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郭坤义知晓程烟定然不曾去查过那人是谁,不然,她同萧许川不会是现下这般模样,郭坤义垂着眸,重新开口说着“当夜,是殿下在暗中护着您,送了您一阵,直到能确保您能平稳活下去,后来宫中消息传来,先皇先皇后相继离世,殿下才又匆匆回了宫。”

    郭坤义一字一句传入程烟耳中,程烟的视野范围,慢慢变成那场火海,她从不曾敢去细究那场火海中其他事宜,她刻意淡忘那些事,刻意忽略与复仇无关的事情,以坚定自己的信念。那一场大病,也让她彻底抛下了所有……

    此刻,她慢慢想起来,想起儿时在宫中,碰到的长得很好看的哥哥,但是那个哥哥总是很厉害,什么都很厉害,她自小骄傲,每每各项事宜总能做到最好,自己从不曾碰见这样的人,什么都比之差上一些。纵然她知晓,若她到了那个哥哥的年纪,定然也能有所作为。父亲娘亲也常常夸奖他,这个哥哥还喜欢逗自己。

    她起初,不喜欢这个哥哥。

    但后来她发现这个哥哥很好,无时无刻不念着她,有好东西总会同她分享,总是帮她,而且,她心中的许多想法,旁的人要么无暇听,要么不懂,偏生,只有这个哥哥,愿意听,也能听懂,还时时记在心中。

    偶有几次,她都不记得自己随口一说过想要能去郊外放纸鸢,这个哥哥明明比自己更难单独去郊外,却还是能突然说通父亲娘亲,带着自己去郊外放了纸鸢。

    纵然那时候的自己早已忘了自己随口一提的想去放纸鸢。

    那纸鸢,程烟此时仍旧记得,同旁人的不同。

    只因她曾说过,她所想要的纸鸢,一定要与众不同,皇城贵女们的燕子牡丹花于她而言,倒不如那田里溪涧的青蛙可爱,得人喜欢……于是那日,她的纸鸢真的与旁人不同,是青蛙模样的,她喜欢的不得了。

    后来带回家中,她不愿弄损了,便差人去皇城中再买一顶相似的,却再也买不到了,后来,再见到这个哥哥,她看见他手指被包扎了起来,方知,原来那日的纸鸢是他亲手所做。

    放纸鸢的当日,她太多喜悦,却全然忘了,他手上很多伤。

    他本是当朝唯一的太子,手底下很多小厮婢女,但他从来只说,他们能做,自己亦能做,更何况自己并无别的事,做这些事无伤大雅。

    儿时,自己用的最久的一把木质的小刀,便是那哥哥所赠,她的生辰,旁人送的大多是字画珠玉,独独只有他,私下给她的,是一把小刀,他知晓,她喜欢……

    程烟慢慢想起来,在自己不进宫的日子,那个哥哥常会给自己捎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因为自己不能时常出门,而那个哥哥总会时不时就要去各地,出远门。自己时常羡慕,但他每每一回来,便会给自己带许多东西。

    曾有一次,那个哥哥尝到了一地好吃的包子,但这东西得赶热乎,于是在回来的那一日,他只身一日,将热包子快马加鞭带回来了,送到程烟手上时,那包子还是温热的。

    旁人问起,他从来只说牵挂家里,因着,若是他说了是想给她送东西,她少不了会被人言所念叨,而他从来不会将她置于那种境地,从来都能想到好法子,将两人都周全。

    那些记忆,是她所亲历,所以件件能记得,她从不是旁观者,她是那些画面的主人公……

    但她是有着功高震主,权倾朝野之传言的尚书的独女,而他是当朝唯一的太子,他们二人终归不能在无所婚约的情况下,正大光明地走的太近,因此常常通过尚书府中的几位下人偷偷传信来见面送东西。

    也正因着府里有几位下人时常偷偷帮着他两传信,所以那夜火海中,程府的下人才能认出他,并且放心告诉他,自己的方位。

    她原以为能恰巧出现在那条险道上的,还救自己的只有江湖侠客,如今想来,当时那人的武功确实一般,行走江湖,若是那般能力,显然不行。也唯有郭坤义所说的情况方有可能。

    程烟慢慢想起来,那次逃出来,最惊险的时候,一只弓箭擦着自己的背过去,当时自己心中以为躲不开了,也确实躲不开了,那只弓箭是朝着自己的心脏直来的,千钧一发之际那只弓箭被人用什么东西弹开了,才只擦着背过去。

    后来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她想找到救命恩人,却不见踪迹,只凭着最后一丝气力,说了声“一定要好好活着啊”,她希望自己活着报仇,也能活着见到那位救命恩人,也想和那位幼时最好的哥哥说一声正式的道别。她希望救命恩人可以好好活着,那位哥哥也可以好好活着,最起码替她好好活着。

    说完那句话,她就陷入昏迷,身上重伤,体力耗尽,那个小丫鬟将她送到安全地方,为了掩蔽她,跑开了,然后她就被爷爷当年留在刀帮的人找到带上了山。

    自此伤口不断发炎,她陷入深层昏迷,高热不下,各种方法都无法退烧,意识也少有清醒,最多的便是呓语。

    再次醒来,她记得的东西就只有火海中无望的泪水与呼喊,包括那群人冷漠的神情,充斥她的只有恨意,浓厚的恨意,后来唤醒她残存人性的是刚出生的程暧,那是父亲和娘亲留下来的希望。

    原来,她竟忘了这么多事……

    程烟慢慢想起那些被自己遗忘的记忆,慢慢地才发现难怪自己当初刚看见萧许川便心觉此人莫名熟悉,愿意答应他一块上路,也难怪自己会下意识相信他这样一个“陌生人”,难怪每每在他面前,自己总难掩情绪,总会有几分从前的影子,几分自己都快记不得了的情绪表露。

    程烟晦暗的眼眸中慢慢聚集了泪水,泪光点亮了她的眼眸,泪水凝成泪珠一滴一滴滑落,泪珠中凝着这雨过天晴的光芒。

    她的眼中盛着泪水,也盛着这斑斓的光。

    郭坤义看着程烟哭了,他不知该做些什么。

    正巧萧许川见两人许久未归,找了出来,方一出门,就看见程烟的脸上泛着泪光,明明不远的路程,但在这一刻,萧许川那冠绝天下的轻功也不值了钱,萧许川很快就赶到了程烟面前,轻声哄道“怎么,烟儿?”

    萧许川抬手轻拭去程烟留下的泪珠。程烟不曾应答。

    萧许川看向郭坤义“郭叔,这是……”

    话还未说完,程烟就抱住了他。

    郭坤义刚欲解释,此刻也无了声音。

    萧许川未完的话语堵在喉咙里,咽了下去,他还不太能猜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稍显僵硬地抬起手轻拍着程烟的背,安抚着。

    郭坤义见状说道“我先回去,你们慢慢聊”

    萧许川此刻也没什么心思管别的,任由郭坤义离开。

    程烟的泪水一直没止住,原本,泪水凝聚流出就在她的意料之外,此刻,见了萧许川,她本就在他面前难以隐藏情绪,此时便更难控制。

    哭了许久,程烟慢慢恢复了思绪才意识到,当年萧许川应当是听到了消息,才匆忙出来找自己。

    但如果他不出来找自己,他应当也能清晰地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到如今还在查那件事,亦或者他的父皇母后也不会一起离世。

    程烟哭了多久,萧许川就这样站着任程烟抱了多久。

    后来,萧许川也没再抬手轻拍着程烟,而是抬起手轻搂着程烟,缓声哄着“烟儿不怕,我在呢”他此时只以为程烟一如上次在百乐阁之前的场景,看见了火景,心中有着余悸。

    过了许久,程烟才从萧许川怀里出来,萧许川的衣服已然湿了一大片,得亏布料隔水,不至于浸湿里面的衣服。

    程烟眼眶泛红,眼睛里还带着泪珠,她微仰起头,看着萧许川。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了?”

    萧许川被程烟这一反问,知晓她心情已然平复了许多,他方才露出一些笑意,顺着程烟的话询问道“方才怎么了?”

    程烟认真地看着萧许川,缓缓开口“郭叔说你这辈子就认定我了”

    萧许川闻言显然一愣,这类似的话自己很早便对程烟说过,借着司川的身份,后来身份败露,他便不曾提过,他知道她不喜欢萧家人,他也不会让她难受。

    “因这个哭了?”萧许川不曾想过当程烟发现自己那时借着司川的壳子说的话并非玩笑时,程烟会是怎样的反应,但若是会让她如此这般难受,那便当那是个玩笑。

    “那我便当不曾认定你,好不好,不哭了,不难受了,嗯?”他轻声哄着程烟。

    程烟闻言微微错愕“郭叔方才说你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认定的人也是这般”她的话音中还带着未消散的哭腔。

    “若是你希望我改变,我也可以改变”萧许川柔声说着这让自己不值钱的话。

    萧许川的嗓音本就好听,放轻了便颇有些勾人,程烟一字一句听着,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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