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川那张舌灿莲花的嘴，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憋些什么话出来，只觉得每次和程烟聊天，程烟的有些话都能让自己再难说出一个字。

    程烟仿佛小狗尾巴耷拉了下来一般“那好吧，这样好像是有些过分……”

    司川见状，心中有些不忍，但也无可奈何“其实本也是可以的，但是，你封不了我的五感”

    程烟疑惑“为何？”她的武力绝对压制着司川，就算没有，只要司川不反抗，点穴位封五感倒也易如反掌。

    司川好整以暇地看着程烟，脸上带着怎么看怎么欠的笑“想知道？”

    程烟点头。

    司川看向程烟“为什么想知道？”程烟可不是个喜欢对别的事好奇的人。

    “……”对啊，为什么想知道，这世间的事情千千万万，她一直以来也都并不关心，因为都与她无关，按道理，过了今天，司川也和自己无关，她为什么想知道，她一直都清楚，知道的多了，牵绊就多了，麻烦也就多了，像她这种人不能有太多的麻烦。

    “那你想知道我要问的事情吗？”程烟反问司川，并没有顺着司川的逻辑走下去。

    司川其实知道她要问什么，所以也就谈不上什么想不想知道。他未回答。

    司川的沉默，程烟默认为了并不想……

    厢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司川重新打破了这份沉默“我五感比常人灵敏，抵抗力也较强，所以你封不了……”不止你封不了，你我的父辈比我们的境界高上许多的的高手也封不了，所以当年的我才会逃出来，才会看到那些事情，才会……在那万险的时刻，救下一个人……而这件事，现下不能让你知道……

    司川带着妥协地语气商量着“待会你想问的直接问吧，我不会说出去，也不会询问你任何关于那些的事情，你信我……可好？”

    “我信你”程烟在有关这件事情上，从不想轻易信任别人，只是看着司川，她莫名不想再拒绝，让他难受……

    如司川所说，歌舞声中，百乐阁老板上了厢房，一间一间的敬酒，留的时间都不短。

    等到司川和程烟所在的厢房，已经约莫过去半个时辰了。

    这是程烟第一次看见百乐阁老板，传闻中的他有着各种描述，可现下一看，不过是一个长得好看些，甚至都算不上非常好看的寻常人，并且能看出他并不年轻，只是这幅温温润润的模样，倒是实在看不出来是在背后运筹帷幄经营着名满皇城藏着众多秘密的百乐阁的人。

    百乐阁老板和司川的对话反倒让程烟觉得，这百乐阁老板将司川当作自己的知己，而司川在两人的关系，反倒像是主导地位的人。

    两人有说有笑，司川忽然出声让守在一旁的其他婢女都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百乐阁老板看向司川“无七兄可是有什么要事要说与闻声听？”百乐阁老板名唤方源，闻声是他的字。

    司川看着程烟“我边上这位姑娘想同你聊聊”

    方源向来擅长察言观色，几乎进来第一时间就看出来司川对程烟的态度的特殊，绝不是所谓的公子婢女的关系，因此也不曾怠慢。“姑娘有事找在下？愿闻其详？”

    程烟一直垂着的眸子抬起来，看向桑源，方源倒是终于看到了程烟的脸，微微愣，纵使见过这么多人，这姑娘的长相也确实让人眼前一亮，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偏生周身气质不似旁人，故而更显独特，倒像那高傲的白鹤。

    “劳烦问一下十三年前，可有一女子投奔你们这里？”程烟不知道该给出些怎么样的具体描述。

    方源闻言还是好脾气地说着“姑娘这问的着实泛了些，百乐阁存在有好些年头了，每年招收进来的女子又何止一位两位。”

    司川倒是没想到程烟会突然问这般没来由的话“依依可说说具体日期或女子长相否？”

    程烟微微蹙眉，她同司川呆一起久了，竟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司川那般自己随口一说便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她又谨慎地开口说道“她……当时的长相应是小巧可爱，但是来投奔你们的时候应当十分虚弱，亦或者满身血污”

    方源确实尽心尽力地回想了一番，最后却依旧想不起来了，只得无可奈何地说着“在下实在抱歉，这进了百乐阁的女子，我也不是每个都得过目，甚至有些被买走了我都不曾知晓，百乐阁涉及的方面太广，各方都有专人统筹，若是姑娘想知晓，不妨等宴会结束随我去寻掌管人事的嬷嬷”

    程烟知道十三年前的事实在久远，若能有法子，自然是极好的“那便多谢了，麻烦了”

    方源又同司川说了些客套话，离开了这里。

    司川倒是确实遵守刚才自己说的话，只在一旁喝着水。

    方源离开没多久，就听到二楼雅间某一处传来了声音“走水啦，走水啦，快跑啊”

    程烟和司川对视一眼，立刻站起身，推开门，才发现这事情远比他们想的严重，火势烧的很快，而且是顺着廊道来的。

    司川和程烟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那水……是油！”原来方才楼梯上的积水不是水……

    司川立刻转身回去，往程烟身上泼了些茶水，又往自己身上倒了些。然后牵起了程烟的手，带着程烟寻着路往外跑。

    百乐阁有钱，这些柱子都是上好的百年楠木，倒是不那么容易塌下来，只是这火势太大，廊道狭窄，通风性差，跑的稍微慢些不是被呛死了就是被吞噬进了火海。

    司川和程烟逃出来了却也显得狼狈。

    两人刚出了百乐阁的大门，就听到轰的一声，百乐阁爆炸了。

    这场爆炸可不简单，此次宴会当中还有不少王公贵族沉迷歌舞，全然不把走水之事放于心上，此刻能逃出生天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桑源若是死了或许尚且是解脱，但若是活着，也不知道要受怎样的酷刑，毕竟当今的皇帝的性情实在非常人能够揣测。

    司川拉着程烟又往远处走了些。程烟能感受到司川牵着自己的手用的劲很大，若非手上的力道，她可能在火起来的一瞬，便丧失了所有力气……

    紧接着的几声余下的爆炸又响了起来，声音比之之前的要小些。

    司川弯身扶着程烟的肩，询问“可有受伤？”他的声音都泛着哑。许是方才吸入的烟尘过多了……

    程烟眼中无光，茫然无措。

    司川顺着程烟的目光看向了百乐阁所在的方位，那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司川眉眼间满是心疼，他将程烟轻轻搂入怀中，轻拍着程烟的背，语调轻柔沙哑“不怕了不怕了，我们都逃出来了，我们都没事，我陪着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怕了……”

    程烟才慢慢回过神，但是心里的防线却塌了，眼泪从眼眶涌出，程烟缓慢地抬起手，轻抱住了司川。

    程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司川一直不间断地安抚着自己，把自己从炼狱拉向了人间。

    程烟哭了许久后才稍微止住了泪水，司川抬手轻擦着程烟脸上的泪珠和泪痕，防止风吹来她发凉，柔声询问“先去吃一点东西？”

    百乐阁的火势已经渐渐被控制，只是这场大火火势太猛，百乐阁几乎成了一堆废墟。

    司川带着程烟到了一家小酒楼，订了单独的雅间。

    二人上楼的时候，正巧碰到了一个人，程烟已经从方才的惶恐中回神，这人气质非凡，莫名给程烟一种熟悉的感觉，程烟下意识顿了足，却发现司川也停了下来，看到对方。

    对方眼神有些惊讶“皇……”对方出了一个声音，对上司川的眼神，迅速闭了嘴“司公子？”

    程烟瞥了瞥司川，又看向对方，对方貌相文质彬彬，倒是和程暧的气质很像，有种书生气。程烟清晰地听到了脱口而出的皇字……萧许川，前皇帝的儿子，若是自己消息没错，萧许川现在的年纪应当就和司川一般大小……而皇城司家从未有过一个司川……

    “远兄！”司川带着明显的喜悦脱口出口。

    程烟心中浮起了一些猜想。

    “你为何会来这里？”司川接着询问。

    萧远礼貌地朝程烟点了点头以示问好，而后答道“来这里做笔生意，说来话长，我眼下还有些事，有空咱们再详谈？”

    司川颇有些遗憾地说着“远兄快些去忙，咱们来日再约”

    萧远离开后，司川继续和程烟一块去了雅间，路上解释着“刚刚那位，就是《言缶》的作者，萧远”

    程烟瞥了眼司川，笑了笑，倒是讨巧，若是司川直接和她说那是萧远，她怕是直接不想搭理了，但是加了个《言缶》的作者，倒可以缓一缓，毕竟，程暧经常和自己念叨这位“萧先生”。

    程烟笑着侧头看向司川“你知道我不喜欢姓萧的人？”

    司川听到这句话时，眸子垂了下来，他知道聪明如程烟，哪怕是半个字的疏漏，都逃不过她的敏锐“……嗯”

    程烟认真地询问“那你……姓什么？”

    司川顿了脚步，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烟儿可是想问些什么？”

    两人正好到了雅间，司川关上了门。

    室内封闭，连窗户都不曾开，只有透过窗户纸落进来的些许光，照在站着的两人之间。

    程烟缓缓开口“你可知……现下的皇族的姓氏”

    司川沉默良久，说出了这个姓氏“萧”

    程烟微微笑道“那我认识的到底是司川，还是……萧许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