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许川知晓程杖此时不说萧家说皇家，是想提醒自己，自己如今是太子，这吊坠便不在萧家一家，而是天下，太子，怎可越过皇帝做主，而他早在来之前，便已经想好要将着坠子送于程烟，他此番远行，听到的谣言不再少数，若是真的放任谣言四起，程家满门忠烈恐会埋没于人心惶惶。

    所以，早在入宫见安涟漪之前，他便见过了萧启，请示过萧启了，他方才送出这吊坠。

    “程大人可收，这也是父皇的意思，我自知自己能力有限，但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还请程大人收下吧。”萧许川话音诚恳。

    安涟漪见萧许川话言至此，脸上笑意浮现，她从前总想着，萧许川若是不想或者不适合做这个太子，那在他尚未懂事时便将太子之位给他，是否并不妥当，可眼下看来，萧许川在认真地学习，如何做一个好太子，如何称得起天下百姓的一声“殿下”，他疼惜忠烈，思及百姓，行事周全，恪守礼法，今日一事，话言至此，便再无可多说的地步了。

    程杖见状，和顾清浅对视一笑，他行礼说道“既如此，那便只能多谢陛下和殿下了，这江山，有萧家，有殿下，是天下之幸事。”

    程杖看向安涟漪“娘娘之言传身教，是我等表率。”

    安涟漪闻言，笑着说“浅浅，要我说，你这书香门第，虽在这武学世家寻的人，但还是被你满腹书卷气感染了，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此刻倒还带上了我。”

    程烟看着手中的红玉吊坠笑出声，屋内方才紧张严肃的气氛一扫而光，众人皆笑出声了。

    将程烟放在屋内，三位长辈坐在另一旁聊着天，萧许川则被安涟漪指派去哄程烟睡着了，美名其曰，方才萧许川进来程烟才醒的，虽说不曾哭闹，但也是扰了人的睡眠。

    萧许川知晓自己这娘亲虽说是一国之母，贵门之女，但是私底下的性子豪爽肆意，倒也不受礼法拘束，向来他们一家也都是顺着安涟漪的话来行事，他也不曾回话，只好声好气地说着“遵命，母亲大人。”

    萧许川趴在摇篮边上，逗着程烟。

    程烟的笑声时不时响起，慢慢地玩累了，程烟便在摇篮中睡着了。

    而萧许川的手指，还被程烟的一只手，紧紧握着，至于那红玉吊坠，人人得而珍之的象征着天下的坠子，此刻被程烟弃在了一旁。

    程烟睡得安详，萧许川用了些巧劲方才将手指拿出来，同程杖顾清浅告辞，两人便又回了皇宫。

    那日之后，尚书府的府中下人常言，这小姐从前总是哭，怕是想着太子殿下还未来见她，她在等着太子殿下进来，两人上辈子许就是一对眷侣。

    但这些话，也只限于在这尚书府中流传。

    至于萧许川送的红玉吊坠，这件事很快便于大街小巷中传开，确实平息了许久的谣言，让程家从风口浪尖上退了下来，但野火，总归烧不尽，有心人稍稍扇一扇风，便能让程家这艘船，尽数覆灭。

    又如萧许川自己所言，他当时能力有限，他的一番心意，终究，只是一时成效。

    而此后程烟一见到萧许川就会笑的很开心，只是后来萧许川渐渐大了，便也时常外派出城，常常不在皇城，程烟也就慢慢忘了这位大哥哥，只以为自己记事后入宫那次的遇见是初见。

    至于那颗红玉吊坠，虽说可助程家平息一时风浪，但终归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程烟也就那时见过，之后，便被程杖寻了个机会，还给了萧启。

    ……

    萧许川想着明明从前，她一见自己便会止了哭，笑出声，可如今，每每都是因自己，让他落了泪，银白月华洒落，点亮的是夜行人的心间。

    程烟夜里没有回府，去了趟刀帮的暗桩，收集了些青州的消息。

    此番虽然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李良是可信任之人，而青州军自己也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控制权，但是此次行动兹事体大，还是不可只从一方判断。

    根据暗桩的消息，李良的确是位好官，只是朝廷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管过青州了，至于开仓赈灾这事，李良其实很早就开始了，而得到闲王启程前往青州的消息之后，李良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赈灾一事全权交给萧许川，也是希望萧许川日后得了大权能够记得青州。

    至于李良自己，他并没有起义的打算，故而才会卖给萧许川这个人情。

    程烟从暗桩出去，她心中盘算着，萧许川虽有心文取天下，但是这种事情，难免武夺，可是现下来看，刀帮这方势力自己虽能做主，可是哪怕是李良，也并没有主动起义的打算，也就意味着，若来日真的真刀真枪碰上，萧许川需要驰援的时候，其他城池显然都不会有人愿意出兵，万一当真碰上事情……那便会是一次孤立无援。

    程烟思索着法子，一夜无眠至天明，她思来想去，或许唯一的突破口便是将所有兵权都握于自己手中。

    程烟回到府上，却恰巧碰上归来的萧许川。

    程烟眸光微动，自己方才同他说了那般的话，此时还得继续下点猛药，她认真地行礼，一如陆鸣对萧许川常行的礼节“殿下”

    萧许川见状，一时愣住，连忙说到“你不必行礼，你是我请来的，咱们不论尊卑”

    程烟客客气气地应着他的话“是”，但有没有放心上又是另一回事。

    程烟没再搭理萧许川，她径自回了屋，点上炭火。

    白日里大家坐在一起时，萧许川已经说了下一步的安排，需要留一部分人守着青州，萧许川和陆鸣要先去一趟皇城，而她则带着一队人去北地，北地相对来说，兵强马壮，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乎，北地州城官员野心很大，若是到时，他们从中添乱，那便是一大麻烦。

    程烟心里明白，此番去皇城，定然是因为那皇帝也注意到了萧许川的行动，要开始下手了，此番前往皇城，能再次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萧许川加陆鸣，她很难想象如果皇城中满是埋伏，他们该如何突出重围，萧许川逃跑还有可能活命，可现下关头，他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随时跑路的司川了，他是人人皆知的闲王殿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全天下的关注，若是他跑了，他便再难以于这天下，聚集人心。

    程烟思来想去，自己还是得同去，北地之事，此时不算要紧，反倒萧许川的性命如果在这里折了，那便真的全完了。

    程烟看了看屋外的夜色，她垂眸，看着炭火，还是站起身，拉开了门，正准备去找萧许川。

    程烟一抬眸，便见萧许川站在庭院中，她与他视线相对。

    程烟看着萧许川的身影，心知，自己这次下药有些下猛了，忘了这是个怎么都不会松口的人。

    萧许川想来是见自己疏远，心中放心不下，看着自己屋内的炭火，又不好来打扰她，便只能于庭院中站着。

    萧许川从来活得明白，可唯独情爱一事，他心中装的东西太多了，顾及的也太多了，便也就所做常显得纠结。

    程烟感受着外面的寒气，她不曾抬步出去，只是站在屋内，说着“我要去皇城。”

    萧许川看着她，却知晓她早已决定，这事她只是来通知他，萧许川未出声。

    程烟看着他，半晌，寒风吹过，泛起凉意，程烟方才从屋中出去，走向萧许川“萧许川，你若是真的要装，便装的像些，如今这般担心我去皇城遇上危险的神情，着实很难让人相信你从前之言。”

    萧许川闻声，刚欲出口，程烟便又截了他的话“北地并不急着，如今保住你的性命方才是最重要的，皇城再险，我的武功，自保并无难处，信我”

    萧许川知晓程烟定然自己捋清楚了，今晚自己已经伤她一会了，再伤她一次，他实在有些下不了手“好，信你。”

    此番去皇城，他本没打算同程烟一起去，实在是他那皇叔的心理，这次召他回京出于何意，真的很难揣测明白，而如今各个州城的决心亦是不明朗，若是此番自己强行不去，怕是这次的行动将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如今想来，只得见招拆招，护着程烟的周全，最为紧要了。

    程烟见萧许川答应了，便露出一抹笑意，她之所以今夜非说，便是拿捏着萧许川今夜已经同她说过那种话，此时定然再说不出口，便只剩答应了。

    她一同去的话，最起码，她能确保萧许川能活着从皇城出来。

    次日

    萧许川，程烟，李良三人一早便开始议事，如今赈灾将要结束，此行的最终目的，总得放在明面上谈着，李良是个聪明人，总不会把话说的太死，但谈了许久，可算能谈到军队上来，取得了青州的武装力量，也算是拿到了一分保障。

    议事完，萧许川和程烟从屋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