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顾家人后,裴府又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只不过,裴莳琅有个泼辣凌厉的侍女一事,倒是传的沸沸扬扬。
这件事不免就落入公主府的耳朵里。
“说说吧,阿狼与那丫头之间,到底有没有事儿。”长公主高居上首,正百无聊赖地调香。
底下跪着的群姑姑,脸色阴郁,身侧还跪着一同前来的晨薇,在温翎手上吃过几次亏后,谁能想到还有如今这般扬眉吐气的时候。
二郎君在府里,防着她们姑侄俩与公主府的人接触,她们就只能看着温翎那小贱人在裴府作威作福。
“殿下,你可要替老奴做主啊。”群姑姑声泪俱下,“自从那温翎入府后,不知如何蛊惑了二郎君,使二郎君与老奴离了心。”
长公主斜眼睨她:“没用的东西。”
群姑姑不敢反驳,连连告罪:“殿下您可不知,那温翎在西河就是出了名的爱色,她在村里名声就不好。勾搭过好几个男人,也不知怎么的就让她混入了府。后来每日缠着二郎君,迷了二郎君后,居然恃宠而骄请愿去了大郎君院子里。”
“大郎君许是害怕得罪二郎君,连夜将人送了回来。这件事整个裴府里的人可都知道,老奴可不敢胡说。她分明就是狐媚,要勾的兄弟二人都拜倒她裙下。”
咏诗眉心不可察的微蹙,看向群姑姑的眼神里,说不出的鄙夷。
这老虔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公主对二郎君是如何的上心,要天上的星星也能给摘下来。
她这般贬低温翎,连带着二郎君也被寒碜了去。
果真,长公主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手上调香的动作一滞:“混账东西,你这是在说本宫的阿狼经不住诱惑,被一个贱婢蛊惑了去?”
群姑姑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连掌嘴:“老奴说错了话,殿下恕罪。”
晨薇看不下去,出声道:“姑姑只是过于气愤,殿下可没瞧见,那温翎在府中如何作威作福。为了惹得二郎君心疼,居然诬陷奴婢推她下水,后来发了高热还央求二郎君留在她那腌臜的屋子里。不过二郎君也瞧出了她的把戏,没搭理。为了压下流言蜚语,才罚了奴婢。不过后来,也和奴婢说明了情况。”
晨薇半真半假地说着,若长公主真派人去查也不怕,总归这些事都是真的。
“哦?”长公主敛眸,饶有趣味,“那你倒是说说,阿狼为何要如此惯着她?”
晨薇略思考了一瞬:“许是因为她的父亲?温翎的父亲是个夫子,据说学富五车,大郎君想招揽他,二郎君许是看在温夫子的面子上,才如此放任温翎吧。”
群姑姑连连点头,她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殿下,就是这样。老奴现在想想,其实二郎君也不怎么宠信她,贴身伺候的活,都交给的晚棠。也许就是怕那小蹄子起了什么歪心思。”
长公主眼神阴郁:“区区一个夫子的女儿,也敢对本宫的阿狼使狐媚手段。”
群姑姑与晨薇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幸灾乐祸。
长公主素手调香,懒洋洋地对身边的咏诗吩咐道:“按照本宫之前说的做吧,既然阿狼舍不下这个脸,就让本宫来。本宫可不怕劳什子的夫子。”
咏诗颔首:“是,奴婢立刻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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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任姨娘身边来了个霁蓝,日子好过了不少。日常琐碎的杂事都交给她,平日里有些眼线不安分的,霁蓝那魁梧的身子瞧着就让人心怵,她一个眼神扫过,那些人避之不及。
霁蓝话少肯干,与温翎那日一合作,关系也不错。如今府内无聊得很,温翎便时常躲懒在采芙院。
“今儿天气好,将栀子花清洗晾干了,留着做香膏。”任姨娘看着那几人采花,她种了一大片栀子,这几日到了盛开的时节,院中花香四溢。
可花无百日红,任姨娘看着有些可惜,这些花她照料了许久。宁儿都没瞧见,可等他回来,这花估计就谢了。
于是她趁着大家伙闲聊时,想着将这些花采下,看看能不能制成香膏,再加些安神静气的药材。
任姨娘难得兴致好,几个丫头自然都随着她。霁蓝手脚粗,这花摘的花瓣被碾碎了,任姨娘心疼地瞧了许久。
霁蓝才讪讪收回手,站在一旁帮温翎与晚棠递篮子。
“这些应该够了,若是做失败了,还能留下些多试几次。”
“姨娘的手巧,自然是没问题的。”温翎卷起袖子,天渐渐热了,脸上略微出了些薄汗,不施粉黛,清水出芙蓉。
任姨娘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出身边境,那里贫瘠,能种的地方都种了粮食,粮食难种,人都不够吃。哪有地方和精力分给这些花花草草,我也是来到临京之后,才知道南渊其他地方的土地肥沃,粮食产量丰厚,不愁吃喝。但我又闲不下来,就在院子里琢磨着种花。”
任姨娘是裴将军从边境带回来的这事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任姨娘没有避讳,倒是让几人有些诧异。
任姨娘瞧着几人的神情,笑出了声:“怎么,我出身边境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你们一副忌讳莫深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温翎笑着摇摇头:“没事,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本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前朝还有乞丐当皇帝,有花魁当了一国之母的事,也不稀奇。”
几人正说着话,刘妈妈小心翼翼地走来,众人看向她,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人。
那娘子仪态优雅,脸色淡然,对着任姨娘微微屈膝:“奴婢是公主身边的女史。”
任姨娘一下便认出了,此人是诗词歌赋中的咏诗,当即有些慌乱:
“咏诗姑娘来到裴府,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咏诗淡淡一笑,将目光落在温翎身上端详:“这位便是温翎姑娘了吧。”
温翎有种不祥的预感,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咏诗姐姐好。”
“真真是个可人的,也难怪殿下对你印象深刻呢。”
温翎不解,她可从来没有在长公主面前出头过,咏诗这是何意?
任姨娘竟然上前走了一步,将温翎挡在身后:“是啊,阿翎是二郎君身边人,自然事事周到,也不知咏诗姑娘找温翎有何要事?”
咏诗隐隐有些对任姨娘的转变感到惊讶,以前的她自个都护不住,如今居然会出头护一个侍女?
咏诗莞尔一笑:“温翎姑娘是走了大运了,公主殿下知晓你是二郎君身边体己人,日后出席各类宴席皇宫都会带着你。便想着让你来公主府学学规矩,殿下这是想提点你呢。”
提点?
温翎可不觉得堂堂长公主会注意到她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丫头。
“公主心细,这种小事居然还挂在心上。”任姨娘出面打圆场,“不过裴府也需温翎协管,规矩什么的要不等二郎君回来后问问他的意思。”
温翎若是去了公主府,任姨娘可护不住她。若是裴莳琅在还好,若是他不在……
咏诗一笑:“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裴府您若是管不过来,殿下自会派有经验的嬷嬷来协助。更何况,若是温翎去学了掌家之事,也能更好的协理您,是这个理儿对不对?”
任姨娘无话可说,只能偷偷看向温翎的脸色。
温翎抬头:“既然如此,奴婢先谢过殿下栽培之心了。”
“阿翎!”任姨娘低声提醒她,虽然不知道为何长公主要温翎去公主府是为何,可她心中有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公主府在她眼里更像是龙潭虎穴。
温翎冲她安抚一笑:“公主殿下一片好心,身为奴婢怎能辜负。”
长公主的命令,她们怎么可能不从,温翎这是在提醒她。
“可……”晚棠也想出面说什么,只不过被咏诗淡淡的眼神挡了回去。
“公主府自不会亏待温翎姑娘的,几位也不必如此忧心。”咏诗的声音不怒自威,不愧是长公主身边一等宫女,“你们这般做派,倒显得公主府不近人情了。”
温翎陪笑着:“咏诗姐姐这是哪的话,我估摸着也是姨娘舍不得我。”
咏诗见温翎如此知进退,心下满意:“如此,温翎姑娘与我走吧,东西也不必收拾了,公主府应有尽有,自不会委屈了你。”
这是直接抢人了?
晚棠还想反驳什么,咏诗却没给她这个机会,转身走了。
晚棠紧张地拉着温翎的手:“阿翎……”
温翎拍拍她的手:“无事,裴府要靠你照看了,若再有挑事的,也不必怕。与他们对着干就是了,霁蓝武功不错,姨娘出门切记带着她。等二郎君他们回来,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而且,他答应过,会很快回来的。
晚棠只得点点头:“好,你也是万事小心,公主府不比裴府,做事谦虚些。”
若不是现在的气氛有些紧张,温翎真想笑出声,原来在晚棠眼里,自己是个刁蛮的。
任姨娘也嘱咐道:“若是有机会,找人回来传个信儿,让我们知道你平安。”
温翎失笑,长公主若想要她的命,甚至都不必将她调到公主府,随意找个由头杀了便是。何苦留下这么多把柄。
只是温翎不知,任姨娘对长公主真是怕极了,听到这三个字,浑身颤栗。
任姨娘在临京这些年,全数的痛苦都来自长公主。她猜不透为何长公主会如此针对她,若非是怕自己这个后娘伤害二郎君?
可她对二郎君事事尊敬谦卑,除了这个名头,她于他的下人无异。
或许是为了个毓贞公主报仇吧,毕竟外头都说,毓贞公主是因她而死的。
好容易遇到温翎这般体贴的人,长公主又是看不过,难道要将她身边的人都赶走,才罢休不成?
所有的委屈愤懑,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千万平安,等二郎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