鱼,立功臣的人了,指不定那位会如何赏你呢?”

    冯鹰端起酒盏伸手摆在了他面前道。

    谢宇没去看他,依旧望二楼的某一处地方,他眼神晦涩,唇齿微微上下碰撞,“既然你是都说了此人依照惯例来此等候,可他等候的人儿都比你捉了去了,注定打草惊蛇,这不就是场败棋吗?”

    冯鹰笑了笑,“此言差矣,运筹帷幄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才是,我又怎么会犯了这种差错,自是动了点手段将嫌犯引诱回去,这招叫引鱼上钩,这四周我已安排了人儿藏着呢,看他狡兔三窟往哪儿躲去。”

    谢宇眉眼这才舒了舒,且看他如何做戏。

    胡姬立虎筋,腰破勒金带,金钏曳连声,玉镯雪双股,舞腾开万里,乐声千点发。

    谢宇瞬时将身旁眉额间一点朱红的小胡/姬圈揽在怀,看上去像个常年混迹于风月间的浪荡公子,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衣袖沾染上了一层胭脂之气。

    “你这招掩人耳目的本领若是被你那些个‘长辈’瞧见要吃责骂的。”冯鹰上下笔画了他这副浪荡公子的模样,啧啧摇了摇头,觉得有点无药可救。

    谢宇倒是不搭理他,拽起酒杯就往嘴边送去。

    言语之际,外头悄悄入了一个人,就着暮色,人影恍恍上了二楼,随后拐入东边一处厢房。

    冯鹰同他示意,华灯初上,星落如雨般的灯盏碎进眸眼之中,谢宇敛起笑意,紧紧盯着二楼。

    良久,透着光的门窗悄无声息,宛若无人来过的痕迹,倒是另一头的厢房之外出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这架势,一看便知有人吃多了酒,走不动道,才令同行之人将自己背了回去。

    身影走近了些,巧能瞧见背后之人酣睡耳热的脸庞,恰是那般温顺的,轻柔的,全然不见一副坚毅又冷静的模样。

    谢宇依着几凭,任凭那开了门而顺来的晚风吹拂着自己发丝。

    倒是跟在后头搀扶的小胡/姬顺势将这两人送出门后,垂首曳裙而上,在原地踌躇了几步,对着一处厢房的门轻叩了四下。没等多久,木门支开了一角,从里头探出半个身子,两人对了几句话,小胡/姬从袖口里拿出一样东西,塞进了木门内,随后里头就将木门轻轻合上。

    她在门口等了会儿,见没人出来,便就拐入廊亭消失了。

    谢宇眉头一凝,心头只觉微微不妙,抬眼看向冯鹰,他似乎也注意到了。

    “有些蹊跷。”

    “有何蹊跷?那女的不就是个胡/姬?”

    谢宇摇了摇头道,“她可是直愣愣地就往那屋子走去,还特意敲了四下门,显然是知晓屋中之人习性,你也说了奸细每逢月半在此处交换信息,那这胡姬...”

    “你的意思是这个小胡姬和那人是一伙儿的?姘头?”

    谢宇道,“这个不能确定,但刚才里头开了门之后非但没有觉得意外,还接手了小胡/姬递来的东西,单从这一点来看他们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

    冯鹰点点头道,“你的话倒是有理,我瞧着她颇有想等那人出来的意思。”

    “嗯,你同你的人知会声,别轻举妄动,先瞧瞧这事儿有什么蹊跷。”

    冯鹰应了声,起身向酒肆外走去,留下谢宇一人继续品着酒盏。

    钟鼓迟迟而至,月夜初上,耿耿星河恰似正亮,酒肆已入朦胧迷离之境,宾客寥寥,散得差不多了,该干“君子”之事的人各数贪恋着美梦,躲进屋子开始圈养其情郎痴女的恩义。

    厢房的木门吱嘎一声,宛若一粒沙石投入山湖之中,微小的涟漪带不起任何在意,一道身影顺着欲说还休的气氛没入深处。

    谢宇引了一大口酒,甜涩之味融开在唇腔之间,随后挑起一杯新酒,顺势倒在自己的胸口,雅白的锦衣立刻染上一层难以名状的污渍。

    接着他站起了身,摇摇晃晃地跟上了二楼。

    廊亭吊着盏盏紫金宫灯,地上铺满了绯红的波斯绒毯,深处是各式的厢房。

    那身影拐入深处后却不见了踪影,谢宇没有办法,只好在厢房之外徘徊,过路的几对痴男怨女全然将他当成醉酒昏头的/狎/客,丝毫不在意。

    不出一炷香的时辰,厢房处的尽头却传来一声细微的碰撞之声,很轻又转瞬即逝。

    谢宇一愣,迈开步子走了过去。隔着窗子,依稀能见屋内灯火照亮。

    他思忖三分,随即推门而入。

    里头静默沉沉,浮光照着檀木云顶,珠帘为幕,风起而动。

    一切都显得平常如旧。

    可他再往里走去,只见一人斜躺在沉木阔床之上,脖颈上插了把钿头簪子,还有一人半身凌乱跪坐在床案。

    闻声,那跪倒在边的人抬起头来,眸中挂满了泪水。

    -

    次日,近巳时,阿紫替弥耳舀来了一碗醒酒汤药,并服侍她饮下。

    弥耳揉了揉眼睛,昨日的记忆却只停留在魏嘉酒楼处。

    “昨日,是谁将我带回来的?”

    阿紫朝她一笑,“是程公子将娘子背回来的,他还特地给了阿里一包醒酒药,说是定要在娘子你睡醒时服下,能缓解头疼之症。”

    弥耳应了声,正要系上中衣,恰逢屋外传来李府外有人等着的消息。

    她微微皱了皱眉,一时之间竟想不透会是谁会来寻她,于是,问道“是何人找我?”

    屋外继续说道,“看脸倒是生的很,对方只说自己叫云公子。”

    “云公子?”

    “是的,云公子。”

    弥耳将心中的惊讶压了下来,翻来覆去都不曾想透此人找他何时,于是道“你去同他说,我收拾收拾就来。”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弥耳便站在了大门之外。

    只见谢宇一身墨绿圆领长袍,负手立身于赤日之下,鎏金似的光影斑驳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云公子。”

    谢宇见了她,立刻将眉眼的星光碎散开来,嘴角的弧度甚是肆意。

    “李娘子。”

    弥耳道,“云公子,敢问这是怎么了?”

    “李娘子,昨日可有见过一个名叫阿楚的胡姬?”

    弥耳心中一跳,且问道,“见过的,这是发生了何事?”

    谢宇顿了顿,同她说道,“阿楚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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