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阿虹和语琴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半梦半醒间听到什么水匪登船,才蓦然惊醒。

    第一反应是找林越舟,但被一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小丫鬟拦住,说大姑娘肯定跟着主君乘小船先走,叫她们赶快找地方躲起来。

    宁语琴私心觉得越舟姑娘不可能都不知会她们一声就走了的,阿虹下意识亦想反驳,我越舟姐姐干的就是截劫匪的行当,怎么可能落荒而逃,一点都不威风。

    还是语琴拉住阿虹,对她摇摇头,越舟姑娘现在一定很忙,我们过去既不能帮忙,还会让她分心,找个地方躲起来先。

    二人马不停蹄地裹紧衣服,阿虹提着两个兵器出来,是林越舟对她提过的玄剑和短刀。

    两折的百花卉图屏风被移至耳房一角,三人蹲在屏风后,屏声静气。

    越舟姑娘房间本就没什么金银珠宝,她们只盼水匪匆匆扫一眼而过。

    但事与愿违,据脚步声判断,至少两人进了屋子,翻找打砸声不绝于耳,宁语琴身量略高,提着玄剑,阿虹握着短刀,另一个丫鬟躲在她们身后打哆嗦。

    “这屋子挺大,咋啥金银珠宝都没有,干空着这么大块地,浪费!”

    “你懂什么,我听说这种大户人家都喜欢搞那叫,叫什么,留白!你不懂。”

    “就你懂!我看呐,就是钱多烧的慌。”

    谈话间耳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房间不大,一览无余。

    “这种都丫鬟住的,没什么值钱东西,走吧。”

    “是嘛?”另一人边退边扫了一眼,身子转到一半,停住了,盯着角落里的屏风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示意同伴别说话……

    阿虹心中一根弦就快绷断了,刀柄像打滑似的怎么握也握不紧,原来威风不是那么好出的,宁语琴比阿虹镇定些,好歹手里有武器,怎样都不会是干受欺负的份儿。

    等了须臾,脚步声消失,发出咚咚两声巨响,谁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不敢轻易探出头去。

    三人惊诧不定时,遮挡屏风轰然倒地,烛光跃然面上,林越舟一身青衫半身血衣,刀尖淌着血,一滴一滴渗入木板缝隙。

    小丫鬟凭衣服认出大姑娘,但记忆中的精致脸庞染上三分血渍,让人心头一颤。

    她见阿虹握不动短刀,便换匕首给对方,自己接过牛皮鞘短刀,手中铁刀递给最后的小丫鬟。

    她来不及解释什么,眼底泛着血丝, “跟着我。”

    这场厮杀持续了将近两柱香,有人命丧刀下,有人不知所踪,有人投降被俘,双方损失各半。

    于林越舟他们来讲,有人死,便算不上胜利;于七峰而言,水匪劫商户,有一半伤亡,传出去都丢人!

    最重要的是,船上没有搜到林贤!

    船舱烧去四分之一,浓重的焦烟味充斥着鼻腔,一脚踩下,木骨架子发出嘎吱脆响,鞋底沾满灰黑碎屑,林越舟、时安带着剩下十余人站在尚且完好的船舱通道内,面前跪着被抓的四个水匪,与七峰遥相对望。

    “里面的,出来!”七峰提刀扛在肩上,环环相撞,磨砺刺耳, “你们的人在我手上!”

    静下来,林越舟才总算有时间上下打量起这位青刀帮帮主,四五十岁的模样,膀大腰圆,双眉浓密,倒三角的眼盯得人很不舒服,她却盯着对方看个不停。

    刀环相撞的声音实在是熟悉......

    时安低头瞥到她掌心有条延至虎口的血痕,从衣角处撕下一条布带递过去,道: “扎一下,恶战还没结束呢。”

    “我数三个数,慢一个,我杀一个!”

    “一!”

    “闭嘴吧你!”林越舟握着短刀,提着阿棍后颈,嘴里还咬着根蓝色布带,时安、语琴、阿虹在后头赶着剩余三个水匪。

    “就是你啊,小妞,杀了我这么多兄弟,有点本事。”七峰放下刀,脚踩在一人背上碾压,眼中阴云密布, “他们说林贤坐船跑了,你是他女儿,有你也一样。我手上有九个你们的人,你一人换九人,我们撤,如何?”

    时安心中一紧,面上神情渐渐冷峻,看向七峰的眸子深黑得可怖, “这位峰主,杀你的人我也有份,瞧不上我啊,我哪里比她差了。”

    林越舟眉梢微微翘起,绑完布带的手重新握上刀,语带讥讽, “疯主是疯,但不瞎吧,我手上也有你们的人啊,怎么,要我以一换九,你的人不值钱啊?”

    她神色淡然,一瞥,对面背上箭筒已空,跪在地上的有男有女,有被抓去的,有自己投过去的,说出一些行踪、金银财宝位置以求保命。

    她注意到七峰左手握刀,虎口处绑着布带,但不像是受伤的模样。

    “跟你们耗,没劲!”七峰拿过一个火把,踢翻早已备好的油桶, “今天我充其量也就是没捞着财,但你们,可都得丧这,后头的狗奴才听好了,识趣的劝劝你们主子,绑过来更好!我七峰可以破例,不沉船,只求财!”

    时安上前一步,宁语琴和阿虹几乎是同时转身紧盯着舱内人,阿虹更是大喊道: “你们不要听他瞎讲,我们一起上,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而林越舟面色一紧,不言不语,出奇得话少。

    七峰微微放低火把,火光上下跃动,一张满是横肉的脸忽明忽暗, “我数十个数!”

    舱内人只知林大当家带着老婆管事跑了,不知为何把这新寻回的姑娘撇下,他们对林大当家有怒气,却对林越舟恨不起来,可转念一想,有必要同情富户的女儿吗?七峰说了求财,大当家会花钱赎女,可不会花钱赎自己,我家里还有妻小,不能死这……

    一时间,舱内有些躁动,两拨不同反应出现,有人悄悄挪动脚步欲上前,有人伸臂拦下。

    “十!”

    “九!”

    “你是不是只会叨叨这几个破数?”林越舟神色恢复如常,嘴也一如既往地伶俐起来, “你打算放了火后跳回自己船上?你那船这么小,请我上去我都嫌挤,算了,委屈一下我自己吧。”

    “我跟你走。”

    “你做什么?”不及细想,时安手掌已握住她的细腕,低语道, “再拖一拖,石大他们就回来了。”

    她嘴角上挑,脸颊血痕给这笑无故添上几分邪气,腕子轻轻抽出, “放心,不单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我。”

    时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松了手,她的眼神很安定,没有透着无奈妥协,而是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不过,以防万一,他飞快卸下腕上护甲,声若蚊呐, “里面是袖针,有毒。”

    林越舟笑着接过,藏入自己宽大袖袍中,趁着转身跟阿虹和语琴说话间隙,悄悄套上。

    “疯主说了,我一个换九个,你们在船上老老实实的,不要轻举妄动。”

    语毕,又对着七峰问道: “疯主,满意吗?”

    七峰愣了愣,抬高火把,往对面照去, “小妞,心肠不错啊,你捆上双手自己走过来。”

    一根麻绳扔至她眼前,她用脚尖勾了勾,唇角笑意褪去, “疯主啊,做人不能既要又要,我没有兵器,还要自捆双手,你才能信我。那你呢?单凭一句话就能让大家信你不杀人不烧船了吗?”

    “要我自捆双手,可以,但你这四个兄弟得留在船上。”

    背后兄弟都盯着七峰,他要是真舍弃四个兄弟换一个女人,以后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你放屁!”七峰太阳穴突突地跳,怒目圆睁, “我的兄弟我也要带走!”

    “没说不让他们走。”林越舟揪着阿棍头上孤零零的一根发辫,一双丹凤眼往对面扫去, “你给他们留一艘小船,半个时辰内就会放了他们,你们自己人总知道该在哪里汇合吧。”

    “老大,这女人不可信啊。”

    “要不一把火烧了得了,看他们还敢不敢讨价还价。”

    地上零星摆着些金银碎玉,根本入不了七峰的眼,林家家大业大,此次低调出行,还有自己人做内应,本就是难能可贵的动手机会,搞成现在这番模样,不带走些值钱的,他不甘心。

    而在船上,最值钱的就是眼前这位林家大姑娘了。

    “行!”为表诚意,他先放了四个人过去, “你过来,剩下五个人再过去。我可提醒你一声,上了船,我可就数着数了,半个时辰内,见不到我的兄弟,你就去江里喂鱼吧。”

    看七峰这么煞有其事地唬她,她心里觉得好笑。喂鱼?他舍得嘛,不拿自己好好敲林家一笔竹杠,他都肉疼吧。

    林越舟双手前伸,时安站在一侧系着麻绳,他的动作很轻很柔,甚至于打结时还顿了两下,她感受得到。

    耳边传来轻响,似是在发问,又似是在嘀咕, “到底有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

    她抬首,对上时安的一眼,对方眸色很深,混在夜色中透出些光芒,脸颊上的血痕凝固了,但依旧有些扎眼。

    “我看医师还在船上,找他要点药,好好一张脸别毁了。”

    时安这才想起自己脸上带伤,伸手去点,发出“嘶”的一声,像个八九岁的顽童一样委屈又惊叹, “疼!”

    林越舟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撇过头去, “废话。”

    如此惊险的时刻,也只有他二人还有闲心打闹片刻,时安收了收姿态,系好结,又问了一遍, “到底有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

    她没说话,走向七峰的途中回望了一眼,这一眼,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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