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自己忘记了，当年萧启早已病入膏肓，作为太子的萧许川已经开始帮忙理政。
萧许川看到了这封奏折，并且批阅了，可他不该不知道这些纯粹胡诌，满口胡言。
程烟手有些发抖，她突然不敢看下去了。
她早该想到的，虽然太子年幼，但是太子若是要动兵针对尚书，也是易如反掌，尤其皇帝病重，可是为什么呢？
程烟像是得到了希望，对啊，为什么呢？萧许川没理由针对程家。
程烟继续翻着，却翻到了一页枯黄的纸。
程杖一家，意图谋反，其心不忠，其罪当诛，今皇帝病重，太子理政，特此责令，禁卫军，灭其族，夜行。
程烟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和当年夜里那群人说的话逐渐重合，那群人往程府倒着火油，中间一人说着“程杖一家，意图谋反，其心不忠，其罪当诛，责令禁卫军灭族夜行”
一场大火烧起，程烟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
程烟看着那页纸，盯着太子责令四个字，手发着颤，眼里噙着泪水，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为什么？呵，为什么？她还在想为什么？哪有为什么？事实摆在面前，理由真的那么重要吗？就凭自己残缺的记忆，就恨不起来？程家上上下下三十几口人的姓名呢？娘亲怀着妹妹还有颠沛逃亡，最后死在路上呢？她们问过为什么嘛？
程烟万万没想到，查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唯一选择相信的人，就是最后的凶手。
门口传来动静。
“宴席已经散了，我们来替班，多谢啦”
程烟手里握着册子，飞速逃出，她现在气息极度不稳，必须尽快逃离。
“无碍无碍，闲王殿下让我们进去取几本书，取完就走”
“好说好说，你们进去吧”
两人进了藏书阁，一路走到里层，看着恢复了但还有些翻动痕迹的架子，默不作声地将册子重新摆放好，直到看不出翻动痕迹，随后随便取了两本书离开。
“哎，闲王殿下让两位来取什么书啊？”
“噢，就这两本”
守卫看过去，是两本记录着诗词歌赋的书。
“噢，好的好的，闲王殿下倒也真是好雅兴”
两人拿着书回到那座没有牌匾的宫殿。
却在门口听见了人声，又重新退了回来，守着宫殿门口。
程烟一路跌撞地到了萧许川在的宫殿门口，程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了进去。
萧许川一袭白衣立于庭院之中，院中什么也没有，只有几颗枯树，月色落于人身，映出银辉。
萧许川回眸看向墙边的程烟“烟儿来啦，中秋安康”
程烟眼中带着血丝，眼尾泛着红，她手握成拳，一步一步朝萧许川走去。
“当年……为什么”程烟努力压着声音，让自己的嗓音听不出情绪变化，她多希望萧许川能问她什么当年，然后走向自己，询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最后一切都是误会，她重新找线索，找是谁栽赃了他。
萧许川嘴边的笑收了点“烟儿知道了啊”
程烟手心落了血，眼尾红到了极致，泪水从眼角溢出，声音发着哑“我问你，为什么，我父亲从未愧对于你们萧家，自小待你不薄”
萧许川盯着程烟，眼里带着凉薄，视线缓缓下移，盯着顺着程烟手指滴落在地的血“因为帝王家最不能留的就是名望过高的臣子”
“呵，帝王家……好一个帝王家，那我呢？你为什么又要追上去救我，为什么！”程烟手松了力道，血不受控地低落，嘴唇也被她咬的溢出了血。
程烟憋着翻涌的泪水。
萧许川望着枯萎的树枝“因为一个有着名望却没实权的女子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萧许川轻笑“烟儿是否还想问为什么最后我还是去找了你”
程烟默不作声，她死死盯着萧许川，她想从中看到任何一点破绽，这不是她认识的萧许川……这绝对不是……
“既然烟儿都知道了，我便告诉烟儿，当年最终我还是没能防住我的皇叔，我中毒的事也暴露了，皇位落入皇叔手里，我只能藏起羽翼，而十三年后，我需要一个契机，那便是当年我放走的你，我只要重新证明程家清白，然后娶了你，便能重新得到支持，最后再将灭程家的事写在皇叔头上，一切便合情合理。”
萧许川不轻不淡地说着，仿佛再讲一段凄美婉转的爱情故事，带着叹息，却无半点悔恨
“所以烟儿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包括多年后的重逢，百乐阁，郭坤义，司家，一步步都是你的掌控？萧许川，我倒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输的这么彻底”程烟笑了，笑的比哭还勉强“唯独我这一次进宫，你没算到，是吗？”
萧许川也笑了“还是棋差一招，也就差了一点，也就当我亏欠程尚书的”
程烟听见萧许川说出程尚书三个字，翻涌上一口血，来的太急，程烟控制不住，从嘴角溢出“亏欠？萧许川，你欠的从来不止这些，程家上上下下三十几口人，每一个在火海里哭泣的冤魂，里面有妇人小孩，都在你的帝王家的不需要里丧了命，你知道吗？萧许川，今夜我不杀你，当年你让我活下来了，你该为此付出代价，从今往后”
一口血从程烟口中喷涌而出，程烟抬手擦了擦血迹，黑色的夜行衣袖口颜色更深“从今往后，我程烟与你萧许川势不两立，当年所有人都会为他们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程烟从腰间拿出一个袋子，摔在地上，发出了些许声响。
门口两人推门而入，程烟从庭院中离去，那两人回头看了看萧许川，见萧许川点头，又去追上程烟。
萧许川站在原地，看着三人离开的身影，他慢慢走过去蹲了下来，捡起地上的袋子，打开，里面是碎了的糕点。
萧许川盯着糕点，愣神，良久。
直到去追的两人回来，跪在地上。
“主子”
萧许川站起身“追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曾，只是程姑娘应当受了伤”
萧许川眼眸寒意鲜明，他看着两人，不轻不重地说着“你们伤的？”
这是萧许川真正动怒的表现。
两人匆忙开口，生怕晚了一步，自己便命丧于此“不是，像是内伤”
萧许川没再出声，良久，清风拂过，一场停了许久的大雪重新飘落，散发着寒意“好，痕迹都处理了，你们就退下吧”
萧许川拿着袋子，看着地上凝成黑色的血迹，转身进了屋，沾染一身风雪。
萧许川站在屋内，没点烛火，一片黑暗，吞噬着站立的人，他透过窗子望着洒落的月光，皎洁纯白带着寂寥。
萧许川重新迈开脚步，拉开门，看着守在门外的两人，哑声道“你们去趟司家，让司礼去趟黎山”
“主子，司大人是京城的官员，此番出京……会暴露您”
“明日早朝让那些人寻个由头上奏，或者你们取了药找新面孔去趟黎山，去了之后暂且留那里，若有需要”
“主子……”
“不必多言，照做便是”
“是”
两人离去。
萧许川看着已经处理完的庭院，看不出一丝程烟来过的痕迹，恍若一场梦。
远处隐约传来丝竹悦耳，萧许川看着圆月，轻声“母后，您当不会怪罪儿臣吧”
程烟一路跌跌撞撞也算逃了出来，回到客舍，一口血喷涌而出，此番内伤过重，加之这些日子苦练气息，过于急于求成，程烟点了自己几处穴位，稳住经脉。
程烟快速收拾了东西，离开客舍，在驿站要了匹马，离开皇城。
皇宫
萧许川依旧站在庭院中，仿佛不曾动过，他周身都很凉。
一人跪在面前“主子，程姑娘已离京”
“嗯，让人护送着”萧许川嘴角溢出一丝血。
萧许川抬手擦拭了下，随后转身想回到屋内，却晕倒在地。
程烟凭着一口气回到黎山脚下，被刀帮下山巡逻的人发现带上了山。
一日后
程烟再次醒转，是自己熟悉的刀帮的住处。
程暧正拿着毛巾擦拭自己的脸。
“姐姐醒了！”程暧看见程烟睁开眸子，满眼惊喜。
程烟勉强撑起一抹笑“嗯，姐姐晕了吗？”
程暧交代程烟昏迷的事“姐姐昨日在黎山脚下晕倒，被人带上来，发现的时候，掌心结着血痂，发着高烧，昏迷不醒，我给姐姐把脉的时候发现，姐姐内息大乱”
“辛苦暧暧了”程烟笑着用手轻拍了拍程暧的手。
程暧试探着询问“姐姐在山下遇上什么事了吗？”
程烟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笑了笑“无事，姐姐终于查清楚当年的真相了”她憋着眼中的泪珠。
程暧蹙着眉头“可是姐姐笑的一点都不开心”
程烟撑着自己坐起来，抱着程暧“姐姐开心”
程烟下巴搁在程暧肩头，眼里却再也止不住泪水。
程暧感受到程烟流出的泪水，抬起手搂住程烟，轻拍着程烟的背。
沈娘看着两人相拥，听着屋子里低低的哭泣声，默不作声地重新退了出去。
程烟抬手擦干泪水，松开程暧“谢谢暧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