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烟见众人提防的神情，她倒是笑了。
“若是害怕我动手，你们大可以挡着”程烟漫不经心地说道。
萧许川脸上浮现一抹友好礼貌的笑，恰到好处，不显熟稔，但不疏远“程姑娘，可方便进去一叙”
程烟每每在萧许川面前，那些所谓的成熟稳重不再管用，此刻她大抵能猜到萧许川一行人是来商量合作的事宜的，只是她偏生想让萧许川不痛快。
“萧公子客气些，你们如此大阵仗，我小小刀帮容不下，另外萧公子身旁的人一个个的眼神想来也不放心萧公子进来吧”程烟语气轻飘飘的，却让萧远颇为震惊。
萧远原以为程烟是个冰冷美人，高岭之花，如今这个充满刻意的话，他倒是不曾想过程烟会说出来。
萧许川嘴边笑意加深，刚欲说些什么，余光中沈娘的身影便映过来。
萧许川收回欲说出口的话，转而微微颔首同沈娘打招呼“沈娘”
沈娘同样朝萧许川打了招呼“萧公子身份尊贵，不该朝我行礼”
“沈娘是程姑娘长辈，更是如今刀帮当家之一，受得起我这礼”
程烟见沈娘来了，也就不再倚在界碑石上，表情严肃起来“沈娘”
“来者是客，姑娘不该拦”沈娘低声说。
“程烟明白”程烟看向几人，说道“萧公子若想进来，大可以进来，我刀帮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你们想进来的都可以进来”
话音落下，程烟就转身离去。
萧许川一人跟着她们入了刀帮内，让其他人都在外候着。
程烟坐在议事厅的正中央，沈娘关叔郭伯伯坐在两侧，其对面是萧许川。
并未有人看茶，看得出来，大家并不欢迎萧许川的到来。沈娘也不曾多言，她知晓，自己让程烟轻易放萧许川进来，已经足够了。
“萧公子此番而来的目的是什么？”沈娘率先开口打破寂静。
“萧某此番特来寻求刀帮的帮助，当朝皇帝不作为，庙堂之高不思黎民，地方州县则贪赃枉法，而今天下生灵涂炭，当有贤人取而代之”
萧许川一番话道尽了如今这世间的悲凉处境，也说明了自己的目的。
程烟闻声，倒也不曾抬眼看萧许川，只是心觉他倒是从来不遮掩。
“贤人，闲王是说自己？闲王又可知晓起兵造反同样会造成生灵涂炭”关叔闻言看向萧许川，萧许川此话若说是大话，标榜自己，也不是不行。
“萧某不敢当这皇位，后者道理萧某自然明白，只是萧某从未料到当初皇叔上台会造成如今局面，萧某采用的也无起兵之举，只是靠人心收编诸城，而后逼宫，最大程度减少对百姓的伤害，还望诸位信任”
萧许川将自己的计划简言概括，他话音诚恳，不轻浮，倒是颇有信服力。
沈娘却并未同意，她说道“在座的旁人可能不清楚，但是殿下应当比谁都清楚，如果那高堂之上的人，可是区区逼宫，亦或者说全天下都反了，就能动摇的。”
程烟闻言微微蹙眉，她鲜少了解如今的皇帝，只心觉此人不简单，但想来，自己一直查着十三年前的血案，却一直忽略了这个看似游离于所有事情之外，实则逃脱不了干系的人，毕竟这人，才是最终的最大获益方。
萧许川闻言，他余光看了会程烟，而后缓缓启唇“皇叔是疯，这点，沈娘与我都清楚，可我此番携了势力来山城，一路上笼络的州城不算少数，皇叔却仍未对我下手，便说明，现在可以动手。一头雄狮，也有疲乏困倦之时。”
“殿下此言颇有些不可信服，若是倚靠着雄狮疲乏，便妄图忘记雄狮原是头疯狗，恕我等无法以刀帮之力相帮。”沈娘的话音坚决。
“沈娘如顾虑这点，不妨看一看在下手中的这封信，在做定夺，此事事涉萧家秘辛，请恕萧某只能交给沈娘一人相看。”萧许川拿出了一封信件，他起身，交到了沈娘手中。
沈娘低眸看着封好的信，又看了看程烟，程烟不知萧许川想做什么，但她冲沈娘点了点头，沈娘看了，得出的判断，她信任。
沈娘将信封拆开，快速阅览这这封信，她眸光微动，她抬眸看着萧许川。
对方脸上的笑不达眼底。
沈娘将信件收起，说道“既然殿下已有这番打算，那我方才的顾虑便不存有了。”
沈娘的话说的没来由，程烟心中疑惑，她问出“信中可交代了齐全？”
沈娘闻言，多看了萧许川几秒，而后看向程烟，点点头“姑娘放心，已经齐全了，只是信中却是萧家的私事，我看信，便算是答应了殿下不会透露，故而不方便详说。”
程烟知晓这番道理，她方才点头，便也是默许了，她没再多问。
一直不曾开口的郭伯伯此刻说道“我们与萧家有血海深仇，这番信任你就打算这般取？”
萧许川回答问题得心应手，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萧某清楚，但萧某亦知晓刀帮立帮之初，便讲究百姓为先，且，这世间因果报应，总有人需要承担，萧家从来都欠程家的，待萧某此番行动结束，自当为当年罪过承担责任”
郭伯伯闻言，立下论状“君子之盟，我们刀帮愿助你一臂之力，但是事成之后，你，萧许川，丢盔弃甲，只身一人入刀帮，任我刀帮处置”
“萧某应下了，若有违背，不得善终”萧许川的话音果断，亦诚恳。
程烟闻言，在此次会谈中第一次抬眸看了眼萧许川，却没再说什么，这是萧许川应该的，也是萧家欠程家的。
“你们需要我们帮些什么？”程烟见三位长辈都不再有意见，便出声询问。
“我们需要刀帮派出人手去守护我们目前收编的城池，刀帮于民间更有威信，有刀帮的人在，我们更容易取得信任，同时，派出援手，信息互换，武力相交”萧许川话音不夹杂私人感情，公事公办的态度明显，也让方才的契约更有说服力。
程烟点头，这些要求倒也在她的预估之内“行，这事我答应了，可还有别的需求？”
“还有，出于信任度，我们将派人到刀帮，也希望，刀帮能有人过来”萧许川话音一字一句在这厅中响起，不算重，但却也明显。
程烟闻言立刻出声“你什么意思？”
“保险起见”萧许川话音说的公正，倒是听不出私心。
“我们理解，闲王派何人又想要何人”关叔闻言倒是顺着萧许川的意思问下去了。
“萧远入刀帮，而交换的人选……我想要程烟姑娘”萧许川此番话音方落下，在座的其他人除了程烟，仿佛下一秒程烟出个声就能把刀架在萧许川脖子上。
“闲王好算盘，我刀帮当家与你弟弟，这不对等”郭伯伯话音带着明显的怒意。
萧远一届文弱书生，若真要说，倒是真的算不上什么分量，可程烟不一样，这交易，论谁都不可能同意。
便是提出这种交易的萧许川自身，他的表情也少有的表现出不确定，他不曾面对众人的眼神刀子，他认真地看着程烟，他在等，他只需要程烟的答复。
“我答应”程烟忽然说道，她知晓萧许川在看着自己，但她不曾看过去半分。
“烟儿！”关叔匆忙喊着，接下来的话还未出口，便被程烟截了。
“关叔不必着急，萧公子都愿意安个随时想取他性命的人在身边，我们又怕些什么，再说了萧远的命可比我值钱许多，若是萧许川死了，这天下最适宜年纪登上高堂的，便是萧远，且不论他的能耐如何，但最起码，于天底下所有人的心之所向，他确实最合适。”程烟看着三位长辈用着不带私心的话音说着。
程烟不敢承认自己没有私心，沈娘今晨对她说的话，她记得清楚，也放在心上，那是血海深仇，她也不敢因为儿女情长放下，也不能。
但是，萧许川，不该是这样的人，可至于萧许川做这一切的原因，她不清楚，与其如此，她不如顺着他的意思，看看萧许川到底想做什么，她也得去弄清楚，那个最大的获益方，萧暝在这一切事情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若和萧许川呆在一起，那便是最容易弄清楚的方式。
若是最后，萧许川的确是自己的仇人，那自己也会手刃了他。
她终究会循着自己的初心走下去，她会护佑天下安平，亦会为心中所爱的家人报仇。这天下，总该有个公道，而程家不该是牺牲的那个，天下百姓亦不是。
“姑娘！姑娘……”沈娘唤了两声姑娘，却语气渐低，她知晓，程烟已经做出了抉择，她再阻止不了……
“姐姐……”程暧一直在门口听着，此时也推门而入，她站于众人中间，忽略所有人，认真地看着程烟。
程烟见程暧忽然进来，她脸上表情变换都来不及，愣了一瞬，方才染上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