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我不去什么嘉木庄!她是在泥里长大的,过几天富贵日子居然闲不住,要下乡?”林昔泽气呼呼地在施绾柔院厅里转圈, “她愿去沾泥味儿就去好了,做什么事事都带上我?”

    施绾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拧着帕子道: “一大早的你就浑身酒气跑我屋里来闹,又是从哪个贱蹄子被窝里钻出来的!你瞧瞧你,一天天成什么样子,你父亲让你读书,你可曾听进去半个字?”

    “三天两头告假,文章文章做不出,狐朋狗友认了一大堆!叫你父亲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林昔泽打了个长长的酒嗝,歪倒在圈椅上,鼻息浓重, “娘知道什么,那些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少人的叔伯都是江州城的官儿,我还听说梁家跟那京里的吴侯连着亲呢,将来我若入仕,有这层关系,岂不是更上一层楼?”

    施绾柔不知道什么官儿不官儿的,但吴侯的名声她听奕明提过。

    吴侯祖上有救驾之功,封了爵,现统管皇城禁卫军,一个女儿嫁入大皇子府中,一个儿子刚及弱冠,已有京中小霸王的称号。

    她这儿子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凭什么入侯爷的眼?顶多就是跟着那吴小侯爷浑天黑地地瞎晃!

    “叫你一道去嘉木庄是你父亲的意思,林家是靠茶发家的,你身为林家唯一的男丁,平日里除了盏里泡的茶,指尖可曾沾过半点新鲜茶叶?说出去都不像话。”

    她看儿子不吭声,走过去好声好气地讲道: “这家里上上下下以后都是你的,没人跟你争,但你也得学着管管铺子,理理账本,底下多少庄子心里要有数,得早早抓在自己手里,免得有心人惦记。”

    “谁敢惦记!”林昔泽鬼迷着眼,怒气蓬勃, “我是林家独子,那个野妇还想跟我争不成?”

    “什么野妇不野妇的,叫你爹听见了,又一顿数落。”施绾柔哎呦着拍着他的身,心里却是美得很,林家独子四个字正是她这么多年心心念念所求的。

    施绾柔半搀着林昔泽站起, “来人,送公子回屋,醉成这个样子真是的。”

    曾妈妈着人将公子照顾妥当,回到厅中来, “夫人真要让公子一道去庄里?公子怕是适应不了。”

    “老爷的意思,我也不好驳的。”讲了一早,她只觉口干腹饿,命人去小厨房端了碗鸡汁豆粥过来, “我且问你,那位怎么突然跟老爷提起游玩一事,还不偏不倚正是嘉木庄,莫不是走漏了什么风声?”

    曾妈妈一边准备盥漱茶水,一边答道: “夫人放心,若锦这事上下统共没几人知晓,更何况主君暗地里发过话,谁敢在背后嚼舌根?多半就是巧的,嘉木庄当年被宫中采办管事看中,皇上喝完咱这庄里的茶,还赐了云雾兰香四字,从此声名远扬,都管嘉木庄产的茶叫云雾茶,大姑娘想去走走玩玩,倒不稀奇。”

    手中碗空了,曾妈妈连忙接过,又递上茶水、帕子供其漱口,施绾柔揩了揩嘴角,细眉微蹙,拉着曾妈妈吩咐道: “你找人去那院里打听打听,此次丫鬟仆人她要带哪几个,可有喜儿福儿?”

    曾妈妈心里一紧,忙问道: “夫人又想做什么?船上的事还没过去多久呢。”

    手上一松,她冷笑道: “我想做什么?那位自岐州起就没给过我好脸子看,当着底下人的面一口一个姨娘,我一朝是妾,难道一辈子便是妾了不成?”

    “回到老宅第一日就给乔嬷嬷下面子,乔嬷嬷来我这哭诉你也见到了,府里老人被她这么一个半大丫头羞辱,她下的哪是嬷嬷的面子,分明是做给我看的!”

    “把嬷嬷赶走还不够,又拿着喜儿福儿的错处不放,降成了二等丫头,连屋都进不去,反倒提了一个叫什么小珀的粗使丫头放在身边,她什么意思?我辛辛苦苦送去的丫头还比不上一个厨下烧火的会管院伺候人?”

    她越讲越气急,声音都不自觉提高几分,幸亏偌大厅中就曾妈妈一人,没旁人听了去。

    “我的夫人啊,您可悠着点讲吧。”曾妈妈快走几步掩上门扇, “大姑娘再硬气,都这个年纪了,她早些迟些都是要嫁人的,您别跟她太较劲,让主君察觉到些什么才麻烦。”

    “是她非跟我过不去!”施绾柔拧了拧眉心, “我总觉得当年那事她瞧见了,所以才不惜在船上下杀手。”

    曾妈妈自夫人嫁进林家后就跟在对方身边了,彼时夫人还只是一个处处谨慎小心、步步为营的姨娘,直到上京途中那事发生......

    不管位置怎么变,夫人这性子没有变过。

    “不能吧,当时场面多凶险混乱,大姑娘那时才多大,估计都吓晕过去了。”

    “我就是自己也确定不下。”她焦躁地摆摆手,不欲多说,连氏把她当作救命稻草的眼神自己还历历在目,根本没注意到是否还有一双小眼睛在暗处观察。

    这日夜里,喜儿找到小珀请她去姑娘屋里通报一声,有要紧事,耽搁不得。

    小珀得过姑娘吩咐,喜儿若有事禀报,偷偷带进来,是以趁院中四下无人时,二人来到还亮着灯火的书房处,姑娘正在研墨起笔,见喜儿来了,停下手中动作。

    小珀将人带到便退了出去,这事瞧着机密,大姑娘既没叫她留下,说明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

    “姑娘,曾妈妈让我...”书房里虽没外人,喜儿还是下意识地环顾一圈, “让我想办法跟着您去嘉木庄。”

    “她给我几包药粉,叫我到了庄里下在您的饭食中。”

    林越舟翘了翘嘴角,屈起手指敲在黄花梨嵌珐琅长条桌案上,无奈地摇摇头, “放这吧,知道是什么毒吗?”

    “毒?”喜儿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捧着药粉的双手突然颤巍起来, “曾妈妈说是泻药...难道她们骗我给您下毒?”

    喜儿扪心自问,耍威风占便宜这些事她常干,但真要取人性命,她可不敢,况且这还是主君闺女,她有几个脑袋敢给人家下毒?

    “泻药?”林越舟似笑非笑地拿起药粉包端详起来,施绾柔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小了,之前还是水匪三毒液呢。

    喜儿见她对包毒药笑起来,心里不禁发怵,回头得再跟福儿念叨念叨,千万别做出什么背主的事儿,不然小命啥时候丢这院里了都不知道。

    “你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后日跟我一道去庄里吧。”

    话说出去半晌没个回声,低头准备继续写章程的她又抬起头来,喜儿站在书桌前不时以手锤掌,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想些什么出了神。

    她用力地敲了敲桌, “嘿,想什么呢?”

    “啊?”喜儿半张着嘴晃过神来,“姑娘您方才说什么?”

    她苦笑一声, “后日,跟我一道去庄里。好了,回去收拾行李吧,出去时帮我叫一下小珀。”

    “欸!”喜儿知道姑娘挑嘉木庄是因为若锦,刚进院时若锦姐姐还带过自己,现在落得这样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下场,讲不好奇是假的。

    门扇一开一合,林越舟在纸上沙沙地奋笔疾书,小珀走至桌前,垂手道: “姑娘您找我?”

    “嗯。”她招呼小珀到她身边来,抬头眉毛弯弯道, “院子不好管吧。”

    小珀面上一红,以为姑娘要责问自己,嗫嚅道: “再给我一些时日,小珀...小珀一定不让姑娘操心。”

    小珀虽也是府上家生子,但老子娘都没进过内院,更别提教什么管院的本事了,突然被抬到这个位置上来,很是手足无措。

    婆子们偷奸耍滑不把她放在眼里,说几句急上头了还会骂上自己两句,有些丫头仗着之前跟她关系好,行事毫无忌惮,整个院子似乎比先前更加乌烟瘴气了。

    “我就知道!”林越舟搁下笔,拿起宣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我制定了一份院里章程,以后谁做错什么,都按这上面罚,有罚钱的,有受戒尺的,严重点就逐出院。”

    “你拿回去看看,找个时间跟大家说明白。”

    小珀轻手轻脚地接过,之前一起在厨房做事的小玉识得字,还教她认字,所以这纸上大半她都能读得懂,不认识的便问姑娘。

    “嘉木庄我就不带你去了,我不在院里,你得留下,正好趁这个机会在上京前把妖魔鬼怪都除干净了。”林越舟一样样地收拾着笔墨纸砚,脑子里也在想着各项注意点, “有些事你不知道可以去问福儿,她嘴笨,但心不坏,在后院呆得久,院里这些事见得多,事是做的来的。”

    她顿了一下,问道: “现在院里婆子们都听谁的?”

    “我正要跟姑娘说呢,婆子是最难管的,几个婆子仗着资历老,是谁也不服谁,喝下几两酒,动起手来都是常事,主要还是缺个管事的。”

    “你与我说说这几个婆子的来历,先前都是做什么的。”

    讲起这个,小珀就不虚了,掰着手指头一一数过去, “张婆子一直都是负责浆洗衣物的,王婆子是厨里掌锅的,胡婆子之前在二门外负责栽花弄草,余下几个做的事就杂了,基本是哪缺人就去哪。”

    “她们可有儿女是在主子院里伺候的?”

    “张婆子的大姐儿在夫人院里,王婆子有个哥儿跟着二公子,其他就没有了。”

    林越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 “你拿壶热酒,再备下些好菜,悄悄地找胡婆子,就说我有意在婆子里定个管事的,谁按这章程办事,谁就能当。”

    如此,至上京后,内院的事就不必她多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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