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

    “是在下来迟了,还望王爷宽恕。”他的声音清润,如夏日中一股清泉。

    “我家公子身子弱不宜吹风,江上风大,还望王爷见谅。”四楚不卑不亢向众人解释季遥为何要戴一顶斗笠。

    “无妨无妨,快入座吧。”

    至此所有宾客才算全部到齐,画舫缓缓前行,好在今夜风平浪静,船身也十分平稳。

    画舫中心的舞姬一舞毕,鞠躬下场,很快琴声悠扬,曼妙身影从天而降,眉黛青颦,顾盼生辉,随之落下满堂芳华。

    宾客中已有人认出,这位粉衣舞娘,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寒蝉姑娘。

    一时间众人就忘了季三郎那点插曲,专心致志看起歌舞来。

    温翎上回就没能得见寒蝉姑娘一舞,裴莳琅因着郡主的事也错过那一场舞,如今却是弥补回来了。

    寒蝉身缠绸缎,脚尖轻点,绸缎随着她的旋转四处飞扬,勾着酒过三巡的郎君们心尖痒。

    温翎却瞧见,寒蝉姑娘的目光,似乎若有似无的瞟向这边。她微微一顿,不知寒蝉看的是肃亲王?还是裴莳琅?

    众人不胜酒力,脸上难免爬上几分酡红,温翎滴酒未沾却感觉越发不对劲来。

    这画舫只是作观赏游玩用,船上也有专人把控,只会让船在靠近岸边处游动,可如今瞧着四周漆黑一片,唯有一艘孤舟在江上游荡。

    此处僻静,再也听不到岸边的人声,也看不到岸边闪烁的灯光,传到耳边的只有呼呼的江风。

    裴莳琅还在与肃亲王言语,温翎没有办法提醒,借着夜色挪到裴洛宁身边:“节帅,舵手莫非也喝醉了不成,这船未免也离岸边太远了些。”

    裴洛宁赫然抬眸,方才被人缠住灌酒一时放松了警惕,这才发觉这艘船已然到了湖中央,且这绝对不是莫家人的安排。

    就在裴洛宁察觉危险,起身握住佩剑时,周围迷雾四起,与前几日鬼刃出现的情况一模一样。

    温翎也回过神来,这船上看管严密,鬼刃是怎么混上来的。

    “小心!”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前方就发生了动荡。

    “啊!”四周瞬间混乱一片,不论官员大小,亦或是随从们都摔作一团。

    时不时传来什么重物落水的声音,很显然是有人因为迷雾视线受阻,不小心落水了。

    “保护王爷!保护郡主!”

    船上的护卫拔出佩剑,守在肃亲王身边。

    崔渺渺被人潮推搡着想躲到安全地带,可几日前那可怕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鼻尖传来的血腥味让她大脑一片混沌。

    “啊!”

    裴洛宁心叫不好,这是乐安郡主的声音。

    温翎原本抱着裴洛宁的胳膊不撒手,可怀中一空,裴洛宁顷刻间不见了。

    崔渺渺混乱中居然被推搡至船边,半个身子悬空在外,她甚至能瞧见在水下呼救的人。

    崔渺渺眼睛一闭,却没料想到腰间传来一股力,将自己从险境拉了回来。

    “裴家哥哥。”崔渺渺看清楚来人后也有点惊讶,她明明记得裴洛宁离她很远来着。

    “郡主先抓紧我,我带你去王爷那边暂避。”

    崔渺渺坚定的点点头,将头倚靠在他的臂弯,听着他手中的刀剑挥舞的声音。再睁开眼,面前的人就变成了裴莳琅。

    “醒醒,没被吓死?没事就起来,堂堂郡主怎么半点风度都没有?”

    就算这般危险的境地,此人怎么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裴莳琅!”崔渺渺气愤起身,一拳打在他的肩,“离本郡主远点,看到你这张脸就来气。”

    裴莳琅轻轻拍了拍被她打过的地方:“切,等以后成婚了,这张讨厌的脸就要委屈郡主您天天看了。”

    “你!”崔渺渺虽然生气,但是也知道,单在斗嘴这一方面,从小到大她还没赢过他。

    迷雾散去,四周并无刺客,扭打在一处的都是自己人,裴洛宁掌控全场,将不慎落水的人通通救了上来,检查伤亡。

    船舵里两名舵手全被杀身亡,死法依旧是鬼刃最擅长的手法。

    只是没想到,他的胆子居然这么大,居然敢在肃亲王的洗尘宴上作案。还是在这样无路可退的地儿,他未免对自己的武功太自信了。

    可就算这样,还是让他逃脱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孙刺史难辞其咎,一个劲的告罪,连带着莫家人一块儿认罪。

    季序在迷雾散开后被人从桌子底下找到,觉得颜面全无压根不想说话,面对莫淮霁的讨好也视若无睹。

    温翎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看见了那季三郎君身边的侍女走来。

    下意识的,温翎朝着季三郎君的方向看去。方才那般乱的场面,他好似一动没动,还在原来的位置,依旧不染尘埃。

    只是不知面纱下的他,又是个什么脸色了。

    “回禀王爷,我家公子受了惊吓,等会船靠岸了能否先行告退。”四楚道。

    肃亲王焦头烂额,也顾不上说什么好听的话:“好,你带三郎君回去好生休息。”

    四楚退下后,俯身对着季三郎说了什么,才缓缓将他扶起。

    温翎瞧着他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对着肃亲王行了个礼。不愧是长安来的勋贵子弟,这礼仪教养都是一等一的好。

    四楚扶着季三郎离开了,温翎却瞧见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腰间坠落。

    温翎走了过去,发现那是一块绢帕,洁白如雪,半点花纹都没有。四周混乱,也没人在意她一个侍女的来去。

    思来想去之下,温翎还是追了上去,好在季遥并没走远。

    “季三郎君,您的东西掉了。”

    前头的人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温翎一路小跑抬手递上:“您的绢帕落下了。”

    眼前的人没有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轻抬起手掀开了那一层白纱。

    温翎赫然抬眼,只觉得呼吸一滞,万物静止,江边的风也在此刻停滞在耳畔。

    他的肤色白的有几分病态,可他的唇饱满而红,为他苍白的脸增添几分润色。一双眼眸清澈漆黑,看向她时仿佛柔情似水,让人不禁沉沦。

    被这样的眼睛盯着,任凭谁都不敢轻易动弹,深怕破碎了他眼中半点星光。

    温翎这才发现,他的唇之所以红,是因为染上了几分血色。

    季遥唇角微勾,冰凉的掌心贴着她的指尖,动作轻而缓,似乎带着无尽的缱绻。

    “多谢,这位姑娘了。”季遥放下斗笠,微微颔首道谢,随即带着四楚转身离去,独留温翎一人待在原处。

    “小翎儿在看什么,如此聚精会神?”

    温翎回过神,垂头的动作带着一丝慌乱:“二郎君叫奴婢什么?”

    他这一声“小翎儿”,让温翎的思绪久久无法回神。

    她这点小动作,裴莳琅自然全部看在眼里,不过他也只是一笑置之:“没什么,不过见小翎儿难得愣神,不由得好奇罢了。”

    裴莳琅语气轻快,丝毫看不出他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祸事。

    “二郎君瞧着……”温翎打量着他,“好像挺高兴的。”

    裴莳琅提步而走,双手背在身后:“小爷我啊,就是好奇心重,你想想,鬼刃已经杀了六人,离最后的目标只剩一人,你说谁是魌阁最后的目标?”

    裴莳琅忽然转身,温翎跟在身后,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裴莳琅的眼神玩味,眼底的意味却让人琢磨不透,温翎一时间恍惚了。

    “奴婢一介女流,最害怕打打杀杀之事,因此对于这个,奴婢却是一点也不好奇。”温翎直视他的眼眸,丝毫不怯弱。

    裴莳琅从她面上扫过,她当真长得一副好皮囊,皓齿星眸,肌肤莹白。近看脸上还有些肉,增添了几分稚嫩,不似牡丹那种雍容华贵的美,也不似寒蝉那样不染尘埃的清冷美。

    就好像山间清泉,冬日皑雪,给人一种安静清宁的感觉。

    此刻她微抬起脸,显出几分坚韧来,眼眸清澈明亮。这种人最是危险,因为太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和依赖感。

    裴莳琅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居然会着了她的道,暗自懊悔时,却又听到她的声音。

    “不过,奴婢也是个好奇心重的人,有一事不明,二郎君能否为奴婢解惑?”

    裴莳琅调笑看她,双手环在身前,示意她继续说。

    得到肯定的反应,温翎才道:“听闻醉山说,溯洄乃是节帅专门保护二郎君的得力干将。为何,每次鬼刃出手时……他都不在二郎君身边呢?”

    她的语速缓而慢,似乎是在给裴莳琅思考的时间。

    裴莳琅饶有趣味看着她:“小翎儿有何见解?”

    温翎莞尔一笑,垂下脑袋:“想来节帅不想二郎君涉险调查鬼刃一事,可二郎君并不是那般乖顺的主儿,还是派了人去暗地调查。所以,上一回溯洄才会阴差阳错救了郡主与奴婢。而这一次,谁也没有想到鬼刃会在此处动手。”

    裴莳琅笑而不语,温翎见他没有答话,心里也没有底。她与溯洄没有什么接触,这些事不过是看裴洛宁的反应猜测,从而给裴莳琅一个台阶。

    “你很聪明。”裴莳琅走了起来,悠闲自在,“小爷不仅好奇心重,而且还喜欢凑热闹,不知你可听说过抚危楼?”

    温翎微怔,这个名号她不可能没有听过,与魌阁这个杀手组织并列的另一帮派。

    与魌阁不同,抚危楼并不滥杀无辜,却好像是为了匡扶正义而存在的。有人传言,抚危楼楼主之前乃是武林盟主,后被朝廷招安。带着不服气的一众人隐姓埋名,重立门派。

    杀的都是贪官污吏,保的都是百姓民生。

    可裴莳琅说起抚危楼,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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