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丞相年岁已经很好了,他眼里浑浊,泛着灰色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看着萧许川。

    萧许川轻微说了一个字“等”,却未发出声音,这是他同丞相所说的。

    丞相眼里泛着泪光,他知道萧许川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本意撞死在这大殿之上,来证明萧许川的清白。

    萧许川自幼的文理便是丞相亲手所教,他自然明白,萧许川是想告诉他,让他且等一等,日后还有要紧的时候。

    丞相颤着声音,说着“闲王借其亲王身份,藏匿军火,在多城烧杀抢掠,不思先辈之过,反行不义之事。陛下明鉴。”

    萧许川听着丞相一字一句说着,他恭恭敬敬地朝丞相行了礼。

    “萧许川认罪”

    丞相眼中泪光朦胧。

    他这一条老命,何须殿下用清白来换,他曾告诉萧许川,君子清誉,重于泰山……

    可丞相不知道,自打十三年前起,萧许川便早已抛去了所有,更何况这虚无飘渺的清誉……

    萧许川转过身来看向萧暝“还请陛下定罪”

    “既如此,那便除去闲王皇室籍贯,日后不得再用皇姓,贬为废人,望日后在外多行善事。”萧暝话音落下,却无一人敢言“陛下明鉴”,众人皆听着萧暝的判决,大气不敢出。

    萧暝见状也没什么想要众人说的,只等了会,便说道“好了没什么事,就退朝吧”

    萧暝起身,他的眼里却毫无笑意,更无半点喜色。

    萧许川见萧暝起身,立刻出声道“不知陛下应允丞相之事,何时奏效”

    “随意吧,丞相今日想还乡,就还吧”萧暝丢了一句话,便抬步离开了大殿。

    他的话音中反倒显得有些悲凉……

    这人从来是个疯子,他从来一念之间行事,事成也不似常人那般情绪。

    文武百官皆退朝离去了。

    萧许川在众人之后离去,方才抬步出去。

    这宫中的每一块砖他都熟悉,当年父皇领着他,一步步踏上高台,告诉他,每走一步,都需珍重,这是黎民所托,你既走了,登了高台,便须承起这份责任。

    如今,他一步步,走下长阶,他已经许久不曾走过这段路了……

    萧许川径自从宫中出来,寻了个地方,褪了朝服,换了身轻便衣裳,路过城中诺大的闲王府,门口围了一堆人。

    官兵在给闲王府门上封条。

    周围的百姓,驻足看着,都在议论纷纷,大抵都是在说着方才朝堂之上刚给萧许川安上的罪名,其中不乏有难听的言语。

    萧许川只当笑笑,他抬步从府门前路过,恍如天下苍生之一,他亦是行人。

    萧许川想着,所幸自己自幼时便不常待皇城,这也无人认识自己,往来自在。

    天色渐渐阴沉,忽然下起了一场大雨,这雨来得急,四周百姓一哄而散,纷纷回着家,收着铺子,萧许川仰头,淋着这场大雨。

    一老人手里还牵着一稚童,见萧许川只身一人,便说道“小伙子,快些避着点雨,这雨寒气重。”

    萧许川闻声,笑着说道“好,多谢,您随我一同避会吧,这府邸如今也封了,这屋檐之下也算个避雨的地方。”

    老人家看小孩子被淋得可怜,也只得答应了。

    三人匆忙跑到屋檐之下。

    官兵本欲驱赶,可看着萧许川,他们认识萧许川,见萧许川带着人来,他们也未曾多言。

    官家的人,自然知晓当年太子殿下的威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不曾多言。

    这雨来得匆忙,结束的也匆忙,没一会,雨就停了。

    老人家和小孩告别了萧许川。

    萧许川笑着看着他们赶着路回家,他也抬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萧许川回到临时的住处,收拾着行李,今日自己已经付出了筹码,如今程烟在宫中当过得安稳,萧暝短期内不会对程烟动手。

    而自己还须得尽快对萧暝构成威胁,有所动作,才能在萧暝眼中进一步凸显程烟的价值,才能保住程烟,也好尽快救出程烟。

    而今日上朝,也很明显的,这朝堂已然成了萧暝的悦己堂,于百姓已然毫无益处。

    这天下,如若继续这般,怕是连那一个屋檐都会被权贵所争抢。

    接下来,是避无可避的战争,只希望,能少些对无辜者的伤害。

    不曾想,当年皇爷爷从九曲出发,背离皇族,试图还天下以安稳,如今自己竟也同样这般。

    丞相从宫中出来,老人家步子不算快,却始终没碰到萧许川,他方出宫没多久,便被一路过的人暗中递了张纸条。

    丞相暗中打开,纸条上写着让丞相前往右手边的小巷。

    丞相看了眼狭窄的小巷,巷中确有人。

    丞相对着字迹熟悉,他抬步过去。

    在小巷中,丞相见到了陆鸣,丞相并不认得陆鸣。

    “司马大人,我家公子命我在此处等候您,公子说了,公子早先已为丞相安排好了,丞相家眷皆已接往九曲,九曲那处全是公子的人,丞相也曾在九曲待过,也习惯些”陆鸣将萧许川吩咐的话尽数告知。

    萧许川故意拖着没尽快出宫,便是为了拉开视线,也拉开二人间的距离,好让陆鸣在这边单独联系司马亍。

    九曲,是从前萧俞广起兵之地,也是萧俞广从前的封地,司马亍曾在九曲待了整整二十余年。

    司马亍看着陆鸣,方才的纸条上的字迹也是萧许川所写,如此看来,眼前这人,当是萧许川的侍从。只是如今萧许川的处境艰难,这人若非能够让自己十足相信,自己还是不可以轻易跟着这人走,以免给萧许川带来麻烦。

    “不知小公子名唤何?”丞相还是谨慎地询问着。

    “在下名唤陆鸣,我家公子说了,公子名讳不必告知,司马大人自己当知晓”陆鸣恭敬地行礼说着。

    丞相看着陆鸣的礼节,这般礼节,倒是同幼时的萧许川所学颇像。

    丞相点点头,笑着说道“好,那便多谢陆鸣小公子了”

    陆鸣见丞相已经信任自己了,也就继续说着“司马大人不必同在下言谢,既然司马大人已然知晓接下来的安排,那便劳烦大人随我上马车,公子交代接下来,由我护送您入九曲”

    “好”丞相点点头,跟着陆鸣往马车在的地方走着。

    一路上司马亍都不曾过多询问,但心中也在担心着出城验明身份会否有坎坷。

    出城时,陆鸣从马上下去,出示了司家的令牌,顺利地把人带了出去。

    司马亍见出城也很顺利,心中知晓显然萧许川已然处理好了一切,今日之事,接下来的安排应当都在萧许川的掌握之中。

    思及此,司马亍那双浑浊的眸子,沾上泪光,当年的太子殿下,纵然时隔这么多年,出了这么多事,却仍旧心中怀着苍生……

    马车行进了许久,因着司马亍年岁已高,且如今时间不急,陆鸣也按着吩咐慢慢地赶着马。

    司马亍微微掀开了些许帘子,他回头望了望皇城所在的方位,自己这几十余年,九曲几十余载,皇城三十余载,随萧俞广奋战二十余载,如今终究得以回归故土。

    赶了一整天路,日落黄昏的时候,司马亍同陆鸣停下了马车,吃了些东西。

    司马亍出声询问着坐在前边的陆鸣“陆小公子,不知公子接下来的打算你可知晓?”

    陆鸣咬了口饼,听着司马亍问他,匆忙咽下,老实说着“在下不知,但丞相放心,公子交代过,若是丞相问起,便告知丞相,不日必将汇合”

    陆鸣担忧萧许川,亦担忧程烟一人在宫中,只是陆鸣明白,萧许川所下的一盘大棋,而司马亍也是关键一步,送司马亍去九曲的这一路必然艰险,所以萧许川才会特地派了自己过来。

    当初,三人小分队从青州离开时,程烟临行前,送了青州军副统领一把刀,只可惜,时间仓促,那把刀尚未来得及完工。

    程烟匆忙送去的这把刀,倒是让这青州副统领,陈天和,察觉了不对劲。陈天和从未离开过青州军营,但收到这把刀的时候,他出了军营去寻程烟,却没在李良府上看见程烟,反倒撞破了李良同人传信。

    当时的他,尚未察觉异样,只当李良是托皇城的友人照拂程烟他们。也就未拦截那封信。

    只是后来,没过几日,他派去的线人就传来消息说,程烟已经被带入皇城了,而萧许川不见踪影,再后来,便是萧许川被除去皇姓,承认谋反之罪的消息。

    陈天和意识到李良那日寄去的那封信或许就是这些所有事情的起因。

    陈天和忠肝义胆,他自认程烟,萧许川的为人,他得知这一消息,便率领着青州军,围了李良府,欲拿下李良。

    可李良终究扎根青州多年,军中有人提前传了信给李良,李良也不曾想过,当初带着程烟去青州军营,不过数日,竟能让程烟收服至此,李良匆忙逃去了北地,留了满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家眷。

    而李良逃逸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陈天和在众人推举之下,代替了李良的位置,但没有朝廷册封,这一行为,也在某种意义上,说明了青州反叛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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