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又过了十多日,城中剩余百姓再未出现新的感染,原先感染后活下来的百姓也基本恢复了体力,沈如雪知道回京的日子终于要到了。于是,选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组织百姓陆续回城,待与崔长吟交接完所有事务后,便派人整理此次疫病整治的各项账册,核对清点完毕之后,将剩余的药材打包分装,准备带回京城。

    待一切准备就绪,林行文驱马上前,禀告道:“大人,随时可以出发。”

    沈如雪点了点头,翻身骑上一匹黑色骏马,回头望了一眼城楼,正欲出发,却看到城门被守卫打开,崔长吟领头,其身后除了县衙的官吏外,竟然自发追随了无数百姓,男女老幼纷纷出城相送,不觉一愣,对着林行文道:“不是没有和崔大人说出发的时辰,怎么还是这么大动静?”

    崔长吟向着沈如雪等人深深鞠了一躬,其后百姓见此纷纷跪下,此等场景之下,哪怕萧成霁也为之动容,从马车上下来。沈如雪起先也是被这浩荡场景镇住,迟疑了一会,立刻下马,对着崔长吟以及城中百姓回了一礼,道:“诸位不必如此,我等奉旨而来,至此赈灾是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百姓闻言却并不起身,僵持一会,沈如雪无奈,示意众将士全部下马回礼后才再翻身上马,带着众人离去。

    崔长吟本以近五旬的年纪,经此一事,整个人都更沧桑了一些,那千钧之担压在身上,本已绝望,但觉人生渺渺,在此等天灾面前,纵使付出全力,仍不能改变一二……幸得圣上宽厚,派来了沈大人,此乃金州之幸也!经过两月有余,城中百姓活下着众……想到此处,心中五味杂陈,恍若隔世,不免眼中酸涩,老泪纵横,望着沈如雪等人越行越远后,才叹道:“生女当如沈如雪也!”

    萧成霁见沈如雪骑马带队,便也弃了马车,骑了一匹白马追上去,二人并排而行。沈如雪侧目望了萧成霁一眼:“此番回京前我已经向圣上呈了一份奏章,言明了金州的情况,相较来时,倒不必那么急着赶路。你可以坐马车,这才符合你的身份。”

    萧成霁笑了笑:“如雪,你身子刚恢复没多久,还需静养,虽然金州离京城不算太远,但也需十多日,为何不与我一道乘坐马车?”

    沈如雪:“我的马车在到达金州时曾用来运送危重的病人,后又改造成了运货的车子,城中疫情刚过,百业待兴,正是匠人忙碌的时候,我那马车便弃在了城内,没有时间修葺。”

    萧成霁眉头微微一挑,道:“你还是未回答我的问题。你刚刚只是解释了你的马车在何处。”

    沈如雪轻轻咳了一声,微眯着眼,低声道:“我毕竟是圣上亲封的侍中,回京路上耳目众多,世人又皆知我的女儿身份,我若这一路与你同乘,只怕……”

    萧成霁面上不置可否,嘴上却不饶人:“前些日子在金州,你与我亲近,这回京之后,莫不是又要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沈如雪眉头微微一皱,有些无奈:“这是面子上做给别人看的,私下里自然不与你生分。”

    萧成霁脸上悻悻然,道:“我还是喜欢你肆意洒脱的样子,你虽入朝为官,可别学那些官场做派。”

    沈如雪听得这番话,不由抬眸看了萧成霁一眼,见他像是一个受了冷落的小媳妇一般,便莞尔一笑,转换话题道:“你说我此次赈灾有功,圣上会给我什么赏赐?”

    萧成霁:“你想要什么赏赐?”

    沈如雪思索了片刻,回道:“我这侍中之职,独立于六部,所作之事均由圣上直接指派,又多与其他部门有所瓜葛,个中干系复杂。所谓伴君如伴虎,长期担此要职恐怕不妥。”

    萧成霁有些惊讶,问道:“你是想借机辞去侍中之位?可是你被封才两个多月……且又刚立了功,恐怕……父皇不会答应。”

    沈如雪有些严肃地望着萧成霁,自从二人互明心意之后,沈如雪不得不在以后的所有决定中考虑自己和萧成霁的关系,这一世本来是为了逆转严廷朔和张晗之的宿命,只是现在出了太多的变数。本以为之前可以借子晋之名入太学,暗中助力太子,使得太子避过危机留得性命,这样一来便可破坏谢允在萧成岭登基后通敌的阴谋。只要太子即位,谢允必然不得重用,杜轶之流也不会在军中担任要职,如此这般,边境之战或可扭转胜败,镇远将军张业不会战死,张晗之也不会被敌国所俘,自此背负叛国投敌的骂名。太子仁义,只要有良臣辅佐,又得强力之将镇守边关,嘉陵城的悲剧必不会上演,严廷朔也不会因自责而一蹶不振。然而,一切还是出了意外,太子到底是受何人毒害?这背后的人是否还会暗中筹谋,谢允……

    萧成霁见沈如雪似陷入了沉思之中,眉头紧锁,一副凛然之态,不觉唤了一声:“如雪!”

    沈如雪堪堪回过神来,呆愣愣地望了萧成霁一眼,心想:现下还不能辞去侍中之职,还有太多的谜团未解。我得好好利用现在的身份,尽力揪出暗害太子之人。若是太子体弱活不过圣上,那萧成岭是不是还会借着谢允之力登基?若是萧成岭登基,哪里还容得下萧成霁?前世种种或许又将重演……不行,绝对不行!

    萧成霁从沈如雪的眼神中看出异样,有些担忧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如雪还没有思考出对策,眉头皱得更深了,意味深长地望着萧成霁,狠踢了一下马肚子,与身后的人拉开了一大段距离,待萧成霁跟上来,才说了一句:“若是太子不在了,我是说如果……你会争夺帝位吗?”

    萧成霁显然是被这突然的一问惊到,嘴角抽了抽,紧紧咬着唇,垂眸,久久没有说话。

    沈如雪见萧成霁面色沉重,半天不语,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若是太子不在了,二皇子登基,你觉得他可容得下你?你争或者不争,都该为自己做些打算。”也不等萧成霁回答,又道:“不管你是否有心争位,手里需得握着兵权,若是你争不过二皇子,也可带着亲兵前往封地,不论封地是否偏远,都可平安一世。”

    萧成霁望着沈如雪,见她骑着马已经走在了自己的前面,因为有些臃肿的官服,反而衬得她的身影更加瘦削。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那么严肃的话题,萧成霁还是觉得心中一暖,这还是第一次,如雪在为他筹谋,她担心他,愿意为了他而谋划,那个曾经不屑参与党争的少年天才,如今却劝他要争取兵权以求将来自保。萧成霁勒紧缰绳,追了上去,眉宇间没有了以往的青涩和遮掩,淡然道:“或许以前我从不打算与哥哥们争什么,只是世事不由人……如雪,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是该跨出那一步了。”

    回京的路程走了十余日,沈如雪回京之后先单独面见了圣上,将金州的情况一一言明,又为金吾卫和太医院请功,末了才道:“圣上,此次能够顺利中止疫情,救民于水火,四皇子功不可没。”

    圣上若有所思地望了沈如雪一眼,停顿了好一会,才道:“此话怎讲?”

    沈如雪将一手负于身后,抬眸与圣上对视:“此次疫情起因是水源污染,四皇子到达金州之后,便带人迅速找到新的水源地,亲自为城中百姓和官兵调配干净的水。疫情救治中途,药材短缺,也是四皇子不眠不休,连夜往周边调配药材,才使得城中百姓能够得到妥善救治。”

    圣上点了点头,笑道:“如雪你说的这些,之前你呈上的折子中已经提到过了,何故又再强调一遍,是有什么私心吗?”

    沈如雪摇了摇头,解释道:“金州疫病横行,所以京城中的官员都不愿前往,臣亦知此行凶险,恐有去无回。即使到了金州之后,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金州百姓见到了四皇子,便人人都信自己能够度过难关,深感圣上体恤之心。也正是因为四皇子亲临,所以臣才能顺利调遣物资……”迟疑了一会,接着道:“臣不幸也感染疫病,幸得四皇子亲自照顾才能度过难关,因此臣所建之功都得益于四皇子。”

    圣上闻言一愣:“连你也感染了?”停顿了一会,又道:“是承霁照顾你?难得他对你一片真情。”

    沈如雪脸色微红,轻咳了一声:“圣上,四皇子仁善,心志坚定,臣感念其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圣上突然笑了起来,调侃道:“所以你今日所言,还是出于私心。你到底想为承霁求什么?”

    沈如雪闻言反而严肃了起来:“太子从小便得圣上亲自教导,德才兼备,颇有威望,如今已重回东宫。二皇子心思沉稳,协助圣上办理公务,从不曾出错,颇具治才,至于这三皇子,虽然镇守边关,远离朝堂,但是日日与将士为舞,亦能得到多番历练。唯独……”停顿了一会,抬眸去看圣上的神色,见圣上并无明显喜怒变化,便接着道:“唯独这四皇子,马上到了及冠之年,还不曾建立功业,因此,臣斗胆为四皇子求得一次机会。”

    圣上只是微微皱眉,立刻又掩藏了心绪,捋了捋胡须,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若无其他事,你退下吧。”

    沈如雪离开养心殿,忽然有些懊悔:还是自己太过心急了,刚刚那一番话,估计是碰了圣上的逆鳞,以后还是不能在圣上面前发表太多对诸位皇子的看法,毕竟每一次试探都可能适得其反。

    沈如雪得了圣上恩准,回京之后可以修整五日,这五日刚好可以好好休息,自从入仕之后,便难得有这样闲暇的时光。云儿将叠好的衣服送至床前:“小姐,今日穿男装还是女装?”

    沈如雪伸了伸懒腰,斜倚在床榻上,瞥了一眼窗外漏进来的斑驳阳光,迟疑了一会,淡淡道:“还是女装吧”。云儿麻溜地替沈如雪换上一身白色罗裙,又配上烟霞色外衫,系一条绣满蔷薇花又点缀各色宝石的腰带,腰带上挂一个紫色和白色相间的心型香囊,香囊下垂顺着淡黄色的流苏。沈如雪轻轻描眉,又抿了一口胭脂纸,对着镜子细细瞧瞧了,金州一行,确实清瘦了几分,面色有些白,失了些红润。

    沈如雪乘坐马车出门,漫无目的地在长安街上游荡,不知不觉间行至无忧阁的门口,却怕遇见故人,犹豫了几分,刚欲让马夫转道,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那人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正从大门出来,在没入人群之前故意压低斗篷的帽沿,从而遮住了几乎大半张脸。沈如雪自是认出那人便是严廷朔,心中好奇,便让马夫不远不近地跟着严廷朔,想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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