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司礼此番带着程鹿萱来锦州城,实则也是奉朝廷之命,但因未公然派遣,所以明面上说的是回来看祖宅。

    于是,抵达锦州城中之后,司礼先让自家的小厮带着程鹿萱在城中玩了许久。

    待得几日后,方才开始着手办理朝廷的事。

    司礼带着程鹿萱去了趟县衙府邸。

    锦州城的县官名为张一清,本来这张一清参加科考当年已经中了状元,按理说这应当是个风光无限的开端,但好景不长,还未等到状元面圣,官袍加身,便先经历了一番改朝换代,这先皇时候的平民状元一时竟成了非常尴尬的境地。

    张一清这人擅长察言观色,为人一向不争不抢,也从不求真正飞黄腾达到多么了不起的地位。

    在他进宫面圣那一天,皇帝对他表现的没什么区别,仿佛并不在乎他是否是先皇时期的状元,虽然平民百姓,满朝文武皆言,龙椅上的这位是难遇的明君,寒门贵子皆有盼头了,但是他面圣后却能感觉到这位皇帝不是自己留在朝中能伺候的,便主动请缨,落至地方。

    这一举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非要说,也算是挑衅当朝新皇,毕竟新皇方才登基,新科状元面圣后便自请居于地方,怎么着都会让人背地里议论是否是新皇并非明君。

    但是出乎众人意料地,这皇帝也答应了,安排他来了锦州城。皇帝答应之后,反倒起到了不同的效果,世人皆言皇帝明辨,知晓张一清心中抱负在何处,自此,张一清自请地方之事才算告一段落。

    也许是因为没有造成什么奇怪的影响,张一清才能自己在这锦州城有所作为。

    锦州原不如现下这般富饶,虽然蚕织业有所名气,但流通也仅限于周边城市,同时地处江南地界,易发水患,年年水患一发,便容易闹流民,还容易产生疫病,每每此处官吏初来都渴望有所抱负,而后困于窘境,被周边的州郡官吏收买,伙同一起,贪墨,锦州也变日渐衰落。

    张一清初来之时,城中百姓并不配合,同僚也容不下他,但他行事作风却不似寻常人眼中那般刚正不阿,反倒曾一度让人觉得这是个贯会阿谀奉承之辈,却不曾想,在他的阿谀奉承之下,那些锦州城中的贪官竟不自知地跳进了张一清挖的坑。

    如此几番下来,锦州的官吏倒是得到了整治,只是,张一清则被官僚忌惮,自此之后,锦州纵使发展再好,也不会有人提议让他入到朝中,升官之类的也是妄言了。

    但张一清倒是乐得自在,在锦州这个地方大有所为,修缮水渠,发展产业,锦州城慢慢地也就发展了起来,张一清也慢慢地积攒了在当地的威望。当地甚至有传言,说当地人从来不认识什么皇帝,只知道张一清的名头。

    如此的功劳威望,张一清还想偏安一隅便算的上痴人说梦,故而司礼此番便是为了这些事来的。

    司礼带着程鹿萱,还有随行的小厮到了府衙,府衙的门扣都积了不少灰尘,想来也是治安好,少有问题要来府衙处置。

    小厮上前扣了扣门扣,等了会,一个侍从来开了门,侍从打量了眼门口的三人,他并不认得司礼,只说道“何事前来”

    小厮掏出牌子,给侍从看着“司大人奉朝廷之命暗访锦州城”

    侍从闻言,面上有显然惊恐色,下意识跪下去。

    司礼听到动静,脸上保持惯有的礼貌温和的神情,他出声说道“不必跪,此处不是皇城,不必讲求如此多的礼节,若是方便,先让我们进去吧”

    侍从闻言,行礼说着“谢大人。”而后起身匆忙说道“请入,请入,只是我们大人此刻尚在府衙内院看望母亲,还须得等属下去传唤一声”

    随行的小厮闻言,倒是颇为讶异,曾听闻这张一清手底下虽然是富庶一方的锦州城,但他自己却是两袖清风,如今自己前来,才发现,他竟连自己的私宅都不曾修建,居然是同自己的母亲一同住在府衙中。

    司礼猜测出了小厮的想法,便轻咳两声,低声道“他人之事,勿多思多言。”

    张一清这种举动若说是清正廉洁也可,但若是说挪用公宅做私用,也可,如今的皇帝本就阴晴不定,真正告上皇城,哪一种说法会成立也未可知。

    司礼回答着侍从的话“不必传唤了,我们在前院等候即可”

    侍从闻言,便颔首“既如此,便请大人跟小的来吧”

    四个人到了前厅,司礼坐下后,让程鹿萱在自己身旁寻了位置坐下,随性的小厮只站在司礼边上,前厅十分安静,没人出声。

    唯一的动静或许就是司礼自顾自地斟了杯茶,自饮自酌着。

    过了好些会,张一清方才来了前厅,看见司礼,加快了脚步,在距司礼五步之遥的地方行礼“卑职锦州城县令张一清拜见司御史,不知御史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司礼将茶盏放下,等着张一清说完,上前抬手扶着张一清,说道“这礼数也算是补齐全了,令慈如今身体如何?”

    虽现下并无外人,但若是真让人落了口风,对本就在风口浪尖的张一清来说,算不上好事,张一清是个好官,司礼并不想让他就此蒙尘,因此,需得让张一清把礼数补全了。

    张一清听懂了司礼话中的含义,自己县衙中向来不讲究什么礼数,想来是这侍从的礼数没到位,他亦知晓司礼是提点自己日后需得注意,他礼貌地笑着应答“上了年岁,但也康健,多谢司大人关心”

    司礼浅笑着点头“此番前来无所要事,只是家父交代即来锦州城便应当来县衙一趟”

    张一清听懂了司礼的意思,既然是特地前来,又怎么可能无所要事,看着侍从说道“方长,你先下去,此处不得让人靠近”

    司礼藏着白纱之下的眸子虽没有光芒,却带上了一丝笑意,他知晓,这人没看错。

    方长毕恭毕敬地行礼退下,而后关上了门。

    等着方长步子渐远,又过了阵,司礼方才开口说道“你这不去朝中倒也是件好事,这手底下人倒也是不顾礼节,也幸是不在皇城”

    张一清闻言倒是满不在乎,自己打趣自己,说道“毕竟本事不高”

    司礼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行,这些旁的事暂且不论了,我只是提前来告知你一声,最近上头的苗头可是盯上你了,近来可千万小心行事”

    自从先皇逝世,朝中人人自危,不少朝中重臣晚景凄凉,张一清因着离朝中甚远,官职不重,才没遭遇什么事。

    但锦州富庶一方的地位和流传民间的言论,皆将他推至了风口浪尖。

    “我此番回去或许尚能帮你挡上一挡,但终非长久之计。”司礼拿起了自己的茶盏。

    张一清手中拿着茶壶,见司礼已经拿起了自己的茶盏,也垂眸笑着,给自己斟了杯茶,说道“此番多谢了,我日后会留心的,只是这圣上若真动了我的念头,我又能如何呢,只这一生能护佑这一方富庶,便也算不枉此生了”

    司礼闻言,手指刚抚上茶杯,又收了回来“那你可想过你母亲,你又可曾想过这满锦州城的百姓,锦州如今乃我朝甲城,多少官员想分至此处捞一笔油水,若你没了,你母亲又能活下来?”他鲜少语气带着这么明显的情绪。

    张一清闻言,察觉到了司礼话音中的怒火,他与司礼相识数年,司礼向来温润如玉,鲜少做怒。

    张一清连忙赔罪着“行行行,你便当我不曾说过,但这上头看准了,我又能做甚”他这朋友,贯来行事慎重,思虑周全,若非这身病躯,想来也会是朝中重臣,而他若在这朝中,他或许也会选择留在朝中。

    司礼身体并不好,寻常人的动怒于他而言,也算是大事了。

    司礼拿起了茶杯,给出了法子“你做好分内的事,自然没有什么额外的名头”

    张一清心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多少朝中老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终还是没逃脱一个晚景凄凉,当年自己少时便仰慕的程尚书便是最好的佐证,但张一清没说,只是笑笑,奈何司礼眼盲,并不能看见他无奈的笑。

    张一清说着“你说得对,我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成了。”

    司礼嘴角不再有任何的笑意,他自然也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所以他揽下了这个差事,从京城离开,来了锦州,以防出了意外,自己或也能帮些忙。

    “若真有事……”二人异口同声说着。

    张一清见状便笑了,他将自己的话补全“若真有事,日后便劳烦你多多看顾我的母亲,切勿告诉她我的情况,张某此生,也唯有司兄一人值得托付此事了。”他举着茶杯,他知晓,司礼纵然看不见,但是也能察觉到。

    司礼半晌不曾动静,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抬指拿起了自己的茶盏,微不可察地叹了气,他将茶盏对上张一清的茶盏,缓缓开口“若真有事,我会尽力帮你,你母亲我也会尽力照看。”

    茶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张一清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见司礼一如从前,连饮着茶水时都是如同那礼节规章的活教材般。

    他低头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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