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

    裴莳琅踏出水榭,便见到一袭玉色长袍的裴洛宁,二人相视一眼。

    “阿兄方才去哪了?”

    “去找姨娘了。”

    裴莳琅一怔,看来姨娘与他们说的她过得不错这件事,不止他一人不信。

    “我让阿翎去陪着了,姨娘在女客那边,阿兄去也不合适。”

    裴洛宁点点头:“恩,所以我也只在外围走了走,并没遇到旁人。”

    当然不包括,那位隔着树影重重的女郎。

    裴洛宁也发现肃亲王的身影:“王爷也来了。”

    裴洛宁的语气有些奇怪,裴莳琅不禁问道:“阿兄见到阿舅很是奇怪?”

    裴洛宁回到水榭坐下,此处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倒也不必藏着掖着:“想来朝中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儿,你也有所耳闻。我只是觉得,这种时候肃亲王居然会现身于此。”

    裴莳琅跟着他回到水榭之中:“我只怕阿舅另有打算,所以方才想过去听听,是不是陛下松了口?”

    裴洛宁摆手道:“绝无这个可能。”他也瞧见那盘残局,沉声道,“陛下想让阿父回来。”

    裴莳琅的脸沉了下去,陛下这个打算他倒是真不知道。

    “虽没有明说,不过我当日进宫面圣时,陛下曾有意无意问起关于阿父的事。还有明里暗里说了几句……边疆之地苦寒,且多年来风平浪静,反倒是朝中,官员结党,兵权旁落,正是需要一个战功赫赫又精通兵法之人回京震那些不安分的人。”

    “这个人选,陛下想到了阿父?”

    裴洛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眼朝中,似乎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阿兄如何作想?”

    “不作他想。”裴洛宁坦然道,“阿父回来与我们而言并无害处,只不过朝中有的是人会暗中插手,你且等着看吧。”

    裴莳琅在他对面坐下:“所以因为阿父的缘故,陛下暂且不会动西河。左相又极力想把西河划为阿舅的封地,二者争执不下……”

    裴洛宁瞧着他一笑:“左相看似是个文官,可底下学子众多,他思想顽固,认为皇权集中最为重要。自然不会将金洲,洳阳等富硕且掌管南渊经济命脉之地分给肃亲王。那便只有西河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之地,最为合适。”

    裴莳琅一边同他说着话,一边执白棋落下一子:“左相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奸巨猾。”

    不过还有一件事裴洛宁没有告诉他,或许想要西河,也是肃亲王自己的意思。

    想到临行前,武安侯对自己的嘱咐:“切记保住西河,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一定一定不能让外人插手西河。”

    起先他还不知话中的意思,紧接着就传出肃亲王封地一事。裴洛宁很难不将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只可惜现在为时已晚,不然定要找侯爷问个明白。

    “朝中如今便是两方难争高下,难怪阿舅有闲心出来参加宴席。”裴莳琅又落下一子,棋面瞬间变得可观起来。

    被裴莳琅的声音打断了思考,裴洛宁才略有怀疑地点点头:“是啊……”

    很快便有下人过来通传,晚膳时分马上就到,长公主已经安排下了宴席,请各位郎君移步桃满园。

    裴莳琅将残局破了,对裴洛宁道:“走吧,早些吃完饭,我们早些下山。”

    众人抵达桃满园,男客女客被安排至两边,由穿园而过的小渠隔绝。虽然分至两边,还是能依稀瞧见对面的人。

    “你看你看,那位穿红衣的就是裴二郎君。”有不少女郎听闻过裴莳琅的大名,便开始窃窃私语,想见见传说中的临京一霸长得是如何模样。

    与顾少兰相比,谁更胜一筹。

    林知仪找到林知茗时,她正在山庄门前不远处游荡,只盼能第一时间见到裴莳琅。

    林知仪无奈摇头,长公主既然安排了宴席,自然有她的分寸。男客女客自然有不同的入口,若是都安排在一处,到时候有冲撞了,吃亏的都是她们这些女郎。

    耐心解释了许久,林知茗才听她的话,回到林夫人身边时,正巧听到女史传话,宴席开始。

    林知茗又早早过来,寻了个最好的位置,等着裴莳琅。

    林知仪唇边含笑,对这个妹妹当真是无奈。

    悄然抬眸,正巧对上对面一郎君的视线,那人生的普通,见到她时眼眸亮了亮,举起手边的酒杯敬了酒。

    林知仪垂下眼,只当做没瞧见,也当做不认识那是自己未来夫君。

    “阿姐,你瞧那顾大郎君给你敬酒呢,你不回个礼么?”林知茗道。

    林知仪不知这个妹妹是不是故意给她难堪,压着声音道:“男女有别,我与他如今不过是个陌生人,为何要敬酒。”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定亲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早晚都是夫妻,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林知仪眉心紧蹙,她林家书香门第最是注重礼节名节,怎么到了妹妹这,就变成虚礼了。

    “你少说几句。”林知仪偏过头去不想搭理她,林知茗只当阿姐害羞,也没多说旁的了。

    长公主姗姗来迟,主位自然让给了肃亲王,她便坐在他的下首位置。

    “皇兄来也不提前招呼一声,让平夷好没准备。”

    肃亲王等人的这点功夫,三杯酒已经下肚:“诶,不需要做什么准备,本王瞧着很不错。”

    肃亲王的行为有些不对劲,长公主也只是蹙了蹙眉,并没有多想。

    陆陆续续的人已经坐满,歌舞自然开始,趁着中间热闹,温翎三人才猫着腰不引人注意的抵达园子。

    “郡主,您的位置在前头,没必要跟着妾身坐在这。”任姨娘向来被忽视惯了,连开席都没有叫她,来的位置自然也是很靠后头。

    “姨娘,说句难为情的话,我也到临京不久,与那些世家女郎们都不甚相熟,您就行行好,让我躲一会。前头的礼数,自有二叔母三叔母照看着,我在不在都没区别。”崔渺渺不等任姨娘同意,自然而然在她身侧坐下。

    “这……”任姨娘不知所措地看着温翎,想询问她的意见。

    温翎回答:“既然郡主与姨娘亲近,倒也无妨。”

    崔渺渺张开笑脸:“就是,姨娘不必担忧,这里这么多人,认识我的也没几个。”

    “那……那好吧。”任姨娘无奈同意,更何况这种时候,有个贵人在自己身边,也能安心些。

    乐声四起,对面的那群人已经一杯接着一杯,喝的那叫一个畅快。

    舞姬们步步生莲跳的优美动人,长公主时不时看向裴莳琅,见他安静吃着饭,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对面那些女郎们,有些恨铁不成钢。

    于是自个在女客那边来回看了看,其中林知仪礼数周全,仪态良好,可惜了。

    接着看,瞧见林知茗摇了摇头,随后看向韩枫茹,家世还算不错。如今韩家掌司马,在朝中也算炙手可热。

    只可惜那小丫头眼皮子浅,她也瞧不上。

    看了一圈,倒是没觉得有合适的。

    “你在看什么呢,瞧你愁眉苦脸的。”肃亲王斜靠着,单手撑着脑袋瞧她。

    长公主讶异,她这个兄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拘小节了。

    “无事,不过替阿狼相看。瞧着也没有合适的。”

    肃亲王坐起身子:“阿狼不是与崔家有了婚约?”

    长公主不屑开口:“口头婚约做不得数,自然要给阿狼挑个更好的。到时候让陛下亲自给阿狼赐婚,面子里子都过得去。”

    肃亲王面带笑意:“没想到你竟做的这个打算。”

    长公主又与他细说一番,此时一曲歌舞已经结束,四周骤然静了几分。

    一直在关注肃亲王动向的温翎,在黑暗中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与她遥遥相望,温翎顿感不妙。

    “姨娘,奴婢为您倒杯酒吧。”温翎来不及细想,俯身就要去倒酒。

    任姨娘忙阻拦她,这种场合她不敢沾一滴酒:“不……”

    顷刻间,那酒壶倾倒,洇湿了任姨娘的裙摆。

    “奴婢该死。”温翎慌忙跪下,“奴婢该死。”

    任姨娘觉察不对劲,温翎不像是这么个毛手毛脚的性子。

    “你……”

    温翎即刻打断她:“奴婢见附近有厢房,不如姨娘去收拾收拾,这幅样子若是让贵人见了,怕是不妥。”

    这是要支开她?

    任姨娘点点头:“好。”

    “郡主能否随行,也好有个照应。”温翎道。

    崔渺渺自然不会推拒:“好,我陪姨娘去收拾一下。”

    温翎带着二人离开了,她们本就低调,离开了也没有人注意。

    很快第二曲的舞姬入场,氛围还如之前那般,众人喝得尽兴,歌舞婉转悠扬。

    只是,临近结束时,中心的舞姬众星捧月一般,对着上首的肃亲王款款一笑,从袖中点燃了什么。

    一束烟花骤然炸响在黑夜之中,随即不少发出赞叹,此举设计精妙。

    可是很快,众人便笑不出来,周围的侍女太监,脱去伪装,露出里头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衣服。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这不是长公主安排的。

    很快尖叫声此起彼伏,这些刺客抽出腰间的软刃。

    “来人啊!有刺客,保护王爷!保护公主!”

    鹿栖山庄混入刺客,侍卫们纷纷拔刀相搏,两方开始混战。

    场上的郎君们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无头苍蝇似的往四周跑。

    如今可是顾不得男女之防,往靠近门口的女客方向奔去。

    突如其来的事故,也让众贵女们失了分寸,摆放精致的餐食一下被人推翻,狼狈不堪的落了满身。

    “大娘子,快跑!”彩荣被人推搡着往外挤,连忙唤起愣在原地的林知仪。

    倏地一个身影朝她直直摔了过来,面前的桌子被摔成两节。

    定睛一看,居然是方才与她敬酒的顾少竹?

    “你!”林知仪回过神来就要跑,环顾四周她的母亲已经带着妹妹逃离安全地带,那处有侍卫保护,只有她陷入囹圄。

    “啊!”顾少竹狼狈爬起身,见黑衣刺客举着刀朝他而来,慌乱中竟随手将身旁的林知仪推了出去。

    猛地被人推出,肩膀传来剧痛,眼前是刺客明晃晃的刀刃。

    那一刻,林知仪有些释然,死了也好,这样就不需要嫁给这样一个人,一生都被人利用。

    她闭上眼,却听到兵刃和人相继落地的声音,她摔倒在地,手腕擦破渗出血来。

    她抬眸,那郎君就立在她身前,微微偏头:“这位娘子可受了伤?”

    这个声音……在哪听过呢。

    “那她……也已经看过世间最好的风景了,不是吗。”

    原来是他。

    林知仪环顾四周,女客这里只剩她一人,眼前的男子并无恶意,甚至救了她一命。

    “我没事,多谢相救。”

    裴洛宁没有回头,谨慎地盯着这些刺客的动向。

    今日来宾之中,会武功的子弟多多少少都被人缠住,裴莳琅在发现刺客时就往长公主的方向去了。

    裴洛宁则是留下保护这些宾客们的安全。

    “若是无碍,便往外跑,跑到有侍卫在的地方,千万注意安全。”

    林知仪捂着伤口点点头:“好,多谢这位郎君,来日定当相报。”

    裴洛宁似乎也听出她的声音来,微微侧目,见她一身狼藉,一双眼睛依旧冷静,鲜血从她指缝渗出,她却彷如不知疼痛一般。

    据他所知,临京贵女们,最是娇贵。

    林知仪福了福身子便要跑,裴洛宁却叫住了她:“等等。”

    林知仪回头,只见他捡起地上的软刃,割开衣袍,将碎布包在她的手腕上。

    至此,林知仪才见到这位郎君的全貌,眉眼俊郎,气质沉稳,面对这样的情况依旧从容不迫,这份气概,便让多少临京子弟望尘莫及。

    “好了,之后上药,不会留疤。”裴洛宁拿着软刃,只留下这一句话,便飞身营救王爷与公主。

    只留下一人,遥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池春水泛起涟漪,层层圈圈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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